6 她要躲着，等阿娘來找自己

她要躲着，等阿娘來找自己。

在前往皇陵祭祀之前，蘇韞瑜都覺得自己這輩子會過的極好。沒事可以看笨哥哥被欺負，享受宋庚晔的照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更別說還有位高權重的舅舅和有權勢的母親和父族。

一路上和宋庚晔待在一起，看漂亮哥哥享受他給自己喂東西吃。蘇韞瑜是越看越高興，開春後她說話漸漸多起來，走路順暢起來，小嘴沒事就喜歡叨叨的說着。

這會哼着歌，努力夠着車窗上的簾子。

“你還是太矮了。”

一聽這話，蘇韞瑜頓時不樂意了。漂亮哥哥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說話太惹她生氣了。跺跺腳，蘇韞瑜眨着眼睛喊道。

“渺渺不矮，渺渺年紀還小呢。”

宋庚晔瞥她一眼，裝作不以為然地把手邊的書翻過一頁。

“壞哥哥，渺渺遲早會長的比你高。”

“哥哥等着。”

想要轉移小姑娘的視線太簡單了，宋庚晔向臨安長公主保證好會看好蘇韞瑜。見她能長時間走路後，不住的爬上爬下的折騰，才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然小姑娘金色紅瑪瑙的項圈，透過陽光折射的光總是繞的人眼暈。

蘇韞瑜不服氣的站在車廂裏，惦着腳發現自己只到坐着的宋庚晔肩膀處。瞪大眼睛的樣子，惹得宋庚晔收起書本摸着她腦袋，笑出聲。

“不許笑，壞哥哥。早晚有一天我能長到阿爹那麽高。”

想到靖安候世子人高馬大的樣子，宋庚烨笑意濃厚幾分。要是真長那麽高，到時候小姑娘沒準會幽怨極了。

馬車一晃，因為慣性她控制不住的像圓團子一般向旁邊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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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庚晔剛好接住，蘇韞瑜頓時圓臉通紅一片。

真是太丢人，接下來的一整個行程蘇韞瑜都保持着安靜，在椅子上晃悠着小腿。

到皇陵後，蘇韞瑜覺得這是目前人生中最難受的時候。宋庚晔是太子要去前面和萳帝待在一起，蘇韞瑜和公主們一起。

她總覺得人群裏一個穿得豔麗富貴的姨姨，緊盯着自己，眼神裏全是惡意。

事情發生在她一個回房間的時候，貼身的嬷嬷和丫鬟被人帶走，蘇韞瑜剛聽見外面傳來幾聲驚呼和亂成一片的急救聲，就下意識的躲在櫃子裏去。

“縣主？小縣主你在哪呢？”

“快出來，嬷嬷這裏有好玩的，和好吃的。臨安長公主，讓奴婢來找您......”

陌生的嬷嬷打開門走進來，不斷說着話。蘇韞瑜害怕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阿娘那裏沒見過她，她才不會是阿娘派來的。

阿爹說沒見過的人讓自己走，都是壞人。她要躲着，等阿娘來找自己。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李嬷嬷找了一圈察覺到櫃子處的異常漸漸逼近。

“找到你了。”

被人拿帕子捂住口鼻的蘇韞瑜暈過去的那一秒想着，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阿爹阿娘阿。這個壞人，到底要做什麽？

陳王在祭祀的時候突然發動叛亂，打着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萳帝對于陳王謀反的行為簡直不可置信，偏偏那麽多之前支持賢王的官員展露頭角再次擁立他，簡直是在公然打帝王的臉。

“來人，快将他拿下！”

宋庚晔看着萳帝鐵青的臉，一邊擁護着他離開一邊警惕四周的人。沒想到的是左禁衛首領将利劍對上了萳帝，自己的人被策反。

直接讓萳帝怒火中燒，開口怒斥。

“朕以為卿為鞏固，你竟然幫助他謀反！你二人，其心可誅！”

宋庚晔廢着力氣拉住萳帝，才不至于讓他撲上去：“父皇快走！”

“先走，至少不能讓他得逞。”

講意氣，不如留的命在才能翻盤的道理。萳帝不是不懂，射過來的利箭都射穿廊柱，萳帝直接拔出倒下侍衛的劍阻擋着。

宋庚晔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拿起侍衛的劍掩護他。

“朕亦是學過君子六藝之人，可以阻擋一二。”

“皇兄，你放下玉玺不做這一國之君，臣弟就會放過你的。”身處圍困之中，一道陰翳的聲音傳過來。

萳帝擡眼望去就見就見陳王身披盔甲騎馬擡箭指着他，語氣輕蔑。

“朕早些覺得你比不上賢王驕橫，沒料到竟然包藏如此禍心。”

早該料到他的兄弟們，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

“皇兄這是妙贊了，臣弟比哥哥更想要這個位置。就連你都視他為對手，可惜他是個蠢貨。你真正的對手是我！”

陳王搖晃着手裏的箭，将其放在弓上瞄準萳帝的方向。在陳王看來，當今陛下，當初的賢王哪個都比不上自己。偏偏一個跋扈蠢貨受盡母妃父皇疼愛，如今一個優柔寡斷昔日只敢茍且偷生的人能做陛下。

自己為什麽不能？

他連王妃都殺了，這下亦沒有什麽能阻擋腳步的東西。

他要用實力證明，天下究竟該是誰的；要向九泉之下的母妃父皇證明，不是那個廢物哥哥才用可能做他們優秀的兒子。

“死了這條心吧，弑兄之人如何上位？天下百姓不會容忍你！你有何顏面面見宗廟祖宗！”

“皇兄，你的話太多了。”

這樣的話，不知踩到陳王的哪一點。他的表情逐漸猙獰起來，将箭懸在弓上沖着萳帝流星一般射出去。

“父皇！”

宋庚晔和萳帝都應付着叛亂騰不開手，箭射過來時宋庚晔正準備推開萳帝就見另一支箭射過來，将其打歪。力度之大，箭的碎屑四處蹦飛劃傷宋庚晔的臉頰。

“臣救駕來遲。”

蘇越帶着剩下的侍衛受到消息趕過來，萳帝的暗衛都參與此次行動損失慘重。蘇越帶來的人将陳王的人清剿的差不多，陳王千算萬算沒有料到這件事會失敗。

“将他帶下去，先關入天牢。查出同黨，決不輕饒！”

叛亂開始時，許多人沒有料到。一時之間，祭祀之地血流成河。許多無辜的人被牽扯其中，需要人去登記給個交代，這件事被萳帝交給蘇越。萳帝疲憊地拍着蘇越的肩膀，要不是他來的及時。

此事無法善了。

“狼子野心之人，簡直防不勝防。”

宋庚晔大口喘着氣，連臉頰上的傷都顧不上。皇後在京中，倒是安全。臨安長公主一開始發生叛亂，就帶人掩護着女眷離開。

宗室夫人和小娘子們都在，缺誰少誰一目了然。

寧國公主不在，她簡單一想就明白這件事和誰有關。她的兄長、夫君都在前面，正面對抗反賊。正擔憂的時候，讓她派去照顧蘇韞瑜的丫鬟哭喪着臉進來請罪。

“殿下，奴婢像您請罪。縣主不見了......奴婢被人迷暈，一醒來發現縣主不見了。”

“什麽？！快些，派人去找！”臨安長公主覺得心狂跳着，雙目眩暈聽不見一點聲音。

她的渺渺，怎麽會不見？

連忙起身，去安置蘇韞瑜的房間裏裏外外的查看。發覺這個消息是真的，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萳帝那邊事情結束，臨安長公主立刻着急奔過去連給皇兄問安都顧不上，奔着蘇越就去。

“渺渺不見了！”

一旁的宋庚晔聽見這話直接站起來，怔怔的瞧着臨安長公主。

“什麽？”蘇越攏共就一雙兒女愛的如珠似寶，聽聞這個消息直接坐不住。

“快些派人去找。”萳帝覺得今天的事是一茬接着一茬，先是自己遇刺後來外甥女失蹤。大家冷靜後想，可能小孩子遇到這樣場面收驚躲在哪裏也說不準。

可宋庚晔直覺心慌亂不止，這件事覺不是這樣簡單。眼見已經派人去尋，大家只能努力靜下心等待消息。

舉辦祭祀的地方臨近有官道，綁走蘇韞瑜的嬷嬷領的命令是直接殺掉小縣主。

先不說這個娃娃玉雪可愛，光這是臨安長公主血脈的這一點嬷嬷就不敢動手。要是讓陛下知曉，連坐九族不是玩的。

她只敢将孩子帶出去，離的遠點。

先告訴主子把孩子殺了，後續找個沒人的地方轉手賣掉或者丢在哪個山野，生死有命。

不能怪在她身上。

“世子，我們要快點趕到昌邑去。委屈您了......”一位青衣侍女小心翼翼的給車廂裏蜷縮在一團，垂着眼睛臉色蒼白的半大少年說着話。

“世子，您總要吃點東西。”頭發花白的年老嬷嬷，拿着冷掉的餅努力的想用手捂熱。

昌邑是陳王的封地，将世子送過去是他的安排。專門挑陛下祭祀之日輕車簡從趁着夜色趕路，不會被人發現。嬷嬷和侍女都是已故陳王妃的陪嫁，外面趕着的車夫是陳王的暗衛出身。

連官道都不敢走，硬是在山間小路盤桓。

聽從主子的命令，一路上沒敢停過。

連世子喝水什麽，都是一律不管。春月心中有氣，卻不敢亂說話，只能哄着年紀幼小的主子。房嬷嬷無奈，可終究是年老體弱不能插手。

宋清宴的記憶始終停留在那日闖入父王書房的那刻，素來溫和的母妃從掙紮到順從永遠閉上了眼睛。脖子上全是青紫的掐痕，為什麽？到底有什麽不能說出口的話，讓父王當着親生兒子面殺了她。

從那一刻開始，宋清宴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願意聽他講話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閉着眼睛，卻突然聽見及其細微的哭聲，由小及近。

含着的恐懼，就像那日失去母親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