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命運

命運

儲君出行，禁軍護衛，百姓恭迎相送。

街道兩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争着想要一睹儲君之姿。在淮南與呈魏兵戈相向的那幾年，宋庚晔作為國之儲君沒有閑着。不是設粥棚施粥，便是鼓動禁宮內外縮減開支，壓制世家皇族奢靡之風，用于軍費開支。

百姓對他多有愛戴，蘇韞瑜一副侍女裝扮的模樣跟着蘇韞州走在街上時，便遇到這樣的架勢。

“阿兄，阿娘知道了。不會罰我們吧？”蘇韞瑜委實不想讓春花他們跟着自己，蘇韞州提出喬裝打扮一番她也是同意的。

等到出門後，便犯了難。

這要是讓臨安長公主知道，他們二人定要被好一陣叮囑批評。

“你不是讓萱草假扮你在家嗎？放心，阿娘那裏出不了錯。二嬸家中有事，今日将韞苘留在阿娘那裏了。”蘇韞州都打探好了，蘇韞苘是他們的妹妹。

年紀還小，不過做妹妹的幫阿兄、阿姐隐瞞一二，或許是可以做到的。

萱草和蘇韞瑜差不多大，兩人身形相仿。蘇韞瑜讓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躲着，一時之間其他人發現不了。

“好吧，那我們要怎麽去國安寺？總不能走着去。”自上次宮內年宴結束，蘇韞瑜就察覺出阿娘對自己看的牢了不少。連去尋蘇念茵她們，都有規定時間要回家。

更不許一個侍女侍衛都不帶，出去游玩。

今日是偷偷出門，蘇韞州為了降低被發現的可能只帶了明成一個侍從，連馬車都沒準備。蘇韞瑜能看見儲君車架出行，就是因為這一點。

“誰說我和你一起去的，你一個人去便可以了。”

聽着蘇韞州不着調的話，蘇韞瑜剛想反駁一陣風吹過，人群中馬車簾子微微浮動的剎那，蘇韞瑜瞧見了宋庚晔像是發現自己所在的方向。

矜貴的少年眸中含笑，向她微微屈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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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蠱惑般暗示着，到他身邊去。

他的眼中沒有驚訝她會出現在這裏，蘇韞瑜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了。

“你讓庚晔哥哥帶我去？”

“怎麽樣你阿兄對你好嗎？不，記住。是你陪他去國安寺祈福，這樣阿娘肯定不好罰你。”蘇韞瑜交疊着雙手環抱着，意有所指道，“不過你可不用把你阿兄賣在阿娘那裏。”

蘇韞瑜笑的仿若一只偷了魚腥的貓，眉眼彎着心情頗好的和蘇韞州碰着拳。

“當然不會。”

“給郡主、世子請安。”佐安帶的人，打扮低調恭恭敬敬的跟在兩人身後。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才現身。見人終于到了，蘇韞州也心大的沒留她。

“勞煩告訴殿下，幫忙照顧好我妹妹，柳埥請我吃酒，我先行一步了。”

蘇韞瑜眼看蘇韞州走遠，連忙說，“不必多禮，勞煩大人帶我見太子殿下。”

在外面時，不論如何蘇韞瑜都是淺笑着，對人行禮間微微颔首。

身姿板正，動作行雲流水間合乎禮數。

猶如舒展枝葉的雍容牡丹，佐安恭敬的回着禮帶人護送着蘇韞瑜去出城。

出城後，蘇韞瑜如願以償到宋庚晔。

“你和韞州吵架了？”

蘇韞瑜斂着裙擺，低垂着目光想着如何和宋庚晔說那件事。幾日未見，她只覺得像是許久沒見一樣。想說什麽又不好開口，不說又顯得格外生疏。

明明是自己想要見他，為什麽又怕見他？

人總是這樣別扭，喜歡的人或者物想要接近，又好像要把他越推越遠不敢接觸。

可一但遠離，勢必又感到不安和傷感。

她剛坐定想着怎樣開口，就聽對面傳來宋庚晔的聲音。

下意識的，蘇韞瑜直接反駁着。“我才沒有，那是他的問題。”

蘇韞州不說那些話，她才不會和他吵。大人有大量的嘉禾郡主，才不會在意這點小事。想着宋庚晔知曉這件事，蘇韞瑜一陣頭疼。

她都沒有告訴阿娘，他還去告訴庚晔哥哥。

什麽她是小告狀精，合該是他蘇韞州才對！

宋庚晔好笑的伸手戳着小姑娘氣鼓鼓的臉頰，“別氣了。”

“送你的。”他右手提起放在身邊的貓貍子，蘇韞瑜看着才發現方才進來時宋庚晔外袍附近趴着的是只顏色相間的貍貓。

小小一個讓宋庚晔抓住後頸拎起來，努力扒着他的手不讓自己掉下去，蘇韞瑜覺得它的眼神可憐巴巴，連忙伸手接過來。

“別那麽拎小貓，它會不舒服的。不過三哥已經送我一只小貓，我帶它回去雪團會不高興的。”懷裏溫熱一團的小貓吸引了蘇韞瑜所有的注意，不過她沒忘了拒絕宋庚晔。

“有一只就不用另一只嗎？這只是我送的，大不了把那只還給宋庚旭。”宋庚晔靠在馬車中，眼神落在蘇韞瑜給貓咪順毛的那只手上，白皙的手淹沒在黑黃的皮毛間，一下又一下，舒服的讓它打着呼嚕。

“不要，三哥送來養了好一陣了。怎麽能送回去？”

“三哥？我家渺渺的哥哥真是多阿。看來我在你心中，占據的分量一點都不高。現在連只貓都不願意養了？”提起宋庚旭，宋庚晔眼神微眯着顯過些不耐煩。

三哥？他算哪門子的哥哥。

“哦，忘了。這樣算着，我們渺渺出門不得見一個人就是長輩和哥哥。”

京中的宗室和世家不在少數，多少都沾親帶故。臨安長公主如今是當朝最敬重的長公主，逢年過節蘇韞瑜需要拜會和接見的人都很多。

按宋庚晔這樣說，蘇韞瑜想到出個門遇到個人都可能是親戚無奈的開口，“陰陽怪氣，我們是自小的情分。再說，我可沒忘了你。反正，嗯，渺渺最喜歡庚晔哥哥不行嗎？”

前面的話，蘇韞瑜正常的說着。

後面，卻有些開不了口。眼神飄忽着，沒去看宋庚晔的眼神。這種感覺，好像是把心裏埋藏着的不可說的東西一下子放在正主面前，讓她懷着忐忑。

車廂裏寂靜一瞬，沒有聲音。

蘇韞瑜忐忑的擡起頭看向宋庚晔的方向，正面的便是他促狹的眼和陣陣的笑聲。

“最喜歡我，為什麽不進宮來看我？”

臨安長公主每月有幾日要進宮給太後請安，蘇韞瑜會陪同。單是不用請安的日子，她有皇後娘娘給的宮牌亦是可以進宮尋公主們或者他的。

一連數日，宋庚晔沒有見往常跟在身後的小尾巴，察覺或許是自己逼得太狠了。

這才，借着由頭出宮。

反正呈魏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可以抽空來逗逗蘇韞瑜。

“我，我在做太傅留下的課業。太忙了，誰有空陪你玩？一國儲君，成日的惦記些旁的，不務正業。”蘇韞瑜一聽這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嘟囔道。

心裏想的是，蘇韞州不會那麽無聊去問宋庚晔那兩個侍女的事情吧？他難不成當真庚晔哥哥面說了，那也太丢人了。

不關心裏想的怎麽樣，蘇韞瑜打定主意不告訴宋庚晔自己，因為他收下阿娘送去的兩個侍女，猶豫着不進宮的事情。

“課業太忙？那你還惦記我那兩個侍女。”蘇韞瑜眼珠子轉着，一看就想騙他。宋庚晔擡手敲着身邊的位置，示意道，“過來，坐那麽遠做什麽？”

自宮宴一別，蘇韞瑜對于和宋庚晔靠太近不說排斥，僅僅是不敢。

他帶給她的不光是儲君之姿，更是種和以往不同的感覺。

“哦，我為什麽不能惦記她們的事情？不是你說過，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訴我。為什麽我是從清荷那裏聽聞的，反正我不高興。”

蘇韞瑜聽着他的話，不過是氣呼呼的坐到他的身邊。

“不高興，為什麽不高興？是因為我沒有告訴渺渺她們的事情，還是說因為我留下她們或者是渺渺不希望我身邊有其他人出現？知道她們的事情，渺渺會同意我留下嗎？”

宋庚晔此刻饒有興趣的看着她低下頭認真思考的模樣，伸手扶着她因為動作搖晃着快要掉下來的絹花。

“我，不希望，你娶她們。”

蘇韞瑜剎那間腦海裏想了許多東西，宋庚晔提出的問題是她沒有想到的。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蘇韞瑜回過頭時望進的是宋庚晔溫柔的眼神。

她之前想的很簡單，庚晔哥哥是自己的。

說出去的話，必須要遵守約定。

可是現在不是了，仔細想想她不願意他娶任何人。

念茵說，可以和兄長商議晚些議親，傅纓也這麽說。

但是，那都和宋庚晔不一樣。他是作為兄長陪伴她長大的人，更是太子。

他不能拖延，更不能因為她出現任何差錯。

她想作為人，都是自私的。沒人能寬容到，看見一個人把曾經對待自己獨有的溫柔放在其他人身上。

至少，她不願意。

這或許是纖妤姐姐說過的，“見過那人的好，心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渺渺你不知道，我從見到他那一刻，就喜歡上他了。”

可惜，她感覺出來的太遲鈍。索幸，還不晚。

春風拂過少女揚起臉，傳來她的酸澀心事。緊盯着那雙墨色的眼眸，少女輕啓朱唇眼裏滿是赤誠。

“等等我吧，庚晔哥哥。等我及笄，我就可以嫁你。好不好？”

她誠摯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滿滿的全是他。

這句話太像了，又太遠，遠的像上輩子的他，獨坐在青陽宮中，盼着她及笄，又恐慌她嫁給別人。

最後阿，他終于将耀眼的明珠握在手心，擁有又失去。

她曾對別人說過的話，在這一日是對他而言。

宋庚晔感覺渾身的血液泛着燙，滾燙的熱度幾乎灼傷他的心，骨子裏泛起酥酥麻麻的情意。

命運本該将她給他，絕不是曾經的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