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第 15 章
謝晖跟蹤調查後的推測幾乎完全正确。
蘇念被兩個男人給綁到了一處陰暗潮濕的地方, 兩人出手極快,蘇念一個柔弱的女同志對上他們自然沒有任何勝算,接着就是麻袋一套, 給扛着走了一段颠簸的山路。
“剛哥, 人到了!”楊富力的聲音在山洞中響起, 飄蕩着微弱的回聲。
“你們上外頭守着去。”
陳志剛話音剛落,蘇念便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估摸就是陳志剛狗腿子那三人。
陳志剛有三個狗腿子,楊富力、王二柱和張強。三人都是勝利農場社員, 王二柱和張強家裏是貧農, 人口又多, 壓根兒吃不飽飯,跟着陳志剛混能得些好處。而楊富力家裏人都死光了,他是吃着百家飯長大的,因為沒人管教, 早早就開始混日子,偷雞摸狗,調戲婦女, 什麽事兒都幹,跟着陳志剛, 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蘇念聞到周遭一陣若有似無的青苔味道,與那日謝晖帶自己來的山洞中的味道相似, 心知一切都被謝晖猜中了。
套頭的麻袋被人扯下, 蘇念瞬間重獲光明,只是入眼的第一人便是滿臉奸笑的陳志剛, 讓人極為不爽利。
“蘇念妹子。”陳志剛看着細皮嫩肉,模樣俊俏的蘇念, 唇角笑意更盛,再加上二人獨處在這處隐蔽山洞,蘇念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想到這一點,陳志剛全身血脈噴張,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似的。
“你也有落到我手裏的時候啊。”
為了這一天,陳志剛籌劃已久。
四年前,陳志剛曾經調戲過一個城裏來的女知青,也就是親了兩口,揉一把胸口,那女知青就鬧得要死要活,最後還是陳廣發用權勢威嚴鎮住了女知青,威逼利誘令她閉嘴。
為這事兒,陳志剛後來幾年還算安分守己,小打小鬧不少,但是沒真的鬧出大事兒來。
只這回不一樣,他一想到蘇念要回城要離開就舍不得,快到嘴邊的鴨子哪裏能她這麽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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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事後被他爸罵一頓,陳志剛也覺得值了。
為了蘇念,他費盡心思,和三個跟班籌劃許久,自然是希望這事兒不被發現是最好的。事成了,要麽威脅蘇念嫁給自己,如果沒法辦到,蘇念執意回城,那就只有用蘇念主動勾引他的說法來威脅蘇念閉嘴。
總之,這事兒辦得隐蔽,蘇念插翅難逃,事後她也沒得選,要麽憋屈認下,一旦想鬧大,用蘇家還能靠回城的事兒拿捏住她,讓她不得不就範。
如意算盤打得響,陳志剛這會兒看着蘇念的眼神已經變了。
原本就渾濁的細眼中泛起淫光,盯着蘇念如同狼狗盯着獵物。
“陳志剛,你這樣就不怕我跟你魚死網破?你不會以為我會忍氣吞聲吧?”蘇念算着時間,盡量拖延。
“嚯。”陳志剛手背拍了拍蘇念細嫩的臉蛋,心頭更加發癢,竟然是片刻都忍不了,“我爸是勝利農場書記,就算事兒鬧大了,我頂多挨頓罵,你呢?你以後可是人人喊打的勾引男人的破鞋!你們家還想回城?回得去不?我勸你啊,乖乖聽話,哥哥還能讓你舒坦點兒...”
蘇念的雙手被反綁,眼睜睜看着陳志剛髒污肥腫的雙手撫上了自己的領口,解着自己的衣扣...
她本是半坐在地上姿勢,就在這個檔口,突然猛地向前發力,直直用身子撞開陳志剛。
陳志剛一番話撂下,原本以為蘇念早就被吓傻了。豈料,這人竟然還敢反抗,猝不及防被撞得退開幾步的陳志剛惱羞成怒,勉強穩住身形就見着蘇念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還想着往外跑。
他一個箭步追了過去,一把拽上她的手臂,奮力将人往後拖。
他一個高大男人的力量自然壓制蘇念,只這小妮子掙紮得緊,竟然是不要命一般對着自己又踢又撞,陳志剛心裏頭到底還不願意收拾得她太狠,不然待會兒辦事的時候得少了多少樂趣。
“楊富力,王二柱!快進來。”陳志剛勉強制住蘇念,可這會兒也沒法把她再綁嚴實些,只能叫守在山洞外面的跟班兒進來幫忙,“人呢?死哪兒去了?張強!快來幫忙!”
平時挺機靈的跟班此刻沒有任何回應,陳志剛疑窦叢生,轉頭往外看一眼,可這個位置,他只能看到山洞入口那狹小的空間,明晃晃晃着光亮。
“媽的,是不是溜去旁邊抽煙了!”陳志剛狠狠往一旁地上啐一口,當下也不再憐香惜玉,一把捏着蘇念的下巴,使了十分力,惡狠狠道,“你這會兒力氣倒挺大,還是多省省吧,待會兒有你受的!”
兩聲淫.笑自陳志剛口中發出,他雙手拽上蘇念領口,也懶得解扣子了,一把就要撕開衣裳...
就在他準備下手之際,卻突聽得外頭一陣慘叫聲。
那聲音分外熟悉,正是楊富力的。
陳志剛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不詳的預感陡然升起,只轉瞬後他便在心裏安慰自己。外頭可是三個人,楊富力、王二柱和張強都在,總不能出什麽岔子吧?
就在他心頭直打鼓之際,山洞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膠鞋踩在落葉上,發出脆響,在昏暗的山洞中,在他呼喚外面的跟班沒有回應的時候,尤為滲人。
腳步聲沉穩有力,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口上,每一聲脆響,都令他不受控地打顫。
蘇念自然也聽到了動靜,一番掙紮後,她已然有些狼狽,兩條麻花辮有些松散,額前碎發淩亂,更別提身上的藍色褂子被拉扯得皺皺巴巴。
倏然,山洞入口處被遮光庇蔭般黯淡下來,唯一的光源被阻擋,山洞中的人擡眸望去,只能看見一個高大身影背光而立,仿若頂天立地。
蘇念松了一口氣,而陳志剛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待看清那人,他臉上的驚懼更甚,磕磕巴巴道:“你...謝晖?你怎麽來了?你怎麽找到這兒了!”
他心頭不詳的預感愈發加重,蹭地站起身,放聲大喊大叫道:“楊富力,你們仨人呢?死哪兒去了!”
陳志剛心裏清楚,憑借這些年和謝晖打架的經驗,自己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更別提,此刻只有自己一人。
山洞外仍舊沒有回應,陳志剛努力鎮定心神,畢竟自己最近和謝晖無冤無仇,他總不能沒有理由同自己這個農場書記的兒子交惡吧?
在農場這些年,陳志剛對這t一點的認知十分清楚,別看謝晖最近幾年打架兇狠,不少人惹他都被揍得鼻青臉腫,到最後,沒人敢找他打架。
可是,謝晖是從來不會主動去招惹誰的。
每回謝晖打架,都是被人找上門來故意招惹他,這才還擊。
“謝晖,你來這山洞幹嗎?”陳志剛想明白了這茬,瞬間冷靜下來,謝晖沒有理由主動招惹自己,他只需要将人趕走就是,“我這兒還有事兒呢,你快走。”
畢竟,謝晖是一個絕不會多管閑事的人。
謝晖穿着黑衣黑褲,整個人像是被黑暗包裹,淩厲的黑發下,一雙眸子閃着漫不經心的光:“這山洞也姓陳?”
聽出來謝晖話裏的不對勁,陳志剛心下一沉,難不成他想找事兒?
這可不是謝晖的性格。
“謝晖,我警告你!”陳志剛手裏能拿捏謝晖的東西不多,全都倚仗自己父親,“別擾了我的好事兒,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狠話放了,陳志剛卻見這個一向不主動往任何人跟前湊的謝晖仍不挪步,反倒是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瞥了一眼歪倒在地上,雙手被反綁的蘇念。
“你什麽意思?謝晖,蘇念是我的人,我們辦點兒好事,你快滾!”陳志剛知道現下自己一個對他一個沒有任何勝算,只能将人吓唬走。
只是這人始終不動如山,高高大大的模樣,令人心裏發緊。
電光火石間,陳志剛突然明白了什麽,眼裏閃爍着驚訝神色,口中發狠道:“謝晖,難不成你想管閑事兒?”
聽到這話,謝晖收斂情緒,沉着臉,下巴朝地上蘇念的方向一擡,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着最霸道的話:“她的閑事,我管了。”
陳志剛心頭兀自升起怒火,認識謝晖這麽多年,他帶人找謝晖的麻煩,打架打了數次,謝晖就沒有一次多管閑事的。
可這會兒,這人居然要管閑事?
“謝晖!”陳志剛咬牙切齒道,“我的娘們你還敢惦記?怎麽,看不出來啊,平時見你什麽娘們湊過去都不帶搭理的,現在居然被這破鞋給勾了?”
蘇念聽到陳志剛的污言穢語,眼中冷意森森,目光再掃向謝晖時,卻是心頭一凜,陳志剛的最後一句話,令蘇念與謝晖在空中相遇的視線有些閃爍。
咚的一聲。
原先還在自己跟前耀武揚威的陳志剛轉瞬被謝晖一拳揮倒。
蘇念慌忙挪開幾步,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只能費力坐起身,而就在她的身前,陳志剛從地上站起來,唇角帶血,目眦欲裂地沖謝晖揮打過去。
“謝晖,老子跟你拼了!”
陳志剛平日裏仗着當書記的父親,耀武耀威慣了,誰都能欺負,帶着三個跟班幾乎是勝利農場最蠻橫的人,這會兒被謝晖沒事找事地揍了一圈,當下也顧不得自己打不打得過他,必然要去找回場子。
蘇念聽太多人有意無意提起過謝晖,說他打架兇狠,不要命,是個狠茬子,誰都打不過他,誰都不敢招惹他。
今天,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謝晖打架。
身形高大的男人強勁有力,對付一個陳志剛似是手拿把掐,一手攔住陳志剛揮過來的拳頭,一拳又往他鼻子上揍去。
見陳志剛還要再來,又是一拳...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陳志剛的身份,不在意陳志剛背後的最大靠山陳廣發,這一刻,他無所畏懼。
不,應該說,任何時刻,他都無所畏懼。
不要命的人,确實沒有弱點。
陳志剛被謝晖幾拳揍翻在地,抱頭鼠竄,臉上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他在農場也算是打架厲害的,可遇上謝晖回回難以招架。
“謝晖,你,你...”陳志剛口中噴發着血腥味兒,只覺牙齒似乎都松動了,“你敢這麽找茬,你信不信我讓你死!等我爸回來,我...”
“你要怎麽樣?”謝晖蹲下身,一把捏住陳志剛的下巴,手中用勁,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青色血管隐隐凸顯,只聽得陳志剛龇牙咧嘴地痛苦哀嚎,謝晖輕哼一聲,面上則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等着你。”
陳志剛被謝晖眼裏的狠厲震住,他不敢相信,謝晖為什麽不怕自己,不怕自己背後的身為農場書記的父親。要知道,在勝利農場,得罪了自己爸,那真是別想有活路了,能從方方面面給你使絆子,讓你處處難過。
可謝晖不是裝的,他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陳志剛失失去了最大的倚靠,頃刻間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同謝晖較勁的籌碼,他臉色微變,收斂起剛剛的兇狠模樣,轉頭瞥一眼一旁的蘇念,再看着謝晖道:“謝晖,我,我給你,我把這破鞋讓給你,不就是一娘們嘛,我不跟你争。”
說話間,他掙紮着想要起身,今日外面的三個跟班很明顯已經被謝晖給收拾了,不知道現在被扔哪兒了,自己絕對不能硬來,蘇念再漂亮再勾人,他這會兒還是有分寸的,犯不着為了蘇念被謝晖收拾一頓。
可他剛顫顫巍巍半起身,卻又被謝晖一腳重重踹到肚子上,直接被踢倒在地,只見謝晖臉色陰沉,竟是比先前更加狠厲。
陳志剛不知道怎麽又得罪他了,他都決定把勾了自己這麽久的蘇念讓出去,他居然還不滿意:“謝晖,你可想清楚,我都把這破鞋讓給你了,我現在就走,你別亂來!我爸可是陳廣發!啊——”
陳志剛的話還沒說完,蘇念聽着他一口一個破鞋,眸光漸冷,卻突聽得一聲慘叫在山洞中回響。
那聲音凄厲,又似撕心裂肺般痛苦。
蘇念目光下移,就見着謝晖一腳踢在了陳志剛裆部...
高大的男人收回腳,慢慢蹲下身,黑色淩厲碎發下,棱角鋒利,尤似利刃,寬大的手掌拍了拍陳志剛的臉,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道:“再狗叫一個試試。”
聲音又輕又慢,可落在陳志剛耳中卻似鬼魅。
他痛苦難耐,挨再多拳頭也沒有裆部被踢來得痛苦,一陣痙攣自下而上,痛得他在地上掙紮,陳志剛只想求饒,卻痛苦得說不出話來,他想,不知道得養多久才能恢複...
就在陳志剛掙紮着想要開口之際,又是重重一腳襲來,痛得再次他撕心裂肺般痛嚎出聲,在山洞中蕩開回響。
“謝晖!”
伴着陳志剛的哀嚎聲同時響起的是蘇念的一聲厲喝!
她坐在地上,整個人極為狼狽,可面上嚴肅,眼裏是驚訝與不解:“你瘋了?”
謝晖收回長腿,看着在地上痛得打滾的陳志剛,只輕嗤一聲,轉而看向蘇念。
之前幾次見到蘇念,這人永遠将頭發梳得服帖,兩條漂亮的麻花辮規矩地搭在肩頭,身上的衣裳破舊,補丁摞着補丁,可卻打理得幹幹淨淨,散發着清幽的皂角氣味。
整個人明明四處顯着窮苦,可又處處透着幹淨。
只這會兒,她衣裳上沾上不少塵土,留下髒污印記,衣領被人拉拽得松垮,最頂上的一顆扣子被粗暴地解開,頭發淩亂,幾縷發絲貼在額前和臉頰,雙手被反綁在身後,整個人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饒是這般狼狽模樣,她坐在地上擡頭望着自己,卻沒有半分驚慌失措,或是楚楚可憐的模樣,那副嚴肅的神情,眼裏的震驚,倒像是在指責自己。
他蹲下身子,微微靠近蘇念,半邊身子繞過她左邊肩膀,替她解開束縛着雙手的繩索。
只摸到繩索中間斷裂一半,謝晖目光一挑,掃過蘇念背後的石頭,眸光微動,便退開身來。這會兒,他是整個山洞中最輕松的人:“怎麽?他這樣了,你不高興?”
蘇念只覺得謝晖瘋了!
“他是陳廣發唯一的兒子,他要是...”蘇念頓了頓,耳畔仍萦繞着陳志剛的痛苦哀嚎,“要是斷子絕孫了,陳廣發會怎麽做,你想過沒有?”
陳廣發這樣的人,對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百般縱容,自然是指望他傳宗接代的。
謝晖将人揍一頓,打得哪怕手斷腿斷都好,幾個月時間總能恢複,陳廣發在多方逼迫下,興許不會太追究。
可要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斷子絕孫了,他必不可能容忍謝晖,一定會使盡各種手段對付他。
“陳廣發?”謝晖聽到這話仍舊不太在意,反倒是嘴角噙着一抹譏笑,“你是擔心他把這事兒算在你t頭上,連累你回城...”
“謝晖!”蘇念低吼出聲,直接打斷了他,目光灼灼望向他,“我能回城,我馬上就能走!你呢?你是勝利農場的人,陳家要是真的斷子絕孫,陳廣發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謝晖被蘇念打斷話語,絲毫不見惱怒,只在她說到最後時,眉心一動,怔怔盯着她一瞬,睫毛輕閃:“是嗎?那就等着吧。”
蘇念當即不願再與他争執,只她身子發軟,雙手撐着從地面起身,掃過山洞中的一切,陳志剛像是半昏迷了過去,口中冒出陣陣低吟,她扭頭看向謝晖:“那三個呢?”
“綁起來扔外頭了。”
蘇念沉吟片刻:“我前面讓岳青姐去通知她愛人帶着民兵連的過來,我們對好話,今天是陳志剛夥同三人把我綁來,想要對我不軌,你正好經過,救了我,收拾了他們四個...”
說話時,蘇念與謝晖面對面站着,這看清了謝晖的臉。
他在外面一個打三個,收拾了楊富力幾人,到底還是挨了兩下,這會兒左側眼尾泛青,唇角有傷痕,剛剛在山洞中同陳志剛打鬥,幾乎是他完全占據上風,只被陳志剛不要命地陰了一下,右手虎口處有幾道抓痕,滲着紅色血跡。
當然,他身上的傷比那四人要輕得多。
蘇念淡淡掃過他臉上的傷痕,又低眉瞥一眼還躺在地上掙紮,捂着□□痛苦的陳志剛。
蘇念無法體會這種痛苦,可看不可一世的陳志剛哀嚎成這樣,心知必定是毀天滅地的痛苦。
她心頭覺得暢快,這樣的渣滓...終究是活該。
只是一瞬間回歸現實,陳志剛若是真的斷子絕孫了,陳廣發不會放過謝晖。漂亮的柳葉眉微微擰着,蘇念開口:“謝晖,他...”
“你不用管後面的事了。”謝晖臉上神情漠然,只眼中閃爍着灼灼微光,可口中仍舊平靜,“捏着陳志剛企圖對你不軌的事找陳廣發,要挾他快點給你們家辦回城手續,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山洞中昏暗的光線下,謝晖盯着蘇念,只見她掃去一身狼狽,帶着些微憤怒的眸光看向自己:“你不就成了陳廣發的活靶子?”
謝晖輕笑一聲,伴着陳志剛的低吟更顯冷漠:“我什麽時候怕過他?”
蘇念沒再開口,只低眉收斂着眼中情緒,輕聲對謝晖道:“你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許是擔心他自作主張,蘇念再重重強調一句:“你聽我的!”
謝晖從沒被人這麽命令過,他也從不聽任何人的命令。
可是此刻,見着一身狼狽的蘇念,他竟是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
山洞外,一陣腳步聲響起,繁雜而混亂,仔細分辨便能判斷,來人不止一兩個。
低低的交談聲傳進山洞,是岳青和她男人,民兵連副隊長馮富貴的交談聲。
“這兒真有人!”
“楊富力幾個被綁着了。”
不多時,衆人便救下楊富力,從他口中得知了隐蔽山洞的位置。
謝晖略一轉身,目光掃向山洞入口,山洞中昏暗陰沉,山洞外晴空萬裏,稍後,便會魚貫而入民兵連的人。
他能想到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情,蘇念一家回城,陳志剛被送去醫院或者民兵連,陳廣發報複自己...呵,不過一切都不重要。
他從來不怕什麽。
就在他盯着山洞入口愣神之際,卻突然聽得一陣石頭砸下的聲音,伴着一聲悶哼。
謝晖猛地轉頭,眼眸震動,他驚訝地盯着蘇念右手掌着一塊石頭,而她的左手手臂紅腫一片...
“你瘋了!”謝晖自口中低吼出聲。
蘇念額上冷汗涔涔,左手手臂瞬間紅腫起來,泛着刺骨疼痛,右手石頭滾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她沖着謝晖揚起唇角:“不如再送陳志剛狠一些,也能要挾陳廣發更多。”
謝晖眼裏閃過震驚,大步上前,站定到蘇念面前,因為身高的差距,他低眉看向蘇念,口中發狠:“蘇念,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蘇念稍稍緩了過來,右手手臂約摸是骨折了,她深吸一口氣,略帶輕松的語氣回道:“當然,我很清醒。現在情況很容易被陳廣發翻盤,我必須得再加一道籌碼,也能多向陳廣發提一些要求。”
這麽一瞬間,謝晖聽懂了蘇念口中向陳廣發多提一些要求是為的什麽,他正怔愣着退後半步,眼裏翻江倒海般震動。
不待二人再說什麽,外面幾人已經魚貫而入。
“蘇念同志!”岳青率先出聲,瞥見山洞中的情形時,瞬間驚聲尖叫,“陳志剛想對你動手動腳,這是還把你手砸了?”
岳青一句話似乎給整件事定了性,民兵連幾人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山洞中的三人。
躺在地上低聲痛苦呻吟的陳志剛,臉上帶着傷痕的謝晖,以及手臂紅腫,頭發淩亂,衣裳皺巴的蘇念。
“岳青姐,馮副隊長!”蘇念撐着受傷的手臂快步上前,又急又怕地說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今天下午我和周建軍同志受羅主任安排任務去做糧食種子、器具和牛羊數量清點登記。回來路上,周建軍同志縣走了,我一個人走回場辦的路上突然被人綁到了這裏,綁我的人是楊富力和張強,後來陳志剛也來了,還想欺負我...”
岳青和愛人馮富貴聽着是心頭一跳,看着蘇念這麽柔弱一女同志,又聽着蘇念聲音哽咽,眼眶泛紅,泫然欲泣,都有些不忍心。
想想蘇念十三歲就跟着父母下鄉,吃過多少苦,任誰都看在眼裏,這會兒居然還在回城的檔口攤上這種事兒,岳青跟着心裏頭難受。
“幸好,謝晖同志上山路過,聽到我呼救,及時把我救了。”蘇念快速說明了情況,不忘再添上一句,“馮副隊長,我們家的平反回城文件已經下達,不是落後分子,我爸已經恢複了身份名譽和職位。今天,陳志剛夥同楊富力、張強和王大柱綁我,想要欺負我,還砸斷了我的手,民兵連要為我主持公道啊。”
馮富貴聽着這話,自然明白,遇到這種耍流氓的惡劣行徑應當上報革委會,不過,犯事兒的是陳書記的兒子,這事兒便有些麻煩。
“李兵,你去通知吳副書記。”今天,書記陳廣發和民兵連隊長楊樹兵都上縣城去了,他只能通知副書記吳昌達來一塊兒商量。
不然自己一股腦将陳志剛上報交給革委會,真出了岔子,以後豈不是一個人被陳書記擠兌。
吳昌達來得很迅速,農場裏發生這樣的大事,涉及的人員都不簡單,性質還極其惡劣,他面沉如水趕到,看着被綁的楊富力等三人,和昏迷過去的陳志剛以及站着的蘇念。
只在聽說謝晖主動救了人時,眼神中露出一絲疑惑。
事情緊急,他顧不得思考其他,先聽馮富貴帶民兵連的人審問出的結果,從王二柱口中得知了他們四人對蘇念的謀劃,樁樁件件都和蘇念說的對上了。
吳昌達心下一沉,這種事情要麽大事化小,讓民兵連自己處理,這樣的結果自然是陳書記和楊隊長願意看到的,憑他們在農場的權勢,陳志剛等四人就在民兵連處理,基本不會有事。
再有就是走正規程序,上報縣城革委會,将四人以耍流氓的罪名交上去,進革委會便嚴重得多,饒是在勝利農場一手遮天的陳廣發也不一定能迅速擺平,撈出自己親兒子。
蘇念看出吳副書記眼裏的猶豫,緩步向前,言辭懇切道:“吳副書記,今天陳志剛他們幾個這樣對我,算計我,想欺負我,我一輩子差點就毀了,更別提回城的事情,就是陳書記之後來過問這件事,我也不怕,我們家不再是被定性的落後分子,我鬧到松城去,也要讨個說法的讨個公道的!”
馮富貴聽着這話,眼皮一跳。
吳昌達眼窩深邃,就這麽看一眼眼前倔強清冷的蘇念,再掃一眼地上幾個幹出這種壞事的混小子,怒沉一口氣,當即拍板:“把他們四個上交革委會!”
“吳副書記。”馮富貴心中對這樣的決定拍手叫好,可是想到陳廣發書記,免不了一陣猶豫,他出聲問道,“可陳書記那邊...”
吳昌達擺擺手:“我們是按照規矩辦事,誰能挑刺?陳書記回來有意見,我一力承擔!”
“好!”馮富貴牙一咬,回身踢了一腳被綁着的楊富力t幾人,看他們臉上鼻青臉腫的,不用問也知道是謝晖的傑作,“把這幾個帶走,上報革委會。”
民兵連幾名隊員将意識清醒,被吓得瑟瑟發抖的三人給拉了起來,王二柱吓得聲音哽咽,不停求饒:“吳副書記,馮副隊長,我知道錯了,別,別把我送革委會啊!”
楊富力卻是發狠:“陳志剛可是書記兒子,你們把我們送革委會,不怕陳書記找你們麻煩?”
這話似是刺激到吳昌達,只見這位一向和藹親善的農場副書記一個轉身,盯着楊富力道:“你們這群地痞流氓對女同志做出這種事,就是陳書記來了,也得送革委會!帶走帶走!”
蘇念看着幾人或哀嚎或求饒,一個個被民兵連的壓着離開,目光掃過幾人背影,見着他們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綁得嚴實。
那是謝晖的手筆,可見是費了力氣的。
就是那綁的結瞧着不常見,七拐八繞像挽成一朵花兒似的,興許這也是那三人被反綁着扔在山洞外,一直互相沒能解開繩索的原因。
“蘇念同志,你快去衛生所看看。”岳青瞧着這個二十歲的小姑娘,眼裏是一陣心疼。
前幾天,蘇念突然找上自己,說總覺得有人盯着她,她擔心有人想使壞,托岳青幫忙,要是真有什麽情況發生,幫着找民兵連的人來。
岳青将信将疑,等蘇念今天下午出門拜托自己時,她還是決定幫一把,萬一真的出事呢?
誰能料到,居然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大家都是女同志,加上岳青又是有閨女的人,想想就氣憤,一肚子怒火中燒,真是恨不得陳志剛幾人送去革委會槍斃!
可這種想法只敢在心裏生根發芽,沒法宣之于口。
犯事兒的幾人被帶走,岳青見蘇念衣裳好好的,就是手臂受傷了,心疼地勸她趕快去衛生所。
“岳青姐,沒事,我這傷不算太嚴重。”蘇念婉拒了岳青的好意,“我等着革委會的來調查問話。”
既然有傷,自然得用到最大化,讓革委會的也看看。
吳昌達同馮富貴商量着接下來的事情,岳青勸不動蘇念,只覺得這姑娘太有主意,也沒法,只能道:“那我去衛生所給你拿點藥過來。”
山洞入口處,吳昌達交待馮富貴幾句話,民兵連的人這便都走了,等他一轉身,卻見到謝晖從山洞中出來。
自打這件事發生,自己收到消息趕來,謝晖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沉默無聲。
可吳昌達明白謝晖是什麽樣的人,這些年遭了不少罪,養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對誰都不在乎,就是對他自己也如此。
今天,他居然路過山洞,救了蘇念?
吳昌達無瑕分辨其中的關系,只想着,興許他真是路過,聽到蘇念的呼救聲,不忍心看着女同志被欺負,這才出手收拾了陳志剛幾人。
畢竟這孩子小時候最是熱心腸。
只是,他出手的那一刻,有沒有想過收拾了陳志剛,以後會遭到陳廣發的針對?
“吳副書記。”謝晖自昏暗中走出,迎面被山洞外的陽光刺地眯了一下眼。
“謝晖,這回你是做了好事,救了無辜女同志。”吳昌達有些慶幸,這些年狠厲冷漠,與任何人都決絕的謝晖像是在這一刻終于有了些人味兒,“做得很好。你放心,陳書記那邊,我會盡力幫你..”
“吳副書記,今天這事兒最好不要宣揚出去,不要鬧大。”謝晖清楚陳廣發在勝利農場的勢力,鬧大與否,結局都是一樣,可鬧大有一件很大的壞處,“蘇念畢竟是個女同志,鬧大了,對她名聲不好。”
吳昌達意外會從謝晖口中聽到這種話,他居然會為別人考慮到這種地步?吳昌達仔細盯着謝晖看了看,試圖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尋找出什麽線索,可無果。
心頭有些想法冒頭,卻被無情地掐斷,不可能。
“這事我也考慮到了,剛剛交待馮富貴和民兵連的隊員都說了不要對外聲張。”這樣的考慮一方面是為了蘇念的名聲,一個女同志被綁到山洞,這樣的話傳出去,不管有沒有真的鬧出事,名聲都會盡毀,在口口相傳,人多嘴雜中逼死人。
另一面,則是考慮到陳廣發。
雖說他硬下心腸将陳志剛四人上報革委會,可陳廣發能撈出他兒子的可能性也很大,事情不鬧大,也算是大家都有退路,不管最後如何,都別讓外面知道。
謝晖沉默着點點頭。
吳昌達還有一堆事兒要處理,對着山洞中的蘇念交待一句:“蘇念,革委會的估摸一個多小時後會到,到時候肯定會找你了解情況,你到時候記得來一趟民兵連。”
“知道了,謝謝您,吳副書記。”蘇念到底是賭對了。
吳昌達先行離開,翠峰山上隐蔽山洞四周頃刻間便只剩下一對年輕男女。
蘇念站在山洞口,身披黑暗,面朝光明,看着謝晖,言辭懇切道:“謝晖,謝謝你。”
謝晖轉身看向蘇念,原本狼狽的她添了新傷,額上冷汗陣陣,黏連着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白皙的臉頰上泛着因疼痛蘊起的紅暈。
他目光往下移動,落到蘇念受傷的左手手臂,那裏泛紅發腫,在白皙的手臂內側像是一道猙獰恐怖的印記。
謝晖沉默不語,蘇念剛想再說一句,告訴他自己會想辦法讓陳廣發沒法太針對他,就見謝晖大步走到自己跟前。
“去衛生所把傷處理了。”謝晖面目嚴肅,兇巴巴出聲。
蘇念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到這事,解釋道:“不用了,等革委會的問完話我再去,耽誤不了多久。”
蘇念話音剛落,猛地被男人粗粝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健康的右手手腕。
謝晖力道大,這會兒又因為生着氣,攥得蘇念手腕發疼。
“謝晖,你幹嗎?”
謝晖沒開口,只拽着她往外去,一路将人給帶到了勝利農場衛生所門口。
站在衛生所門口的謝晖這才松了手,蘇念不知道這人力氣怎麽能這麽大,甚至出神得想了一下陳志剛的傷,怪不得他受不了謝晖幾拳。
“進去。”謝晖面沉如水,活像是蘇念惹了他,那模樣比對陳志剛還要兇上幾分。
蘇念從沒見過謝晖這幅模樣。
以往不認識時,見他多是冷漠,和對任何人都避而遠之,後來兩人達成交易,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居多,偶爾有些嘲諷模樣。
可現在,他兇巴巴的,着實有些讓人發怵。
見蘇念沒有反應,謝晖再次拽着她手腕,一把将人給帶進了衛生所,對着值班的醫生道:“給她包紮傷口。”
衛生所新來的醫生今年才二十出頭,在勝利農場是人人好臉色,客氣對待的醫生,哪裏見過這麽兇巴巴帶媳婦兒來看病的男人。
她輕輕瞥一眼旁邊手臂受傷的女同志,又看一眼身材高大黑着臉的男人,哆嗦一下,戰戰兢兢地掏出醫療器具,給那女同志治療傷口。
期間不忘勸一句:“這位同志,你媳婦兒受傷了,你也不用這麽緊張這麽生氣,她這傷不算太嚴重,養兩個月就好了,不會落下病根的。”
蘇念聽到這話,面上一赧,瞬間擡眸朝謝晖的方向望去,和男人垂眸掃來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不知怎地,蘇念只覺得臉上溫度攀升,發燙發紅似的,見謝晖一直沒有動靜,她慌忙開口解釋:“不是,醫生同志,你誤...”
“同志,看看你男人多緊張你啊!”年輕的醫生有些俏皮,還自顧自湊近蘇念,低聲道,“就是太兇了點。”
蘇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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