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趙和平開着的黑色小轎車駛進勝利農場時, 引發一陣轟動。在這裏,人們難有機會見到四個輪子的大家夥,就是兩個輪子的自行車也是稀罕玩意兒。

一時間, 社員們捧着飯碗溜達出來, 将那小轎車團團圍住, 好奇地四處張望,一個個伸長脖子看熱鬧。

就在整個勝利農場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蘇家房前時, 距離蘇家的茅草房數百米距離外的謝家土胚房猛地被人從裏打開房門。

老舊的木門嘎吱作響,與此同時, 穿着藍色格子襯衫的蘇念沖了出來, 頭也沒回, 飛奔着離開。

若是仔細一看,便能瞧見年輕姑娘臉上泛着紅暈,不知道是氣得更多還是羞得更多。雙目泛着盈盈水光,霧蒙蒙一片。

等一股腦沖出謝家, 蘇念狠狠跑到分岔路口,這才停下腳步,在原地站定, 呼吸急促。

剛剛謝晖貼上來的一幕依舊在腦海中重複,還有他渾身昏暗卻又帶着幾分清冽的氣息似乎萦繞在鼻息, 蘇念只覺得臉上發燙,雙手撫着雙頰, 從臉上升起的熱意傳到掌心, 一路熱燙到心口,令人無所适從。

每次思考時, 她愛抿着唇深思,可這一次, 習慣性地動作發生,她剛一抿了抿唇,更是被唇上溫度震顫到,仿佛剛剛的異樣觸感還在唇瓣流連,一點點滲透進肌理。

她被謝晖親了。

再打了他一耳光。

想到這樣兩件荒唐的事情,蘇念腦袋快要爆炸,幾乎無法思考,不能呼吸。

她被謝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麽,只憑借着本能便甩了一耳光出去。只不過她左手受傷,右手又是突然別扭着發力,打出去的力道不大,只是在落針可聞的安靜屋裏脆響聲明顯。

她原本以為,依謝晖的脾氣,被人打了耳光怎麽也要發火的,可是,他嘴角卻噙着笑意,眼裏似是聚起風暴,只深深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蘇念只覺得他的眼神比盛夏烈陽還要灼人,令人無法承受。

一把推開謝晖,她匆忙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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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現在跑出幾十米遠,心髒仍舊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難以平靜。她沒法細想什麽,更加不敢去深入思考什麽,腦海中各種畫面交織,令人心亂如麻。

滴——

遠處,一聲響亮的,與勝利農場格格不入的喇叭聲似是沖破雲霄,喚回了蘇念的理智。

她得回家了,她得回城了。

蘇念趕到家門口時,整個人已經平複下來,只臉上染着紅暈,瞧着竟然是白裏透紅般嬌俏。

目光一掃,自家門前圍了許多人,中午正陽灑下點點碎金,為中間那輛黑色小轎車渡上一層光暈。

社員們目不轉睛地看着稀罕物件,郝秀紅和蘇明德正在門口迎接好友兒子,不惜驅車前來接自己一家人回城的趙和平。

“蘇伯伯,郝阿姨,不知道你們還記得我不?我是和平。這些年,你們辛苦了。”趙和平今日穿着襯衫西裝,腳踩皮鞋,開着小轎車出現在勝利農場,自然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再加上他本就器宇不凡,看着便是一表人才的,周遭便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蘇明德拍拍好友兒子肩膀,眼裏端着的是長輩對晚輩的慈愛:“和平都長這麽大了,想當年,我們離開的時候你也才十來歲。”

郝秀紅今日看見七年不見的趙和平,心頭那股子想法便冒着頭,對人是越看越滿意:“和平,阿姨記得你,你小時候可愛帶着念念玩,很照顧她。”

提到蘇念,趙和平的視線在蘇明德和郝秀紅周遭一掃,并沒有瞧見熟悉的身影,他直接開口:“郝阿姨,念念人呢?”

“噢,她臨時有點事兒出去了,說是馬上回...哎!念念!”郝秀紅也惦記着閨女,偏頭往左邊張望,正好瞧見緩步走來的閨女,只是閨女臉上紅撲撲的,散發着熱氣,她快步上前關切道。“這是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

蘇念聽到母親問這話,熱意再次爬上臉頰,她哪能說出實情,只道:“我擔心誤了時間,就跑回來的,跑得急了有些熱,沒什麽。”

“你這孩子,咱們也不着急這幾分鐘,跑什麽啊。”郝秀紅拉着閨女的手,眉眼含笑低聲在她耳畔道,“快看看誰來了!你和平哥到了!”

趙家是自家在松城大學家屬院的鄰居,都住在學校給教授級別的蘇明德和趙華良分配的二層小樓中。兩家小樓并排相鄰,關系親近,加上大院裏年齡相仿的孩子都愛一塊兒玩兒,蘇念和趙和平就相差兩歲,從小就愛喊着和平哥哥跟他進進出出。

如今七年不見,蘇念見到面前西裝革履,一身氣派派頭的趙和平,只覺得陌生。

她記憶中的鄰家哥哥趙和平還是個少年,現在,已然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同志。

蘇念試圖在這張臉上尋找一些熟悉的痕跡,年歲增長,容貌與氣質多有變化,趙和平年少時就是個俊小夥,現在瞧着更是精神抖擻,渾身上下都昭示着出身好,一路無憂成長的從容與自信。

那是旁人學不了也裝不出來的,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

殘陽灑下金光,刺得蘇念眯了一下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開口:“和平哥。”

趙和平怔怔盯着眼前出現的姑娘,一眼認出了蘇念。

雖說當年蘇念離開時只有十三歲,如今已是七年過去,可是她的容貌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在時間的長河中長開了些,從原本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就算是穿着粗布麻衣仍然楚楚動人的大姑娘。

尤其是一雙杏眼清澈靈動,眼尾微微上挑,看向誰時,都有一股專注與認真,似乎能望進人心裏去。

“念念!”趙和平快步上前,一時激動地站定到蘇念面前,眼珠子就那麽一錯不錯地盯着她,直到瞥見蘇念受傷包紮的手臂時,瞬間擰眉,“你的手怎麽了?”

“好久不見了,和平哥。我的手不小心傷了,不過沒有大礙,稍微養一養就好。”蘇念揚起唇角笑容,眉眼一彎,微笑時的弧度與小時候幾乎一樣,“你這些年挺好吧?怎麽都長這麽高了。”

趙和平聽到蘇念拉近距離,回憶起童年的攀比身高的話,心中瞬間輕松不少,可到底還是不放心她的傷勢:“你也長高了,都長成大姑娘了。這傷當真傷得不重嗎?到時候還是進城裏醫院檢查檢查,這邊衛生所條件應該一般。”

當年,蘇念挺愛和大院裏的其他朋友比高,趙和平幾歲的時候其實還比她矮一些,後面到了六七歲便開始反超,可是現在,蘇念估摸着趙和平得有一米八幾的個子,她需要微微仰頭看着他,和謝晖差不多,不過,應該比謝晖矮一點點。

突然意識到自己腦海中想起了誰,又在用誰的身高做衡量,蘇念只覺得自己真是腦子壞了。

她掐緊手心,微微刺痛感襲來,又道:“嗯,到時候回了松城區看看吧,快進屋坐。”

蘇家屋裏,趙和平同原來鄰居一家簡單寒暄敘舊,僅僅是目光随意一掃,他視線所及範圍內出現的是斑駁脫落的牆面,破舊不堪的茅草房,以及幾乎沒什麽像樣的家具,唯一的四方桌和鬥櫃也磕磕巴巴,條件之簡陋,令他心頭酸軟。

想到蘇念在這樣的環境生活了七年,他到底于心不忍,看向蘇念的眼裏充滿了憐惜。

“蘇伯伯,家裏還有什麽要收拾,我來搭把手,咱們抓緊午飯去紅星縣城吃,吃了再開回去,今晚就能到松城!”趙和平心裏明白蘇家人對回城的渴望,甚至他在這一刻也想趕快帶這一家人離開此地,回城後開始全新的生活。

蘇明德聽到這話,難免心潮湧動,沖世侄指了指放在堂屋牆角的兩個包袱:“不用,我們已經提前收拾好了,東西不算多,拎上這兩個包袱就能走。”

郝秀紅更是激動地直接站起身,看起來是片刻不想再多待:“走吧,咱們馬上走!”

在外頭圍觀小轎車的社員們議論紛紛,捧着飯碗邊吃邊看,沒想到這下放多年的‘臭老九’一家真回去了,還是坐着這麽厲害的小轎車回去的,衆人眼中滿是羨慕。

“以後人家就不是臭老九了,回城裏過好日子咯。”

“那可不,吃香喝t辣的,聽說省城啥都好,頓頓都能吃肉,吃糖,還有麥乳精啥的。”

見着開着小轎車來的年輕英俊男人一個人左右手各拎着蘇家的包袱放到車上,一副親力親為的模樣,周遭社員又竊竊私語起來:“那男的誰啊,看着就不一般。”

“瞧瞧,對蘇明德兩口子多貼心啊,哎呦,人跟蘇念那小妮子說話輕聲細語的,是不是蘇家女婿啊?”

“看起來還真像!”

蘇家人沒管周遭紛紛擾擾的雜亂聲音,幾人最後同吳副書記一家人、岳青一家人簡單眼神交彙示意一番,這便上車了。

蘇明德和郝秀紅坐上後座,開門關門都是趙和平在忙活,半點沒要他們動手,兩人坐到位置上,心頭那股勁兒終于是卸了一大半,他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念念,上車。”趙和平快速打開副駕駛座車門。

蘇念看着車門敞開的小轎車,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似乎能看見當年一家三口狼狽下鄉的時刻。

她彎着腰坐進副駕駛座,聽到車門關上時的一聲響,靠在椅背上,心頭竟然是生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過去的七年,種種畫面閃現,最後清晰地定格在這次回城的艱難,以及方才荒唐的一幕。

小轎車車輪旋轉,趙和平掌着方向盤,踩着油門,小轎車漸漸起步,駛離,在路面滾過淺淺車轍,将勝利農場甩在身後。

蘇念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片刻後再睜開,又是一片清明,她望向窗外,看着匆匆掠過的房屋、樹影,一切似乎都在倒退。

她終于徹底離開了勝利農場,要回城開始新生活。

右手随意地一動,蘇念突然摸到自己衣兜裏有什麽,單薄的紙張,幾張重疊着,她拉出一角,杏眼在看見五張大團結和一張一塊錢紙幣時愣住。

這是她昨天給謝晖的報酬,當初找他交易時承諾的報酬。

可是,居然不知在什麽時候被他原封不動送了回來。

不知為何,蘇念耳畔突然想起方才他的那句話——現在,交易劃算了。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溫度再次升騰,蘇念心口有些發漲,只能盡量調整着呼吸,靠在椅背閉目養神,聽着窗外因快速飛馳帶來的呼嘯風聲。

接平反的蘇念一家回城的小轎車消失在勝利農場社員們的視線中,衆人戀戀不舍地繼續望了望,最後才四散開。

這一天,各家各戶讨論最多的便是蘇家的事情,言語中多是羨慕。

這樣熱熱鬧鬧的讨論聲盤旋在勝利農場上空,也傳進了此刻最安靜寂寥的一座孤零零的土胚房。

今天中午,似乎全農場的人都跑出去看熱鬧,各自讨論分享着,唯有謝家大門緊閉,像是絲毫不關心蘇家回城的消息。

謝晖自蘇念氣憤又羞惱地跑開後,便回到裏屋,一直坐在床邊。

脊背略微彎曲,弓出高大寬厚的身形。

待門前一群看完熱鬧的人窸窸窣窣從謝家門前經過,大聲讨論着剛剛離開的蘇家人,隐約的說話聲飄進了謝晖耳朵。

“蘇家這下是回城享福去咯,還是坐小轎車走的,多氣派啊!”

“我聽說,來接蘇家人那個年輕帥小夥兒跟蘇念打小就認識,看看他對蘇家三口多殷勤,一看就是喜歡蘇念!”

“那确實配嘛,蘇念長得那麽漂亮,現在還平反了,那小夥兒穿的還是西裝,一看家裏條件就好,兩人站一塊兒說是一對,我肯定信!”

謝晖眉頭高高蹙着,只是外頭擾人的聲音直直往耳朵裏鑽,揮散不去,令人心生煩悶。

待人走遠,聲音消散,他長卷的睫毛一閃,漆黑的眼眸中漾出一絲譏諷,唇角冷冷地揚起,不知是在嘲笑誰。

桌上的黃桃罐頭安靜立着,他擡眸看了一眼,起身拿起罐子,寬大的手掌包裹着,輕松擰開,就這麽用兩根手指夾起一塊黃桃。

金黃柔軟的黃桃果肉在蜜漬甜水的浸泡後,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霎時間,屋裏便被濃郁的香甜氣味籠罩。

謝晖略微仰着頭,将黃桃果肉高高舉起,送進口中,咀嚼含咬間,喉結滾動。

只是明明那麽香甜的水果罐頭,在口中散發的是淡淡的苦味,苦澀難當。

====

勝利農場坐驢車進城需要一個多小時,這回,坐着小轎車,二十多分鐘便到了。

趙和平将車停在路邊,同蘇家一家三口去了縣城唯一一家國營飯店吃飯。

下鄉七年,蘇家人從未吃過國營飯店,就連進城也極為稀少,更別提看着陸續上菜的紅燒肉、蓮藕排骨湯、魚香肉絲和酸辣土豆絲時,胃裏的陣陣沖動。

那是一種吃了太多年白菜紅薯窩窩頭後,乍一見到各種令人食指大動的葷腥而控制不住的沖動。

“蘇伯伯,郝阿姨,這家國營飯店的招牌菜我都點了,快嘗嘗看看味道怎麽樣?”趙和平熱情招呼長輩,又轉頭看向右手邊的蘇念,“念念,我記得你以前可愛吃紅燒肉,多吃點。”

蘇念沖他笑笑,伸筷子夾起一塊軟糯的紅燒肉送進嘴裏,仿佛一抿就化,肥瘦相宜,香氣撲鼻,她慢慢品嘗着,一點點找回過去的記憶,味蕾漸漸被喚醒,原來紅燒肉是這個味道。

蘇明德和郝秀紅也大快朵頤,如今回城已定,他們肩上的擔子也輕松不少,卸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再也不是過去什麽都不能吃的一家人。

在縣城國營飯店這頓午飯,幾乎是蘇家人一輩子吃過最記憶深刻的飯菜,猶如久旱逢甘霖,比過去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還要特殊。

吃完午飯,一行人沒有半點耽擱,又回到小轎車上,直接出發離開。

113過道上,來往車輛并不多,偶爾只有大鼻子客車載着乘客呼嘯駛過,或是國營廠名下拉貨的貨車一路向北。

蘇念默默看着窗外,三月的陽光明媚但不毒辣,正是舒服的時候,待日頭西斜,一點點消失在視線中,傍晚的昏暗籠罩,心頭則多了幾分期待。

到夜裏了,也意味着即将到達松城。

“蘇伯伯,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了。”趙和平估算着路程和時間,同蘇家人說話。

一路上,這個世侄對自家照顧有加,開着車時也不忘向離開松城多年的蘇家人談起松城的變化,好讓他們心裏有個數。

郝秀紅聽得眉開眼笑,一掃在勝利農場的頹廢與低迷,看向前方趙和平的眼神也越來越滿意。

這孩子真是很不錯,為人處世,處處挑不出毛病,對自家也熱心,尤其是對念念更是無微不至。

這會兒,他正好提到去醫院的事兒:“紅星縣地方還是小了,醫院水平也落後,既然回來了,還是得去咱們松城人民醫院檢查檢查。”

蘇念倒是不急這事:“等後面穩定下來再說吧,我這手傷不嚴重。”

蘇明德倒是不放心閨女,也贊同趙和平的話:“念念,和平說得有道理,明天我去學校辦理複職的事情,讓你媽帶你去醫院再好好檢查一遍。”

“蘇伯伯,明天我帶郝阿姨和念念去吧,她們剛剛回來,興許還有點陌生,人民醫院重新整修過,大變樣了。”

郝秀紅自然願意,笑着答應下來。

車裏氣氛融洽,只有蘇念聊天的欲望并不高漲,多是偶爾答上一兩句。

黑暗沉沉襲來,前方已經不太能視物,趙和平驅車下了113國道,轉而進入前往松城城區的青石路面。

十五分鐘後,小轎車駛入松城,迎面模糊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幢幢房屋,低矮的平房在街道兩側林立,打着招牌寫着國營飯店、電影院、供銷社...繼續行駛,能看見三層樓高的百貨大樓,氣派惹眼,兩層樓高的新華書店,熠熠生輝,還有高聳入雲般的五層筒子樓,分隔出一戶戶住所,是城裏獨有的樓房,讓人豔羨,在筒子樓周圍更多排布的則是平房,每座平房中都住着好幾戶人家。

這就是城裏的難處,人多房屋少,只能擠着住,沒有鄉下寬敞,可因為城裏建築多設施好,各類店鋪多,每個月還有定額的糧票、肉票、布票...種種條件一羅列,削尖了腦袋想往城裏來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只是想進城,輕易進不了,城鄉人口流動一直是被嚴格管控的,城市青年能下鄉當知青,接受貧下中農改造,可農村人口進城得開介紹信,想多待一兩天都不行。

蘇念一家人能從鄉下重新回城,自然是不容易。

蘇明德和郝秀紅這會兒也默不作聲,只貪戀地看着窗外夜色下那些模糊的建築,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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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車停在松城大學家屬院門口,蘇念下車後扶着母親,趙和平則是搭把手攙扶着蘇明德,這才帶上車門:“蘇伯伯,你們稍等,我把車停好。”

“哎,好。”

蘇明德拎着包袱,不住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松城大學作為松城歷史最悠久,師資力量最雄厚的老牌大學,在全國也是能排上名號的。

松城大學的家屬院修得寬敞氣派,筒子樓林立分布,甚至還有獨棟二層小樓這樣的住處,足夠惹人羨慕。

闊別七年,再次見到松城大學家屬院,僅僅只是後門牆上的一豎排小字便令他熱淚盈眶。

蘇念挽着母親胳膊走到父親身旁,期間目光也一一掃過四周,熟悉的家屬院院牆,大門外的松樹挺立,枝蔓林林,只是記憶中對面的店鋪是一間國營包子鋪,不知道現在黑漆漆夜色中,緊閉的房門裏,還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等趙和平停好車回來,他便在前方領路,帶着蘇家往裏去。

“家屬院裏前幾年也擴建了一回,比以前大多了,你們多熟悉熟悉就好。”趙和平把蘇家人帶到自己家的二層小樓前,熱情介紹道,“蘇伯伯要去學校複職後才能拿到原來房子的鑰匙,這幾天,不然就住我們家吧,我爸媽已經準備了飯菜,今晚好好給你們一家人接風。”

“那哪成啊,不能這麽打攪你們。”蘇明德連連擺手。

“哎,老蘇!你這話就見外了。”趙家大門敞開,屋裏說話聲飄來,随之而來的是一身西裝的趙華良。

兩位老友多年不見,此刻都愣在原地,尤其是蘇明德,虛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不免激動道:“華良!”

“終于是盼到你們回來了!”趙華良上前同老夥計握了握手,兩人都有些激動。

而一旁的趙華良愛人衛英瞥見郝秀紅,眼裏倒是閃過一絲驚訝。

在她的記憶中,過去那個蘇教授的愛人,在銀行當職員的郝秀紅幹練利落,帶着幾分爽脆勁兒,瞧着精神又年輕,和自己同歲都要顯得年輕幾分。

可現在呢,自己四十出頭的年紀,因為保養得當,不太顯出符合年齡的疲态,而郝秀紅則恰恰相反,真是蒼老了許多,哪有幾年前的模樣!

這樣一看,她心裏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就笑着迎了上去:“秀紅,好多年沒見啦,你們終于回來了。”

郝秀紅沖衛英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也有片刻遲鈍,那是見到過去的同齡人兼鄰居依然氣質優雅的怔愣,突然就對自己生出幾分憐憫。

“英姐,真是好久沒見了。”

兩個當媽的寒暄幾句,衛英自然又将注意力轉移到蘇念身上,她原本站在郝秀紅身後,這會兒錯開身向自家人問候,倒是再次驚豔了衛英。

明明這個姑娘在鄉下幾年,眼看着比不過城裏家屬院中的其他小姑娘皮白細嫩的,可就是模樣生得太好,穿着破破舊舊的素色衣裳,整個人簡單得沒有一點打扮,都讓人移不開眼。

想到自己兒子對蘇念的心思,衛英只覺得棘手。

面對趙家人的盛情相邀,蘇家往屋裏去,吃了一頓接風宴。而對于趙華良一家提出的蘇家的住房還安排下來,就讓暫住在趙家的提議,蘇明德婉拒了。

“我們一家回來,大姐也惦記,讓我們務必過去住兩天,華良,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等我們家住房安排下來,收拾好了,肯定請你們過來好好吃頓飯。”

衛英聽到這話,喜笑顏開地搶着應下:“那自然好,你們剛回來事情也多,到時候咱們大家再吃頓飯。”

夜裏九點左右,蘇明芳和愛人孫長霖來接二弟一家,一家人終于是團聚了。

蘇念多年不見大姑,這會兒也是生出了對至親血緣的親昵,親熱地挽着大姑胳膊敘舊,只在大姑關心她手傷的時候也撒上一回嬌,說沒事。

待蘇家離開,趙家偌大的二層小樓便順便安靜下來。

衛英望着丈夫關上大門的動作,将所有視線隔絕。

“這蘇家的下鄉這些年真是沒少遭罪吧。”她想起來郝秀紅變成那樣,不禁唏噓,“以前郝秀紅瞧着比我還年輕幾歲,現在啊,真是老了一頭,那手看着就糙得很,臉上也是都起殼了,真是連個雪花膏都用不上吧。”

趙華良自然沒太關注這些,只是剛剛和老友蘇明德簡單聊了幾句,也覺出他的不同:“你以為去鄉下是享福啊?那都是要改造要幹活的。”

“那看着是挺慘的,哎。”衛英不禁感慨,“不過還是年輕好,看看蘇念怎麽折騰都能看出美人胚子樣。”

一旁的趙和平聽到這話來勁:“媽,您這話說得在理。”

衛英白兒子一眼:“你少去獻殷勤,人蘇家有親戚呢。”

“那不行,我明天一早還要帶念念去人民醫院檢查手。”

“你!”衛英聽着就來氣,好好的家世條件好的姑娘不相看,非要盯着個在鄉下待裏七年的人幹啥?

——

趙家因為蘇家的歸來讨論了幾句,另一邊,蘇明德一家三口到了蘇明芳家。

蘇明芳是市第一機械廠會計,愛人孫長霖是副廠長,兩人分的房子也是數一數二的,在機械廠家屬院中是少有的二層小樓,一共五個房間,很是寬敞。

想着二弟一家回來,蘇明芳念着趙家人積極開車去接人,并沒搶着那頓接風宴,只一定讓他們在這邊先住着。

“明德,秀紅,你們住二樓左邊第二間,念念第三間,屋子都打掃過了,床單被褥都換的新的。”蘇明芳今天上班,家裏的打掃工作全是還沒開學的小女兒和兒媳做的。

“大姑,真是麻煩你們了。”蘇念從小就和大姑一家親近,這會兒也是和她拉着手說話,“表哥表妹在家吧?”

“在,就盼着你們呢!”

小樓門口,蘇念表哥孫興智和表妹孫興雲都伸長脖子張望。

“念念!”

“念念表姐!”

“興智哥,興雲!”

蘇明芳的大兒子孫興智比蘇念大三歲,如今已經成家,人也在機械廠上班,是二級鉗工,媳婦兒董愛華是機械廠女工,一家子紮根在廠裏。

孫興雲比蘇念小一歲,高中畢業後工作三年,通過機械廠裏工農兵大學的推薦名額上了松城大學,現在是一名大二的學生,過幾天就要開學。

兩人因為和蘇念年齡相仿,從小來往密切,關系很是不錯。

大人們說着話,孩子們也敘着舊,蘇明芳家裏已經是許久沒有這麽熱鬧。

一家人這會兒也沒有談起蘇明德家過去七年的難受日子,多是聊着未來。回城後,蘇明德的複職必須得馬上提上日程。

夜裏十點,忙活了一整天的蘇家人終于歇下。

二樓客卧裏,蘇念被表妹塞了一手的雪花膏和百雀羚,讓她随便用,另外再翻出幾件新衣裳給她:“念念姐,這些給你用,別跟我客氣!衣裳是我媽昨兒拉着我去百貨大樓選的,我看你應該穿得了。”

蘇明芳猜到二弟一家回來可能會有些狼狽,提前便給備了些生活用品和衣裳,今日一見,确實如此。

蘇念知道大姑一家心善,辦事又妥帖,自然欣然接受了這份好意,至于其他的,只有等父親複職,自家條件好起來再回報。

孫興雲好不容易見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表姐回來,恨不得拉着人說個一宿的話,不過她剛開了話頭,就被自己母親給“拎”了出去。

“孫興雲!你表姐折騰一天回來,你可不準擾你休息,快回你自己屋去!”

孫興雲迫于母親的權威,不敢反駁,只再探個腦袋同表姐道:“念念姐,你休息好了,咱們再聊啊!”

蘇念被表妹這幅模樣逗笑,也是笑着應聲:“好,你們也辛苦了,快休息吧。”

等表妹一走,屋裏瞬間安靜下來,蘇念躺到床上,纖細手指撫摸着大姑準備的嶄新幹淨,甚至帶着清香的白色碎花床單,枕着綿軟舒适的枕頭,興許是今天實在是太累,發生了太多事,一旦放松下來,沒多久就睡着了。

翌日,蘇念一覺醒來,精神奕奕,睡足了七八個小時,只覺得空氣都清新起來。

一大早,蘇明德便上松城大學報道,辦手續等待複職,再申請住房。

而蘇念則和母親在熱心的趙和平的陪同下前往人民醫院。

一路上,蘇念心裏不大過意得去,畢竟今天是工作日,大姑一家也都去上班了,哪有自己去個醫院還要人陪同的:“和平哥,這多耽誤你工作。”

“念念,我這幾天正好休假,帶你和阿姨多轉轉也是應該的。”

趙和平t回答得頗有禮貌,落在郝秀紅耳朵便是愈發滿意。

等到了人民醫院,見着他積極去辦挂號,帶着自己閨女去檢查手臂傷勢,再搶着去幫忙拿藥,問醫生注意事項,郝秀紅更是看得嘴角咧出笑容。

現在,上哪兒找這麽好的小夥子!

她也是過來人,哪能看不出趙和平對自己閨女的心思。不過這畢竟是年輕人的事兒,加上自家才剛剛回城,還有許多事要辦,倒是不急着戳破。

蘇念的傷問題不大,她當初下手就心裏有數,依舊是需要內服外敷藥,平時注意不要拎重物即可。

從醫院出來,趙和平主動提出帶兩人四處轉轉,看看松城的變化,郝秀紅想着自家剛剛回來,各處都覺出些陌生,有人帶路自然是更好。

松城這幾年變化頗大,比七年前添了幾分氣派。

越來越多的樓房修建起來,成為不少住平房的人心中的夢。一棟棟紅磚筒子樓在各大國營廠家屬院拔地而起,成為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築。

蘇念視線一一環過四周,認真捕捉着松城的大小變化,她印象中的松城比以前多了許多樓房,臨街的各類店鋪似乎也翻新過,瞧着既陌生又熟悉

這裏的供銷社自然也比紅星縣城的供銷社大,門臉足足有八個,一字排開,許多在小城市買不到的商品,這裏都有,種類繁多,樣式齊全。

松城街上自行車更是繁多,來來往往都能聽到鈴鈴鈴的聲響,騎着自行車的路人多是穿着工廠工裝,一片藍色灰色,不過其中也有穿着鮮豔些衣裳的同志,一抹抹亮色糅雜其中,瞧着生機勃勃。

“松城變化是真大啊。”郝秀紅在松城大學對面街上的供銷社看了看,她記得以前的供銷社可沒這麽大,賣的東西也有好些自己不知道的,真是變了。

“阿姨,變化大也不大,您多熟悉熟悉就分得清了。”趙和平同郝秀紅說了兩句,又轉頭看向蘇念,“念念,你有什麽想買的不?你們剛搬回來,女同志用的什麽,我不懂,你自己選,我送你。”

蘇念聽到這話斷然拒絕:“和平哥,不用了,大姑給我們準備了許多。”

趙和平見蘇念堅持拒絕,頗為遺憾地離開供銷社。

——

蘇明德複職的流程走了接近一個星期,等全部手續審批結束,他拿到了松城大學家屬院的二層小樓鑰匙,另外收到了補發的過去七年的工資、津貼以及補償。

郝秀紅看着那把鑰匙和一張嶄新的存折,心頭終于是安定下來。

這麽一大筆錢,足以讓自家開始全新的生活。

這幾天,蘇念同父母都在市機械廠大姑家住着,沒有回過松城大學家屬院,白日裏,大家去上班了,她便陪着父母在外頭轉轉,熟悉環境,或是和表妹一塊兒說話。

等自家住房的鑰匙拿到,她便同父母回松城大學家屬院收拾房子去。

上回到家屬院是夜裏,路上沒什麽人,這回白日回來,又是不少人聽說蘇明德複職的消息,一路上便遇到了不少以前的同事鄰居。

院裏個個對蘇家人好奇,碰上就要寒暄兩句,那眼珠子總得自上而下打量幾個來回,看得郝秀紅嘴角微微往下耷拉。

蘇念倒不太在意,跟着父母,見着長輩就問好,伯伯,阿姨的叫,等一家三口終于到了自家大門前,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來一趟,總感覺我們成怪物了。”郝秀紅感慨一句。

蘇明德安撫愛人:“讓他們看去問去,咱們過好自己的就成。”

“也是。”郝秀紅心裏隐隐有些難受,畢竟自己現在哪兒哪兒都不如意,尤其是見到過去的鄰居,總會不受控制地和人對比一番,越看越難受。

蘇家申請到的住房還是七年前那棟。

當年蘇明德被戴帽子,一家下放,這棟二層小樓便分給了學校裏另一個教授住,直到今年年初,那教授調職,一家搬到外省,房子便空了出來,正好現在安排給蘇家。

鑰匙插進鎖孔,蘇念終于又見到了當初那個家。

雖說這棟二層小樓中途換過主人,可現在再次成為自家的樓房,一家三口心裏的慰藉自不必說。

松城大學家屬院分配的二層小樓結構都一樣,一樓是寬大的客廳和飯廳,另有廚房、廁所和一間客房。二樓則是四個房間,一間主卧與三間次卧,一大家子住着也沒問題,比擠在狹小筒子樓中要好上許多。

拿到鑰匙的第一天,蘇家三人便開始打掃房屋,全屋清掃一遍,中途孫興雲也過來幫忙,蘇明芳給送了些生活用品過來,另外就是趙和平來得最勤。

忙前忙後,什麽活都幹,看得郝秀紅又忍不住打量這小夥和自家閨女,真是越看越不錯。

一幫人花了兩天時間徹底打掃好房屋,那閑置了幾個月的小樓瞬間煥然一新,似乎處處都閃着光似的。

現在有了一大筆錢和各種票據,郝秀紅和蘇念又開始緊鑼密鼓去供銷社和百貨大樓采購各類用品。

自家仿佛是搬家而來,什麽都需要重新買,搪瓷盆、搪瓷盅、暖水瓶、牙膏、牙刷、毛巾、洗頭膏、香皂...以及衣裳和各類布料。

日常用品大致買了,郝秀紅讓蘇明德給拎回去,自個兒再帶着閨女去添了些衣裳。

自己閨女在最好的年紀跟着受罪,穿不好吃不好,多漂亮一姑娘整天穿得破破舊舊,當媽的看在眼裏自然是難受。

現在可好,家裏什麽都能買了。

蘇念看着母親替自己選了兩條紅色和白色的确良布拉吉以及兩套襯衫與對襟褂子,搭配兩條長褲,買完這些還不算完,再去扯了幾尺布,準備給她再做些新衣裳。

“媽,這買得也太多了。”蘇念忍不住開口阻止。

“這哪兒多了?”郝秀紅抿緊唇,“要是咱們當年沒出事,你衣櫃肯定都得塞滿了。”

“哪有這麽誇張。”蘇念被母親逗笑。

這一天,蘇家可謂是滿載而歸,三人的新衣裳不少,各類日常用品更是讓蘇明德搬了兩趟,一下就将小樓填滿了些。

等蘇家人正式搬回小樓已經是回城一個多星期後的事情,這一天,他們邀請了趙家人和蘇明芳一家吃飯,總歸是表達感謝,也一起熱鬧熱鬧。

一張大圓桌坐得滿滿當當,男人們倒上白酒,女人們喝的玻璃瓶裝的橘子汽水,蘇明芳提議:“咱們得幹一杯慶祝明德一家人回來!”

“好。”

就在衆人舉杯之際,大門外卻突然傳來動靜,蘇念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擡眸望去,瞥見了記憶中的三叔一家。

“二哥,你們一家人回來咋不叫我們!”蘇明強快步往裏,嘴上還埋怨起來,“真是不把我當親弟了!要是讓外人知道,多讓人看笑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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