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除夕

除夕

想到輸人不輸陣,楊英蘭決定給自己買塊布做身戰服,必須把駱之禮的氣勢壓得死死的,以最大利益化離這個婚。

想到這裏,她精神一震,挽住阮桃桃的胳膊朝賣布的櫃臺走去……

半天時間逛下來,駱青川的手裏全是買來的東西,手指都勒紅了。

阮桃桃看了很是心疼,想幫他分擔一些,還沒等有所動作,就被楊英蘭拽走了。

“那些東西不重,讓他拎着吧。走,咱們回家化妝去。”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她買了雪花膏、眉筆、胭脂和口紅,阮桃桃沒見識過,也就不知道化妝的步驟?

回到家,楊英蘭把它們擺放在梳妝臺上,讓阮桃桃先去洗臉。

五分鐘後,她把人按坐在梳妝臺前,打開雪花膏的包裝,開始塗抹。

阮桃桃乖乖任由擺弄,好奇并有一點點緊張,她時不時偷偷瞄向不遠處的駱青川,心底湧出一抹羞澀。

他們像是有心靈感應,駱青川也在此時看過來,視線相撞時,皆是快速移開。

心“撲通撲通”狂跳。

楊英蘭沒注意到這一幕,指使男人去廚房做飯,別在這裏礙事。

駱青川悶聲點頭,迅速離開,沒敢再多看一眼。

阮桃桃臉頰緋紅,連胭脂都省了。

“乖乖,你這皮膚真好,我算是知道什麽叫天生麗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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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蘭如實誇道,不禁在心裏贊嘆主角的光環強大,就連皮膚都比普通人好百倍。

阮桃桃被誇得腼腆一笑,心情變得更緊張了。

接下來,楊英蘭打開口紅蓋,對着她那軟嘟嘟的嘴唇抹了抹。

時間一分一秒鐘過去,很快化妝完成了!因為化妝品的樣式有限,這是一個極簡單的妝容。

楊英蘭打量半晌,對自己的作品特別滿意。

阮桃桃望向鏡子,從沒想過自己能在某日變得時髦,就像城裏姑娘一樣。

見她傻乎乎地呆坐在原處,楊英蘭被逗笑了,“你覺得咋樣?好看不?”

她回過神,連忙點頭,“好看!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楊英蘭又把她推到駱青川身前,問向木頭兒子,“你覺得呢?好不好看?”

如果他敢說不好看,必會掃地出門!

還好,駱青川情商不高但在線,他紅着耳尖兒,由衷說道:“挺好看的,就是麻煩點兒。”

“……”

楊英蘭受不了這種直男性格,白他一眼進了屋。

阮桃桃卻心裏比蜜甜,附和道:“确實麻煩點兒,我會跟媽好好學,以後自己化。”

忽然,她想到城裏的新娘子在結婚當天都要化妝,等她學會了,能不能拿這手藝去掙錢呢?

第二天,除夕。

清晨,天剛蒙蒙亮,各家各戶陸續起床了。

楊英蘭不走尋常路,哪怕外面再吵,也不願意起來。她在穿越前都是一個人過春節,對于那些過節講究一竅不通。

阮桃桃見她沒醒,以為是昨天逛累了也沒叫,和駱青川一起掃屋子、寫對聯,忙得不亦樂乎。

有鄰居見狀,湊過來小聲問:“你婆婆呢?咋沒看到人?”

通過幾天接觸,阮桃桃已記下大部分鄰居的相貌,和他們的性格喜好。

她認出對方是個長舌婦,笑容淡淡,“我媽在屋呢,您找她有事嗎?”

如今,楊英蘭威名在外,對方趕緊擺手,“我就問問,不找她,你可千萬別去驚動她。”

這副如避蛇蠍的表情,讓阮桃桃哭笑不得,“那行,我還要忙,您随意。”

說完,她和駱青川繼續貼對聯,沒過一會兒,窗戶房門皆是紅彤彤,格外喜慶。

白芝鳳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走上前問:“駱廠長這兩天回來不?我家老陳還想找他喝幾盅呢。”

駱青川t聞聲轉過身,簡潔答道:“他不回來。”

因為有楊英蘭震懾,白芝鳳沒敢像以前那樣陰陽怪氣,讪讪笑道:“你爸可真忙,連過節都沒空回家,等他回來,你跟他說一聲,我和老陳請他吃飯。”

駱青川微微蹙眉,一時猜不出她有什麽目的?

但傳話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請他,可以自己聯系,我沒空。”

白芝鳳笑容一滞,恨自己心軟,結果又受虐。

“沒空拉倒,這飯也不是非得吃。”

說着,她氣鼓鼓地離開,還洩憤般踢了一腳院子裏的石墩子,結果踢疼了,冷汗直冒。

阮桃桃是那種以和為貴的慫蛋性格,不禁有點擔心,“這樣會不會結仇呀?她今天來,好像是要求和的,你怎麽不問問媽的意見?”

駱青川聽了挑眉,并說出自己的想法,“有些人永遠不會改變,求和只是在浪費時間,不信你可以問問媽,我相信她和我一樣想法。”

阮桃桃聽完這句話陷入深思,久久沒有言語……

到了九點鐘,楊英蘭從睡夢中悠悠轉醒,她換上一身新洗的衣裳,對今天多了幾分期待。

駱青川正在廚房殺魚,看見她從房間裏走出來,主動問道:“今晚做六道菜行嗎?如果不夠我再去買菜。”

楊英蘭瞅向菜板,驚訝地問:“你把六道菜都準備好了?”

“嗯,只差這條魚沒收拾好。”

駱家的家庭條件不錯,每年過節,餐桌上都有雞有魚。楊英蘭吃慣了好東西,倒沒覺得奢侈。

六道菜三個人吃,剛剛好。

“晚上包什麽餡的餃子,想好沒?”

“酸菜餡的,桃桃把油梭子炸好了。”

“行,就吃酸菜餡的。”

在這個阖家團圓的日子,跟自己的便宜兒子商量菜色,如此日常的對話,讓楊英蘭有些上頭,突然發現這樣生活好像也不錯?

這時,後院鄰居端來幾個苞米面大餅子,送給他們并送上新年祝福。

楊英蘭禮尚往來,也給對方幾個白面花卷。

整個上午,各家各戶都在換東西送祝福,楊英蘭對這特殊習俗感到好奇,很想問問是怎麽回事?又怕被人看出反常,幸虧她有嘴替親閨女,替她問出疑惑。

“你們這兒為啥要挨家挨戶換東西呀?有什麽講究嗎?”

聽到阮桃桃的提問,駱青川耐心答道:“我聽父親說過,以前鬧饑荒,許多人都吃不上飯,咱們這座大雜院團結友愛,互相幫助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從那以後,每年春節各家各戶都會互贈糧食,以延續這種精神。”

楊英蘭聽了十分驚訝,沒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大雜院還有這樣一段歷史。

傍晚,三人圍坐在餐桌前,邊聽收音機邊吃年夜飯,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阮桃桃為他們夾菜,倍感珍惜此刻的相處時光。

駱青川默默吃着菜,嘴角一直落下過。

聽了一會兒廣播,楊英蘭說出自己的計劃。

駱之禮是家中長子,下面有兩個妹妹,明天肯定會來拜年,原身的弟弟妹妹,表弟表妹一大堆,也不會閑着,她實在懶得應付,決定一走了之。

駱青川詫異擡眸,忍不住問:“您真要走?”

“當然,我想去津市玩兩天,你倆跟我去不?”

津市在隔壁,一個多小時的火車就能到。

駱青川不放心她一個人去陌生城市,決定和她一起去,阮桃桃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次日一早,三人坐上火車出發了!

當駱家和楊家的親戚來訪時,結果撲了個空……

他們在津市玩了四天,初五才回來,回來的第一件事:楊英蘭去裁縫鋪取定制的“戰袍”。

因為是加班加點趕工,做衣服的價錢要比平時貴兩倍。

“戰袍”的款式類似于現代女霸總所穿的西裝,楊英蘭把它們套在身上比量半天,最後對裁縫師傅豎起大拇指,誇贊道:“您的手藝真不錯!我下次還來您這兒做衣服。”

楊英蘭屬于那種濃顏美人,皮膚白皙,桃花眼,脾氣潑辣,盡顯大氣,再配上這身西裝,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又不敢胡亂遐想的那種,霸氣側漏。

阮桃桃在旁邊看着,秒變星星眼,“媽,您真漂亮!”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楊英蘭也不例外,尤其還是她親閨女所說的,更讓她笑得合不攏嘴。

但她做這身“戰袍”的目的是為了壓制駱之禮,光漂亮可不行。

“你還看出啥沒?有沒有別的感受?”

阮桃桃被問得發懵,又在她身邊轉了一圈,沒感受到別的。

“媽,我啥都沒看出來,你怎麽了?”

裁縫師傅以為她對哪裏不滿意,走上前問:“你覺得哪兒不好?還能改。”

“沒有,挺好的,我特別滿意。”

怕人家繼續誤會,楊英蘭領着阮桃桃趕緊走了。

回家的路上,阮桃桃笑吟吟地說:“等初七那天,您穿上這身衣服去鋼鐵廠,一定驚豔全場!”

楊英蘭并不想驚豔全場,她只想震住駱之禮就行。

當他們走進胡同時,公用電話屋的趙大嬸叫住了楊英蘭,“駱廠長來電話了,他讓你回個電話!”

楊英蘭頓住腳步,過了幾秒問:“您是說駱之禮?”

“對,你家男人。”

他怎麽會來電話?

頂着疑惑,她走進電話屋,趙大嬸把對方的電話號碼給了她,“你打這號就行,他說随時有空接。”

楊英蘭撇撇嘴,不情願地拿起聽筒,回撥那個電話號碼,并在心中猜想對方找她能有什麽事?

“嘟嘟”幾聲之後,那邊傳來一句低沉好聽的男音。

“喂?”

楊英蘭怕露餡,裝出原身高冷的模樣,字正腔圓地問:“你找我什麽事?”

對面沉默兩秒,語氣冷淡,“過年這幾天,你沒在家?”

楊英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見對方沒個好态度,語氣也跟着惡劣,“沒在家怎麽了?你不是也沒在家嗎?”

聽到這句回複,對面再次沉默,時間比剛剛更長,不知過了多久,駱之禮才出聲,“你是誰?”

“?!”

楊英蘭被吓得心肝一顫,感覺像被看穿一樣。幸虧她應變能力強,震驚之餘迅速整理心情,又變成原身那種清冷嗓音,“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這次,對面沒再沉默,“沒什麽,我明天回去,青川還好吧?”

“還好。”

見他沒再追問,楊英蘭長舒一口氣,心想下次還是謹慎一點好。

在沒摸清對方底細之前,原身的調調仍要保持住,千萬不能露餡。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挂了。”

“挂吧。”

塑料夫妻的感情連一分鐘的通話時間都堅持不了。

楊英蘭放下聽筒,很好奇他和原身為什麽不離婚?

趙大嬸走過來要電話費,忍不住唠叨着,“每次電話都不超過一分鐘,你家也不差錢,別總摳搜的。”

楊英蘭掏出幾個硬幣放到桌上,故意逗弄道:“咋不差錢呢,您沒聽過積少成多嗎?我還得攢錢養老呢!”

“你這張嘴呀~和二十年前一個樣。”

原身嫁進駱家後就住在這裏,楊英蘭随口一問:“我二十年前什麽樣啊?您還記得?”

“當然記得,那時候你沒現在溫柔,跟個小辣椒似的,得誰嗆誰,只有駱廠長能受得了你。”

楊英蘭驚訝于原身還有這樣一面,不禁感嘆歲月不饒人,把一朵吃人的霸王花折成了高不可攀的百合花。

回到家後,她把那身西裝放入櫃子裏,并告訴駱青川關于那人的歸期。

駱青川對此沒什麽反應,他和父親一向不親近,能維持現狀算是不錯了。

楊英蘭只提這一嘴,便轉移了話題。

“你什麽時候去學校?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學校那邊沒任何問題。”

阮桃桃坐在邊上,雙手托腮,心想:也該實施自己的計劃了。

在來京市之前,她已決定先找工作穩定下來,再跟駱青川提離婚。

如今春節過完了,是時候找工作了。

第二天早晨,阮桃桃吃完飯,走出大雜院,放眼望去,一片茫然。

雖然早已熟悉附近的街道,但沒有駱青川陪着,她很沒安全感。

想到早晚都要離婚,她咬咬牙,最終走出腳下那一步。

随着政策放寬,胡同裏、菜市場的小販越來越多,賣什麽都有,處處透着煙火氣。

阮桃桃認真觀察周遭,想找一門自己也能做的生意。

就在這時,有個男人走過來,小聲搭讪道:“同志,你要收音機不?二十元一臺,比百貨大樓便宜。”

她停下腳步轉回身,只見一個高壯的男人正在朝她笑,看起來油腔滑調。

阮桃桃不想搭理這種人,直接回說“不要”。

可那人不死心,繼續問:“我那兒還有雪花膏、手表、麥乳精,總有一款适合您,全是最低價,比百貨大樓便宜。”

阮桃桃蹙起眉,很佩服對方的纏功,可惜她是個窮人,面對再多誘惑,依然心硬如鐵。

“我沒錢,不需要。”

聽到“沒錢”二字,男人的笑容逐t漸消失,腳步一挪又去纏別人了。

這麽現實的反應,把阮桃桃逗得輕笑,并暗自發誓:要努力學習男人的不要臉精神,早日掙到錢!

她從城東走到城西,又從城西來到城南,一天下來逛了不少市場,看到許多形形色色的商販,筆記做了好幾頁,心中大概有了方向。

而此時,駱青川坐在鋼鐵廠廠長辦公室,一臉嚴肅,脊背挺得筆直。

那副神情,與平時不同,多了幾分穩重。

駱之禮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眉宇間透着一絲淡漠,不茍言笑的臉與駱青川有六分像。

“開學後,你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只想好好學習。”

見其沒懂自己的意思,駱之禮皺起眉頭,“我是說,你打算一直住在大雜院?”

“嗯,我媽希望我跟她住。”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外,駱之禮的眼底閃過困惑。

“前幾天,你們去哪兒了?”

駱家和楊家親戚都找他問話,一點都不消停。

駱青川如實回答:“去了津市,除了媽,還有我妻子。”

“嗯,明天把她也帶來吧。”

關于阮桃桃,駱之禮沒有多問一句,他冷硬的态度讓駱青川有些失望。

但轉念一想,父親從沒重視過他,對阮桃桃也不一樣态度,對其他人更是如此,這是不是說明他本身就冷血,無關身份?

想通這一點後,那抹失望淡了許多,沒有期盼就不會再失望。

駱之禮用手指輕敲兩下桌面,忽然問:“最近,你母親有什麽變化嗎?”

駱青川對上他的視線,沒明白其意義,“您指哪方面?”

駱之禮再次蹙眉,想了想,又收回想問的,“算了,問你等于白問。”

“……”

駱青川察覺到他的反常,卻猜不出原因,再呆下去只會更壓抑,于是站起身說:“如果沒事,我先走了,學校那邊還要我親自去一趟。”

駱之禮朝他擺擺手,像是哄蒼蠅般,不帶半點感情色彩。

駱青川習以為常,沒再逗留。

待他離開後,駱之禮從錢包內夾層拿出一張疊好的信紙,展開,端詳許久……

駱青川到家時,阮桃桃也從外面回來了。楊英蘭煮了面條,做了香噴噴的肉醬,問起他們的去處?

阮桃桃謊稱在公園玩,駱青川則實話實說:“他回來了,我去了一趟鋼鐵廠。”

“他”指的是誰,楊英蘭秒懂,心也跟着一激靈,“他有沒有提起我?”

駱青川剛想說“有”,但憶起他的态度,沉默一瞬說“沒有”。

楊英蘭默默松了口氣,心想:只要馬甲還在,一切都好說。

“咱們明天幾點去鋼鐵廠,他有通知嗎?”

“十點到就行,每年都是。”

因為有心事,駱青川沒注意到楊英蘭的“失憶”。

三人吃過晚飯,阮桃桃主動洗碗,跟楊英蘭說起今天在市場遇見的奇人趣事。

末了說出一句感慨,“其實做個小商販也挺好,每天能碰到各種人,很有意思。”

再過不久将是改革開放,楊英蘭鼓勵道:“如果你想做買賣,可以試一試,現在政策越來越好,沒準是個機會。”

“您支持我做買賣?”

阮桃桃眼前一亮,如遇知音。

因為在這個年代,商販不如鐵飯碗,沒有哪個婆婆願意讓兒媳婦出去抛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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