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正月裏雞飛狗跳

正月裏雞飛狗跳

幾人走進溫暖的室內紛紛坐下, 老太太打量着周遭，眼裏盡是羨慕。

還沒等楊英華說些什麽，她先插話道：“這裏真寬敞啊！之禮的朋友是幹啥的？咋能有這麽大的房子？”

當初, 楊英蘭謊稱是借住，這會兒更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于是敷衍道:“你打聽這個幹嘛，人家調到南方去了, 随時會回來，沒準明年我們就得搬走。”

聽她這麽說，老太太沒那麽羨慕了，心裏慢慢平衡，笑容多了幾分真誠。

大家看出她的小心思, 皆是無語，楊英華趕緊出聲，試圖轉移話題，打破尴尬。

“那位相親對象姓薛，比我大七歲, 在政府部門工作，好像是喪偶, 家有三個孩子。”

“別好像啊，喪偶就是喪偶, 沒喪偶就是沒喪偶，這必須要弄清楚。”

楊英蘭聽完緊皺眉頭, 語氣也變着不好了。

“你一個黃花大姑娘, 咋會同意這種條件的？你圖他啥啊？”

楊英華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不禁脹紅臉, 磕磕絆絆道：“媽說，男方能給五百元彩禮和三轉一響, 這是對我的重視，婚後肯定能對我好，而且我年齡大了，嫁給這樣的家庭，沒有生産壓力。還有他在政府工作，職位不低，以後對家裏也有幫助，媒婆說他高大帥氣，和我很般配。”

雖然沒見過本人，但她對這樣的條件很滿意，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再不嫁人，真要孤苦一生了。

楊英蘭理解她的焦慮，卻不認同，“你這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那五百元彩禮會揣進你挎兜嗎？它只會被媽拿走，給英武留着！你嫁過去替人家白養仨孩子，不是冤大頭嗎？別說什麽真心換真心，這世上，親生子都有不孝順的，更何況養子？就算對方高大帥氣能怎樣？他比你大七歲，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身下那玩意兒能不能還另說，你圖他一股子老年味兒嗎？”

還沒等楊英華反應過來，駱之禮忽然輕咳一聲，站起身去拿暖水瓶，“我去接點熱水給你們泡茶。”

楊英武也受不了這般火力，趕緊找理由溜了，“我到處逛逛，這院子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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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屋內只剩下母女三人，老太太小聲嘟囔道：“彩禮自古給父母，我收着不是天經地義嗎？就這條件還不滿意，我看你是不想讓你妹過上好日子。”

楊英蘭瞪向她，餘愠還在，“她給你當了十多年老媽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你為那點兒錢，忽悠她去別人家當老媽子，你良心不會痛嗎？”

楊老太太不覺得有錯，梗着脖子嚷嚷道：“我是她親媽，能害她嗎？這條件一堆大姑娘想嫁，你沒看見真人，就埋汰人家，是不想還那七百元錢吧？”

前段時間，楊英蘭為保住妹妹的存款，曾假借七百元錢，如今舊事重提，她被氣笑了，“你愛咋想就咋想，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一直以來，楊英華很崇拜她這個姐姐，見其生氣了，忙輕聲哄：“我不去相親了，現在想想，嫁過去給人當後媽确實不咋好。”

楊英蘭見她是個聽勸的，臉色緩和不少，只有老太太坐在旁邊幹着急，“你啥都聽你姐的！這麽好的條件可遇不上第二個，以後有你後悔的！”

在老人的觀念裏，年齡大個七八歲正常，二婚有娃也正常，想當年剛解放那會兒，很多都是重組家庭，這有啥啊？搭夥過日子，哪那麽多講究？

可她忘了時代在變化，人也該有精神追求。

大過年的，楊英蘭懶得跟她掰扯，轉頭拍拍二妹的手，“你在這兒住幾天吧，就當休息兩天，家裏的活兒交給楊英武，他都那麽大了，哪能啥活兒不幹？”

楊英華點點頭，也怕回去被母親強..迫相親。

老太太氣得不行，又不敢撒潑，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裏咽。

楊英蘭才不管她的感受，領着楊英華前往後院，笑呵呵地說：“我家滿滿特別乖巧，平時不哭不鬧，等你看了一定喜歡。”

駱青川掃完雪便回了後院，并不清楚剛剛發生的事，見老太太黑着臉，跟在楊英蘭身後，心想:一定是老人做了啥，又和母親吵起來了。

他把他們讓進屋，遞過來一個暖水袋，“暖暖身子吧，滿滿剛醒。”

一身涼氣不适合接觸嬰兒，楊英蘭接過熱水袋貼在身上，就連聲音都變輕了，“她幹嘛呢？桃桃睡覺沒？”

“沒睡，和孩子玩撥浪鼓呢。”

這時，屏風後傳來“咚咚咚”的鼓聲，老太太聽見撇撇嘴，對這外孫女不感興趣。

等涼氣沒了，他們走到床邊，阮桃桃笑着一一問好。

楊英華看向床上的小寶寶，喜歡得不得了，“她和桃桃長得真像，都是美人胚子。”

老太太伸頭瞄了一眼，剛要開口發表言論，就聽楊英蘭說道：“那當然，桃桃生的娃，絕對錯不了。”

見桌子上擺滿了進口奶粉和麥乳精之類的補品，老太太心裏很吃味，心想:生個丫頭片子能吃這麽好的東西，真是浪費錢！

怕影響阮桃桃坐月子，楊英蘭他們只待了十分鐘，便離開了。t

老太太心中有氣，又受那些補品的刺激，回到會客室後，突然問：“你兒媳婦開的圖書室很賺錢嗎？又是奶粉，又是麥乳精，真敢花錢。”

以防這人又起什麽幺蛾子，楊英蘭謊稱那些東西都是吳槐送的。

提起吳家，老太太很心痛，怪自己目光短淺，錯失一棵大大的搖錢樹。

“你和他家還有聯系？他結婚沒？”

“有聯系，但不多，他還沒結。你當初那麽無情，吳家人願意搭理我，已經算是不錯了。”

那十年，檢驗的是人心。楊老太太主動與之劃清界限，現在後悔了。

“你說……把英華介紹給吳槐怎麽樣？你妹雖沒你好看，但大眼睛皮膚白，放在人堆裏也挺醒目。他倆男未婚女未嫁，正合适。”

楊英蘭瞥她一眼，很是無奈，“你死了這條心吧，吳家已搬到國外，不會回來了。再說，他和二妹差了十多歲，不合适。”

老太太難掩失望，恨不得回到十多年前，重新作出選擇。

“都怪你，如果你當初能嫁給吳槐就好了。”

楊英蘭快被氣笑了，“你最好小點兒聲，這話如果被駱之禮聽見，以後的年貨可沒有了。”

老太太猛然清醒，抿了抿嘴唇，沒再吭聲。

今天是初一，晚上包了豬肉白菜餡的餃子。吃到一半時，楊英武端起酒杯敬向駱之禮，“姐夫，這杯我敬您，謝謝您這麽多年對我的照顧。”

駱之禮沒有舉杯，稱自己正在戒酒，楊英武讪讪一笑，略顯尴尬。

楊英蘭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微微挑眉。

等人走後，回到房間，她問向男人，“楊英武是不是在廠裏犯錯誤了？”

駱之禮一邊解開襯衫紐扣，一邊沉聲說：“他因為一個女人和廠裏職工打架，而且不止一次，弄得全廠人盡皆知，我怕你生氣，就沒告訴你。”

楊英蘭沒有前二十年的記憶，對這弟弟沒什麽感情，反而好奇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楊英武惦記上？

“那女人在工廠對面擺了一個早餐鋪子，好像是個寡婦，楊英武和廠裏的劉春雷都相中她了，但那女人沒說跟誰，所以他倆才一次次打架，影響很不好。”

“你們廠準備怎麽處理這件事？”

“年後全廠大會批評，扣除三月獎金。”

駱之禮從不徇私，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小舅子，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楊英蘭雙手贊成他的做法，覺得楊英武确實欠教育。

第二天，本該是楊英華相親的日子，但她窩在四合院的圖書室裏，早被這些書籍迷了眼。

楊英蘭見狀，坐在她身邊問：“這麽喜歡看書，怎麽沒參加去年高考？”

她輕撫一本詩集的封面，如實回答道：“我都三十多歲了，還去湊啥熱鬧？媽說，什麽年紀就該做什麽事，我要找個好人家嫁了才行。”

對此，楊英蘭嗤之以鼻，“什麽算是好人家？帶仨娃的老男人？你應該為自己而活，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盡量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楊英華認真聽着，不禁陷入沉思，她很想讀書，實現多年前的願望，可又膽怯，不敢邁出第一步。

“姐，我真羨慕你，一直敢作敢為，不像我……幹啥啥不行。”

楊英蘭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去年考生有很多大齡青年，他們有理想有抱負，你不比他們差。不如今年試試，讓青川輔導你，就算考不上，以後也不會留下遺憾。”

“姐，容我再想想。”

她下意識摳着書角，心中的天秤漸漸偏離原本目标，另一邊是無知的未來，卻是她無比向往的生活。

接下來幾天，她一直住在四合院。

初三那天，駱家兩個小姑子來拜年，見楊英華住在這兒，心裏很不舒服，駱曉玲免不了陰陽怪氣，以表達心中不滿。

“呦，這是駱家還是楊家啊？別太欺負人，小心哪天離婚。”

楊英蘭聽了很不高興，才不管什麽長嫂身份，只要惹到她，就被必須怼回去。

“這裏當然姓楊，要不等你哥回來，問問這裏是誰家？”

駱之禮出去買菜了，駱曉玲氣極之下，語氣尖酸刻薄道：“問就問，我怕你啊？！其實我哥早在外面有人了，你還不知道吧？一天天拿着雞毛當令箭，你的報應還在後頭呢！”

楊英蘭當然不信她的鬼話，雙手環于胸前問：“那你說說，外面那人是誰，如果是真的，我立馬離婚，給她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