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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晖橙色中夾雜了些許粉色,将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溫柔和慵懶裏。

靜谧的角落裏,只有從空中落下的籃球拍在水泥地上後沉悶清晰的彈跳聲。

蘇絡和另外四個女生站在對立面,孤零零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形單影只,和攏在一處的四個影子形成強烈對比。

頭部傳來的暈眩悶痛感讓蘇絡的思緒略微有些游離。

身體殘存的搖晃感使她站立不穩,步履蹒跚地扶住身旁的路燈杆。

“不是挺能裝的嗎?現在這兒又沒別人,柔弱給誰看呢?”

女生的聲音像來自虛空,悠悠的嗓音被放大數倍,空靈地在她耳中盤旋回蕩,她知道別人在說什麽,卻需要多幾秒來反應她們的話。

“會不會把她砸壞了?”另一個女生小聲地問,語氣中能聽出遲疑和害怕。

蘇絡擡眼看去,影影綽綽的四個人影由模糊到逐漸清晰,耳鳴的症狀随着消失,直到她看清面前站着的四個人,也能将她們的話聽得真切。

“怎麽可能,這是籃球又不是鉛球,砸一下頭都出不了一個包!”為首的女生眼神裏全是不屑和敵意,“別他媽裝了,白天不是還挺橫,怎麽連個籃球都招架不了?”

“蘇絡,別仗着有點長相,就學你那不要臉的媽,到處勾勾搭搭。”女生往地上啐了一口。

她記得眼前的場景,印象中的自己在對方罵了蘇藝君之後怒氣沖沖地迎上去,和人大打出手。

那個拿了手機的女生,把過程錄了下來。

來不及細想,蘇絡本能地想要将事情從源頭根治,對掏出手機正要用攝像頭對着她的女生說:“你的手機最好收起來,你應該知道如果‘不小心’被碰壞了,我賠不起。”

她刻意加重了“不小心”三個字,只見那個女生猶豫地收回手,把才買不久的手機重新裝回書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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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絡這才稍稍放心,餘光掃了眼腳邊剛剛被拿來砸她頭的籃球,彎腰把球撿起,對面四個人的眼睛同時睜大,警惕地盯着她。

“你想幹什麽……”剛剛罵她媽媽的女生話音未落,蘇絡手中的球精準地砸在她的嘴上。

“啊!”慘叫聲起,女生吃痛地捂住嘴,剩下三個女生連忙去查看她的傷勢。

蘇絡拍拍手上的灰塵,輕蔑只用眼尾掃向方才的女生:“下次再嘴髒,扔的就是磚頭了。”

“蘇絡!”女生尖叫着要來撲她,“我跟你沒完!”

“我會散打,你們四個一起上都不是我對手,勸你理智。”

女生果真停了腳步,但依然不止不休:“有本事明天公園見。”

蘇絡聽完她的話,好笑地把她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一遍:“想請外援?你知道的,真要約架,按你的話說,靠着這張臉,我能請到的人都不會比你少。”

“說不準,你的好大哥,還要來幫我撐腰呢。”

話說完,還故意心情很好地笑了兩聲。

瞧着對方窩火的樣子,氣焰應該也燒不起來了,蘇絡轉身往巷子外走。

女生氣得在身後跳腳:“你他媽就是個小賤人。”

蘇絡冷下臉,重新轉過身,森然的目光掃視過去,女生被她的眼神吓到,要罵她媽媽的後半句話生生咽回去。

“我剛剛說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蘇絡警告地視線掠過她們的臉,見到對方底氣不足地移開視線,才繼續往外走。

女生可能也怕她們真的對不過蘇絡,紛紛噤聲,沒敢再繼續叫嚣着罵人。

只敢用彼此才能聽到的低音量小聲暗罵,罵完還要偷偷擡眼瞧蘇絡離開的方向,生怕對方聽到殺個回馬槍。

“真他媽晦氣!”女生又啐了一口。

這句話用的蘇絡能聽到的音量,她沒想理。

順着熟悉又陌生的路往回走,蘇絡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沿途的建築真實得可怕,走到牆根下,連年久的樓體上的細小裂痕都看得清晰明顯,走向又處處透露着風雨摧殘後本該有的樣貌。

牆體上因為雨水沖刷斑駁的塵土痕跡也都絲絲縷縷印着大自然完美的痕跡。

她擡手在頭頂的樹上折了片葉子下來,樹葉的脈絡交織成網狀,觸感柔軟濕潤……

蘇絡心中一驚,突然怔神,她方才一直以為的夢境,真實得吓人。

路的盡頭并不是想象中無盡的黑暗和模糊,場景的變換也不是瞬間交替。

寫實的傍晚街景一步一步走過,推開小區樓口半掩的金屬防盜門,金屬的觸感沁涼,明明所有的視覺、觸覺和聽覺都這麽真切,她卻在初夏的時節吓得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走到二樓,按下房間門把手,門紋絲未動,是上了鎖的。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背上還背了個雙肩背包,蘇絡把背包卸下,從側邊的小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緩緩插入鎖孔,旋轉。

鎖芯牽動門鎖的聲音咔噠咔噠響過兩下,再去按壓門把手時,門邊露了條小縫,樓道裏節能燈的亮光侵入黑暗的房間。

摸索到熟悉的方位,開關被她按下,客廳的燈光瞬間亮起,照滿整個房間。

眯起眼打量房間內的陳設,刷了白漆的陳舊原木家具被擦得幹淨,擺件也都有着各自的章法,蓋了蕾絲布的電視機旁立了個她和一個三十歲左右化着妝的女人的合照。相似的眉眼,她宛若年輕版的蘇藝君。

照片裏她的臉色很臭,倒是女人笑得燦爛明媚。

女人紋了當下很時興的細眉,燙了波浪卷,口紅是最豔麗的正紅色,絲毫沒有收斂自己美貌的意思。

蘇絡的記憶回籠,那時的蘇藝君才認識了個影樓的攝影師,那個男人說要給她們母女拍張照片留念。

本來周圍的人對蘇藝君的評價就差,蘇絡不情不願被親媽拖過去黑着臉拍了這張相片。

原以為身處夢境的蘇絡,突然想起意識徹底消失前一秒,她在酒店裏被人護在懷裏,躲在房間的衛生間的角落,他們倚靠的牆體和地板都在劇烈搖晃。t

耳側傳來有些熟悉卻也陌生的聲音:“蘇絡別害怕,有我在。”

太過難以置信,導致站在客廳的她,雙手都在無意識地發抖。

跌跌撞撞沖到梳妝鏡前,鏡中的人雙眼通紅,一張不施粉黛卻依舊明豔的臉映入眼中。

牙齒輕咬唇肉的細微疼痛感讓她完全确定,所見即真實。

牆上的挂歷上印着2013的燙金字體,她回到了自己的十七歲。

被拍到讓她聲名狼藉的霸淩視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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