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回憶

回憶

那年, 明鶴的母親孟沁對明父一見鐘情。但當時，明父是有女朋友的。

她想盡了一切辦法追明父，但明之舟很愛他的女朋友。

孟沁甚至用家族利益威脅他, 卻無果。

但在孟沁就要放棄時, 明之舟突然和女朋友分手了，并找上了她。

明之舟答應了和她結婚。

那一刻, 孟沁欣喜若狂, 她以為明之舟終于看見她了。

婚後一年，明之舟幾乎不回家，他寧可住在公司。

面對孟沁的噓寒問暖也是冷臉相待, 甚至從結婚的那一刻起, 兩人就分房而睡。

除了那次明之舟喝醉了酒, 孟沁主動找上他。

原本孟沁想和他好談談，但明之舟卻将她當成了前女友，一夜荒唐。

明之舟依舊不回家, 甚至在外遇到，孟沁在他眼裏連個陌生人都算不上。

孟沁受夠了他的冷暴力，本想提出離婚, 卻在此時發現了明之舟和她結婚的真相。

原來明之舟得了癌症。

從他答應和孟沁結婚的那一刻起，他只有不到兩年的時間了。

他分手，是因為不想讓前女友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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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孟沁結婚, 一是為了讓前女友死心, 而是穩定家族的産業。

真是個狠心的人啊。

孟沁在那一刻就要瘋了。

她還天真的以為，明之舟終于看向她了。

孟沁發現真相時, 明之舟正在準備自己的後事。

他已經知道孟沁要離婚, 他想好了一切。

在離婚後，他安排助理将自己的骨灰送到前女友的城市, 還給她準備了一封信。

孟沁徹底失了智。

她将那封信，連同着離婚協議一起撕碎，狠狠甩到了明之舟臉上。

孟沁歇斯底裏，眼底的痛苦逐漸變得瘋狂：“明之舟你想得美！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回到她身邊！”

“你這輩子，就必須要和我捆綁在一起！”

明之舟冷眼看着她的歇斯底裏，眼底沒有一絲起伏：“你這個瘋子。”

直到這一刻，他依舊冷淡，甚至不願意給孟沁一絲其他情緒。

兩人徹底撕破了臉，也在此時，孟沁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抱着最後一絲可憐的希望告訴了明之舟這個消息，而他甚至連頭也沒太擡一下。

甚至，聲音有些厭惡。

“被你算計出來的孩子，我不需要。”

孟沁笑了，良久，她抹去眼淚，笑着舉起了手機，語氣帶着些難以捉摸的瘋意——

“明之舟，你猜她聽見我懷孕的消息會怎麽想？”

明之舟驟地擡起頭，眼底翻湧着怒意：“你是不是有病！”

孟沁笑着看他，“是啊，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這孩子，就是你甩不掉的污點，而你和我發生過的一切我也都告訴她了。”

明之舟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孟沁依舊笑着，她邊咳邊笑，脹紅的臉龐勾着無窮的恨意——

“明之舟，你這麽惡心的人，別想幹幹淨淨地死！”

......

孟沁從沒想過要打掉孩子，她要用這個孩子去報複明之舟。

但在她懷孕七個月時，明之舟搶救無效去世了。

他至死都沒有看見過這個孩子，孟沁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屍體，笑着笑着，眼角便滑下了淚珠。

“明之舟，你連死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

在這之後，孟沁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開始抽煙喝酒，流返于各種聚會。

孟母怕她這樣折騰會對孩子有影響，但最終這個孩子還是早産生了下來。

許是知道媽媽不喜歡自己，小明鶴很乖，除了出生的那一刻，他幾乎一直都安安靜靜的。

至于他的名字，是孟沁取的。

看着和明之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孩子，她冰涼的手指輕撫上孩子的臉頰。

小明鶴不哭不鬧。

“明之舟，你這樣惡心，又短命的人，不如叫你的孩子阿鶴。”

“我要讓你覺得惡心的存在像鶴一樣，永遠長壽而忠貞，他留着你的血，卻是和你不一樣的人。”

想到這裏，明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不出一絲情緒：“就連我的名字也是為了報複他，可笑吧。”

岑念張了張嘴，有些無措地直直看着他，胸口像是被塞着一團棉花，透不過氣來。

在這之後，孟沁幾乎沒有管過明鶴。

在小明鶴兩歲之前，都是被外婆帶着的。

偶爾被孟母帶着去找孟沁，她都拿着酒瓶一臉厭惡：“別讓我看見他。”

直到孟母身體不好，明家想要将明鶴接回去。

孟沁當着所有人的面将明鶴拽了回去，根本不管拽疼了小明鶴。

“我不會将明鶴給你們的！明之舟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只能被我帶大。”

她太過歇斯底裏，明家只好回去。那時，小明鶴以為媽媽終于回來了。

他怯怯揪着衣擺，烏黑透亮的眼看向孟沁：“媽媽，我不跟他們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而他想象中溫暖的媽媽沒有如願出現。

孟沁還是很讨厭他。

她依舊夜不歸宿，依舊冷眼看他。

小明鶴在深夜裏害怕極了，他費力爬着窗臺，卻不小心摔了下來。

他揉了揉摔疼的腿，鼓勵自己：“不要哭，不能讓媽媽擔心。”

但聲音裏的哭腔卻出賣了他現在的情緒。他終于爬上了窗，撥開厚厚的窗簾看向外頭。

烏壓壓的一片看不到孟沁的身影。

不僅如此，孟沁沒有在家安排保姆，小明鶴常常被餓得沒有力氣。

那天，小明鶴實在是太餓了。他找到外婆留下的備用手機，找到孟沁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孟沁挂斷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還不耐煩地接起。

“你到底要怎麽樣？”

小明鶴怯怯：“媽媽，我好餓——”

孟沁又挂斷了電話。

小明鶴本以為又要餓過一夜了，卻沒想到孟沁居然回來了。

但她是帶着酒氣回來的，她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臉色又低又沉。

她直接扔開了明鶴的抱枕，将明鶴拉了起來。

“這點破事一直打電話？你他媽是會餓死嗎？”

“要死你死啊！”

她越說越激動，冰涼的手直接掐住小明鶴的脖子。

小明鶴哭皺着臉，他滿臉通紅，抽噎着想要逃離孟沁的手：“對、對不起——”

“媽、媽媽，我錯了！”

孟沁像是覺得還不夠，她從倒地的袋子裏拿出一碗白粥，用力掐着小明鶴的下巴灌着。

白粥有些燙，她灌得又很兇。

小明鶴不受控制地咳着嗽，眼淚不斷滑落，掉入了白粥裏，滑落在他的手背，也滴落在孟沁的手上。

“咳——媽媽——咳咳！”

孟沁發了狠地給他罐粥，眼底帶着愈發瘋狂的狠意。

“你不是餓了嗎？！你吃啊！”

小明鶴又哭又咳，雙腿也開始抗議地踢着。

孟沁的手被他踢開，白粥灑在了褐色的木板上。她緩緩擡起眼看向明鶴，漆黑冷淡的瞳仁讓小明鶴産生了懼意。

他恐懼地往後縮去，小手不自覺地護在胸前。

孟沁站起身向他走近，小明鶴顫着身體，他微微仰着頭，衣領狼狽地挂着白粥，頭發淩亂，黑色濕潤的瞳仁帶着祈求。

“媽媽，我錯了——”

“對不起媽媽——”

孟沁面無表情，她居高臨下，小明鶴的恐懼到了極點。

卻在此時，孟沁的朋友打了電話過來，小明鶴才後怕地大口喘着氣，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落。

自那以後，孟沁像是找到了發洩的途徑。

她時不時地拿着食物回來，然後找到小明鶴，掐着他的下巴将東西塞進去。

如果明鶴不配合，她又會歇斯底裏的大罵。

明鶴蜷縮着自己，被迫承受着她的怒火，每天都活在被折磨的痛苦中。

随後，孟沁想到了一個新方法，如果小明鶴不配合，她便會将人關進黑屋。

既然不吃，那就餓一餓好了。

一關就是好幾天，甚至有一次，孟沁完全忘了她将明鶴關了起來。

小明鶴被關了七天，沒有一點食物，他靠着洗漱臺的自來水撐了好幾日。

卻在第六天，他連爬上洗手臺的力氣都沒了。

如果不是孟母突然來看望，小明鶴都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在那以後，孟母将他帶離了孟沁身邊。也是在那時，明鶴便患上了飲食障礙。

他吃什麽都吐，嚴重時只要聞到一點食物的味道，他便會頭腦脹痛，胃底翻湧着厭惡。

吐到胃痙攣抽搐，吐到昏厥，吐到了全身顫抖。

那一刻，明鶴想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他和孟母生活的幾年裏，孟沁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她大概覺得，終于擺脫了這個惡心的累贅。

在偶然一次，明鶴聽見t孟母說，孟沁出國了。

她說，她要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

在那之後，明鶴和外婆生活了十年。

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孟母心髒病突發，搶救無效去世了。

他面無表情地安排好孟母的後事，在一切結束後，他去整理孟母留下的東西。

孟母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天，她留下的東西裏，有一張她做粉蒸排骨的教程。

她說：“阿鶴，外婆沒有別的東西能留給你了，這道粉蒸排骨的教程，以後要讓你的老婆給你做啊。”

“外婆不在以後，也要有人愛我們阿鶴，給我們阿鶴做粉蒸排骨吃。”

外婆到死都覺得，明鶴還有一道她做的粉蒸排骨愛吃。

回去後，明鶴的病情又一次發作了。

但這次，他是自暴自棄。他将自己關在了房子裏，窗簾緊拉着，漆黑的環境裏透不出一絲光。

他虛弱地倒在地上，手裏緊捏着那道教程，眼皮緩慢地落下。

“外婆，你不在，就沒人愛我了啊....”

那天，如果不是聞景白不放心明鶴來找他。

明鶴大概，就真的孤獨地死在了那個午後。

......

夜晚的溫度降了下來，小區外頭路燈亮起，不遠處是小孩嬉鬧的聲音。

明鶴輕垂下眼睫，平淡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再然後，我爺爺将我接了回去，直到三年前，我搬了出來。”

說罷，他沉默了許久，岑念也一直沒說話。

他不敢看向岑念，他怕在岑念眼底看見憐憫。

不知過了多久，明鶴撇過頭去看向遠方，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憐？”

“我這樣沒人要的——”

突然，一個柔軟的身體貼了過來，明鶴就這麽定在了原地。

女人微微踮着腳，她雙手環着明鶴的肩膀，身體有些輕微的顫抖。

明鶴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緩慢地回過頭，岑念緊靠在他的脖頸處，微熱的呼吸灑在他的皮膚上。

他不由放輕了聲音，目不轉睛地盯着岑念的側臉：“你...這是幹什麽...”

女人在努力忍着哭腔，她吸了下鼻子，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些。

“明鶴，讓我抱抱你。”

“讓我抱抱你。”

-

她抱我了。

原來這樣可笑的往事，也會有人心疼。

——《無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