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藍雨拿起來，這是一張發舊發暗的彩照，上面還有幹涸了的褐色血跡。照片上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黑色長褲的高挑女子。她站在人群前方，張開雙臂，似乎正在警戒。短短的頭發，犀利的眼神，藍雨驚訝地發現，那分明就是自己。

橫行天慢慢說：“青舟從來沒去過A國，也從來沒有見過你。誰也不知道，他怎麽喜歡的你。可笑的是，最後殺死他的，卻是你。”

藍雨把照片放回桌上：“橫先生對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橫行天似乎很欣賞她的寵辱不驚：“舒仲要逼魏海明下臺，我支持他的條件之一，就是拿你做交換。我原來的想法，是要用你的血來祭奠我的兒子。可是現在，我倒有些拿不定了。”他停下來，觀察藍雨的反應。

藍雨腦子裏亂轟轟的，只有橫行天剛才說的一句話“舒仲要逼魏海明下臺”。那麽，現在舒仲肯定已經行動，A國已經大亂了吧，所有的猜疑，在此刻得到了證實。

舒其森是舒仲的獨子，那他之前所做的種種：約自己見面、喝酒、表白、飛機送還，全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圈套。十年的情誼，摸爬滾打裏結下的十年情誼，到底還是抵不到一個權字。藍雨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橫行天問道：“你說我怎麽處置你比較好呢？”

藍雨看他：“我既然落到閣下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那雙眼睛裏無驚無懼，平靜極了。

橫行天笑道：“有骨氣，不愧是楓葉家族的人。如果我放你一條生路，願不願意為我效力？”

橫密再也按捺不住，俯身上前道：“父親，她殺了大哥，難道就這麽輕易放過她？大哥死也瞑不了目啊。”

橫行天冷冷道：“閉嘴。”

橫密還想說什麽，但還是死死忍住了，退回原地，恨恨地望着藍雨。

藍雨道：“什麽楓葉家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A國軍人，誓死效忠我的祖國。”

橫行天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大笑起來：“藍雨，別說什麽誓死效忠，恐怕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應該天生比一般人力氣大、跳得高、跑得遠、看得清、聽得真，你天生體能就強于普通人。但這不是全部，你最大的秘密就是：你能變身。你能改變自己的容貌、體形、聲音、氣味，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個變身的時間也不穩定，有時候是一兩天，有時候是一個月。這一次，我給你算了算 ，你變身的時間應該是一個月零八天。”

藍雨心中的驚駭不異于排山倒海。變身的秘密，除了自己的母親，她從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了保住變異的秘密，她才在密林裏與飛行員交手，以命相博，苦苦支撐。靠着變身的異能，她才能完成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次又一次死裏逃生。

而現在，一個陌生人，輕輕松松将她的秘密、她的倚仗全說了出來。她怎麽能不震驚，怎麽能不驚駭？

她強作鎮定：“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還不明白嗎？”坐在對面的橫行天，面部突然詭異地動了起來，似乎在皮膚底下，有一個巨大的旋渦，在不停地旋轉，吸引、拉扯着他的五官，偏離原來的位置。他的鼻子在一點一點地墊高，眼睛卻像被揪住了兩側，變細、變長，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皮膚變得越來越緊實、有彈性，膚色比原來白了不少。

橫行天站了起來，他不再是一個老人。站在藍雨面前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他看起來身強力壯、朝氣蓬勃，似乎比橫密還要年輕。

橫密站在陰影裏，幾乎是用一種嫉恨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的父親。

藍雨幾乎失聲叫了出來。世界上還有跟她一樣可以變身的人？簡直不敢相信。可事情的确在自己面前發生了。那他們之間,自己和橫行天，相互有什麽聯系嗎?

橫行天看着藍雨張口結舌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慢慢回複了原來的樣子：“年紀大了，有點力不從心了。怎麽樣，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嗎？我派了三萬人去圍堵你，最後回報，抓到了個小姑娘，我算來算去，你怎麽也跳不出包圍圈。我故意将你投入監獄，就是等着你變身的最後時限。藍雨，你不是A國人，你是B國人，你和我同屬于一個家族——楓葉家族。”

藍雨喃喃道：“怎麽可能？”

橫行天一邊看她一邊道：“怎麽不可能。二十多年前，有人從橫家偷走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你。你被帶到了A國。孩子，這是一場誤會。”

藍雨腦中閃過童年的種種片段，回想起母親對自己的不喜、毆打、辱罵，心裏不禁一陣顫抖：難道自己真的是被偷的嗎？

橫行天似乎看出了她的矛盾，拍拍她的肩膀，和藹地說：“你先好好休息。這些明天我們再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