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山匪扮知府10
山匪扮知府10
雖然外面打生打死, 但逢陽府治下少有的寧靜詳和。
秋收時候,府內百姓都提起了心,然而衙役只收取兩成糧食, 态度稱得上溫和。對比原來, 實在是輕松太多了。
“咱們是不是換縣令了?”偏僻村落的村民激動問。
其他村民也不甚了解, 直到青壯出去打聽,才曉得不是換縣令,而是換知府了。
白鴨縣縣令欺人太甚,縣下的百姓反了, 知府體恤民苦, 并不責怪縣下百姓,反而任命反抗頭目為新縣令。其他縣令見狀,就不敢欺負本縣的百姓了。
這實在匪夷所思,如天書般。
真有那麽好的知府嗎?
他們這邊村子太偏,消息閉塞, 只曉得4個村子歸一個鎮管理,再往上就是鎮子歸縣裏管了。
村裏只有老村長勉強認得些字, 他也教過村民, 可是學字太難了, 有些字老村長也記不完全, 教錯幾回之後, 村裏人更不願意學。
他們不認得字,也無一技之長, 出村多會被騙,就安心在村裏種地。可是之前衙役收糧太狠, 好些人拿不出,村民要麽跑了, 要麽被抓走服役,要麽被打死了。從前村子裏有48戶人家,如今只剩15戶。
村民遲來歡喜新知府的到來,也為親人枉死難過。一時心情複雜。
而靠近逢陽府府城的村落和縣城,消息靈通些,看着官府售賣的青鹽驚喜非常。只是又畏怯價格。
逢陽府的鹽價一直都很高,基本在60-70文一斤,高的時候80文一斤也是有的。
一名青年強撐鎮定的上前問價,那差人倒是好說話,“一罐鹽28文。”巴掌大一罐,約摸2斤。
青年差點以為聽錯了,躲在拐角後的百姓齊齊湧了出來,七嘴八舌:“真的28文嗎?”“還是28文一斤?”“28文一斤鹽也比從前便宜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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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人把手往下壓壓,示意大家安靜,他道:“這是晏知府從外面弄來的鹽,為民謀福。一人限買一罐,不要争搶。”
有人道:“差爺,我多出二十文錢,讓我多買一斤行不行。”
差人沉了臉,“你以為晏知府缺你這二十文錢,再多哆嗦,就把你排在最後面。”
那人頓時不吭聲了,老老實實在隊伍裏待着,而後輪到他,高高興興買上一罐鹽,他用指尖撚了點放入舌尖,鹹味蔓延,他笑眯了眼。
鹽鋪前大排長龍,熱鬧不止。
訾別元放下車簾,心情微妙。在他心中,晏知府狠辣嗜殺,喜怒不定,不是好人。
可對方下發的件件政令都是與民謀生。
訾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曉得外面是個什麽光景,再看着眼前的太平安樂,有些恍惚。
其實逢陽府也不安樂,貪官污吏橫行,惡霸當道,可是有一天,這些壞東西都不見了。
訾別元抿了抿唇,盡管不承認,可他心裏對晏淮從訾家奪走頗多家財的不滿散了許多。
就當是交保護費了。至少訾家也在晏知府的庇護下過着安穩日子。
只是不知道這安穩能持續多久。
馬車滾滾行駛,十分平坦,訾別元才想起晏知府早讓人修繕了府城的街道。
他心情一時更微妙了。
秋老虎的威力懾人,訾別元回到府中也是出了一頭汗。
晏淮最近都不愛動彈了,每日僅着單衣和紗褲,豆豆舉着扇在他身側吭哧吭哧打扇,一盞茶後,晏淮就給人一塊豆糕,讓小孩兒喝半碗雪泡豆兒水,小家夥喜歡的不得了,只是每次胡祥等人見到,總會欲言又止。
胡祥是個命硬的,次子早夭,沒幾年妻子病逝,長子好不容易長到十五歲,也在與其他山匪的厮殺中死去。
他次子死時跟豆豆差不多年歲,豆豆又被高熱燒壞了腦子,呆呆憨憨,胡祥難免憐惜,不忍豆豆被欺負。
胡祥彙報完正事,看一眼小臉緊繃的豆豆,勸道:“大人,府中t不缺女婢小厮,不若讓他們來打扇。”
豆豆頓住,好一會兒才扭過小腦袋,胡祥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眼前一花,豆豆就跑了過來,推搡着他往外走。
胡祥:???
晏淮叫住豆豆,小孩兒重新回到晏淮身邊。
晏淮看着門邊的胡祥,得意道:“你看到了。”
胡祥:………
晏淮用袖子随意給豆豆擦汗,然後想了想,說:“既然你這麽心疼豆豆,這樣吧,你給我搞點冰,我就不讓他打扇,屋裏放兩盆冰,涼絲絲的,我跟他都去榻上躺着。”
胡祥心思我上哪兒給你搞冰。
但他還是将這事放在心頭,對外放出府衙高價收冰的消息。
沒兩日,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求見他,道自己那兒有一盆冰。
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彎着腰,有些讨好。
胡祥目光在男子的手指略過,指縫髒污。
“你把東西帶來,本官給你二兩銀。”
男人喜不自禁,沒多久,他背着背簍進來,冰放在背簍的木盆裏。他接過錢後,又問:“大人,你還要冰嗎?”
胡祥點頭,“你何時能再送來?”
男人思索,猶豫到:“可能得兩日後。”
胡祥:“好。”
他派人秘密跟着男人,靜待兩日,找到了男人制冰的秘密。
晏淮探頭瞧冰,又看一眼堂下跪着的面色蒼白的男人,樂道:“你咋想到的,還挺聰明。”
男人神色吶吶,“回大人話,小的從前給道觀送過幾回木炭,偷偷瞧的。”
他也不知道這法子行不行,後來他去城外砍柴,準備回家制炭,意外進入一個濕漉漉的山洞,發現山洞裏有些白色物質跟道長所用相似,就帶回家制作了,還真讓他弄出一點兒冰。
只是他無權無勢,逢陽府又不安生,他不想給自己招禍,就沒作聲。
後來晏知府來了,逢陽府得見青天,他尋思府衙連青鹽都便宜賣,肯定看不上他那點兒冰。
沒想到胡祥給瞧上了,胡祥抓重點:“你說的道觀在何處?”
男人支支吾吾,晏淮從自己手上取下一個大金镯子,對男人道:“接着。”
金燦燦的镯子晃花人眼,男人捧了滿懷,晏淮問:“可以說了嗎?”
男人點頭如搗蒜。他還親自帶衙役上山,然而道觀人去樓空。他有些不知所措。
胡祥倒沒為難他,在觀裏搜出幾張草稿廢紙,有些褪色了,他攏入袖中。
“回罷。”
男人回到自己家裏,拿出金镯子咬了一口,留下牙印,是真金。
他笑彎了眼,晏知府真大方。當了這個金镯,能換好多錢了。
府衙內,晏淮看着老舊的手稿:看過了,看不懂。
此時一名書吏求見,晏淮讓人進來,書吏面孔很陌生,不經常在他跟前晃。
“屬下見過大人。”
晏淮擺擺手,問他來幹嘛。
書吏有些不好意思,他這人不善詩文,偏愛奇技淫巧,他聽說府裏送了冰,随後胡祥又派人去城外搜尋,心裏起了念頭。
胡祥睨他一眼,這消息真夠靈通的,沒有孟清的手筆他不信。
張書吏道,“大人,屬下曾在前朝書中瞧見,有一物遇水吸熱,水寒成冰。”
晏淮撓撓臉:“好像是這麽回事。”他把案上舊手稿給張書吏,“道觀搜的,你看看。”
張書吏雀躍非常,他大概掃過一遍,期待問:“大人,屬下能否把手稿暫時帶回公房。”
晏淮:“去罷去罷。”
張書吏欣喜退下。
胡祥剛要言語,卻聽晏淮道:“好久沒見那群冤大頭了,你派人送請帖,道本官辦宴,邀他們三日後晌午過府一敘。”
胡祥看着晏淮眼裏滋滋冒精光,脫口而出:“大人想要賣冰給那群富商?”
晏淮肯定的點點頭,“胡同知,你變聰明了,本官很欣慰,不愧是本官一手教出來的。”
胡祥嘴角抽抽,最後一句大可不言啊大當家。
且不提本地望族收到請帖後,如何驚恐,胡祥以城裏一座院子為獎勵,讓制冰的男人帶他們去尋濕噠噠的山洞,張書吏一道跟随,他看着洞中所見興奮不已,命人開采硝石礦,初步處理後,将硝石投入制冰。
屋內兩盆冰冒着絲絲涼氣兒,晏淮在床上惬意的攤成大字形,旁邊還睡着一個小奶團子。
前兩日都是豆豆給他打扇,晏淮大話都放出去了,要跟豆豆有福同享,這個時候攆人走,不是打自己臉嘛。
于繡娘戰戰兢兢尋來,被晏淮勸回,她想起兒子乖巧的依偎在晏淮腿間,小臉帶笑,看起來就像一個尋常孩子,也不怎麽呆了。
或許,晏知府這樣的神人,真的能驅邪驅災。
于繡娘繳着手帕,終究私心占了上風,只要豆豆好,這冒犯晏大人的罪名她來擔。
于繡娘有了決斷,心反而踏實了。她起身從鬥櫃抽屜中取出筆墨,提筆勾勒,晏大人愛俏,秋日得準備繡花新樣式了。
三日後,本地富商赴宴,府衙儀門緊閉,他們從東邊生門進入。
門內天井很是寬敞,衆人不敢張望,跟着守衛行走,穿過兩道門,進入二堂。
黃肅在堂外侯着,招待他們,一群人聚在院裏。天上日光烈烈,這群富商汗水直冒,被曬的頭暈眼花。
此時,清亮的一聲“晏大人到——”,于衆人而言無異于山間涼風。
衆人齊齊行禮,“草民見過晏大人。”
晏淮假假擺手,“日頭這麽大,怎麽在院裏曬着,黃書吏,你真是招待不周。”
黃肅立刻請罪。
富商們面皮抽抽,別演了,他們又不傻,沒有晏知府許可,黃書吏怎麽敢自作主張。
晏淮令他們進入二堂隔間,屋內涼爽怡人,衆人感到無比惬意。訾別元一眼瞧見角落裏的冰山,他瞳孔一縮。
适時女婢魚貫而入,奉上冰飲,都是些常見飲子,紅豆飲,姜蜜水,青桔飲之類,冰鎮之後,格外清甜。
晏淮示意他們飲用,富商們都有些迫不及待。屋內響起一陣陣的喟嘆,晏淮笑眯眯道:“好喝吧。”
衆人對視一眼,連連應是。
晏淮又道:“這天兒好熱,但本官屋裏還有好多冰。”
衆人面色一滞,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生硬的炫耀。
算了,誰讓他是知府,就讓讓他吧。
絕對不是因為他們打不過晏淮。
衆人争相吹捧,隔間內一時熱鬧非常,人群中,年輕俊美的晏知府面色不變,只是矯揉造作的捧起小青桔飲子喝了一口,又道:“府衙公房也備有冰盆。”
衆人:......…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晏知府有冰了。
訾別元有所覺,他誇張的吹捧兩句後,遲疑詢問晏知府從何處得了冰。
果然,他話音落下,就見晏知府露了笑,“本官自有本官的渠道,不過你們想買,本官可以勻你們些。”
一刻鐘後,富商們留下買賣字據,命人提着冰桶暈暈乎乎離開府衙,坐上自家馬車才回過神來。
合着晏知府請他們赴宴是為了賣冰啊,早說啊,早說賣冰,他們直接掏錢買了。
何必把他們叫去府衙,晾在太陽底下白遭罪,最後一盞香飲子給打發了。
再窮的人家也沒這麽辦宴會的。
“現在不就有了。”晏淮理直氣壯,“我又不是幹收錢,我還給冰了,現在這樣熱的天兒,誰不想要塊冰,你不想嗎胡同知。”
胡同知啞口無言。
晏淮道:“銀貨兩訖的事兒,互不虧欠。”
胡同知要被說服了。
晏淮:“再說了,牛乳多稀罕,留着給本官多吃兩口不行嗎。憑啥便宜外人。”
胡同知:
一通大道理只是你的謊言,這才是你的心聲吧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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