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山匪扮知府15

山匪扮知府15

十月初五, 這日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

章順潮與中州大軍僵持不下,誰也沒有妄動,忽然章順潮的後方大軍傳來急報, 陳嶺突襲, 短短一日淪陷兩座縣城。

章順潮帶兵回援, 甫一動作,中州大軍和魯地地方軍迅速猛撲。

原本平靜的局面頓時攪動巨大漩渦,巨浪滔天。

章順潮被三面夾擊,打的昏天黑地。

孟清胡祥等人聚在府衙二堂隔間, 聽徐火火從外面傳回的情報, 面色凝重。

這般嚴肅的氛圍,一道咀嚼聲不合時宜響起,胡祥望去,晏淮咬着肉脯,眼神放空, 心思不知道去哪兒了。

胡祥開口喚他,“大人, 您怎麽看?”

晏淮咽下口中食物, 理所當然道:“他們打他們的呗, 關我們啥事, 總不能指望我出人去撈章順潮吧。”

孟清心思一動, “大人,或許可以一試。”

胡祥剛要反駁, 忽然回過神來,若有所思。

隔間內再次恢複寂靜, 但這次很快被打破,孟清道:“大人, 不若咱們假助章順潮滅陳嶺,又與陳嶺周旋,待陳嶺與章順潮的後方雙方兩敗俱傷,咱們趁機奪占地盤,從而占據大後方。”

胡祥和胡常佑思索措辭勸說晏淮,只見晏淮點點頭,“行叭行叭,姓章的也給本官送了不少東西,本官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本官就幫幫他吧。”

胡祥懷疑晏淮壓根沒理清孟清的意思。

晏淮起身:“今日商讨完了吧?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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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都坐麻了。

晏淮回內院逗小孩兒,晏知府普天之下最自信,道豆豆到開蒙的年紀了,其他人太忙,他略略屈才,給豆豆當開蒙先生好了。

胡祥知曉後:…大當家如此誤人子弟,真是作大孽!

但其他人卻覺得,晏知府給人開蒙,自個兒好歹得學一二,否則教無可教。也是兩全其美。

論胡同知與同僚們的深深代溝。

此事暫且不表,徐火火帶兵佯攻章順潮部下,當陳嶺即将奪下章順潮後方時,徐火火迅速反擊,在陳嶺斥罵痛恨中,幹脆利落結果了他的性命,收服陳嶺殘将。

短短數日,逢陽知府一舉擴張,占據陳嶺的地盤,以及章順潮三分之二的後方地盤,走上勢力争奪的舞臺。

章順潮焦頭爛額之際,收到晏淮來信,道他已經剿滅叛賊陳嶺,安撫後方,還請章大帥放心。

章順潮愣神,将信與幕僚團看,一人遲疑道:“逢陽知府…這是……投效?”

信上諸字,字字懇切,道章大帥與逢陽府許多東西,助逢陽府度過難關,若章大帥有需要,逢陽府必定全力支援。

屋內氣氛微妙,無人言語。

若逢陽知府真心投效,就該歸還大帥的地盤。可若說逢陽知府無心投效,又的确是逢陽知府派兵滅了陳嶺,解了後方之危。

但是逢陽府卡的時間太微妙了,他們腹背受敵,後方與陳嶺打的你死我活,逢陽府才出手……

“……大帥,逢陽府缺兵少将,短鹽缺糧,先時逢陽府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一位幕僚勸說着,讓章順潮的心情好些。

木已成舟,不這般想又能如何。

眼下,他們還得應付中州大軍和魯地地方軍。

不料魯地地方軍突然撤軍,偃旗息鼓,章順潮的敵人只剩中州軍,他的滿腔怒火與憋屈,對着中州軍傾瀉而出。

中州軍被打的節節敗退,只是章順潮先時受挫,欲乘勝追擊也有心無力。

而退回駐地的魯地地方軍倏地出擊,将元氣大傷的中州軍打的丢盔棄甲,擊殺中州軍頭領。

至此,這番混戰才告歇止。而前後不過倆月,國朝內的勢力割據再次變化。

胡常佑神色匆匆回府,他懷中揣着前方戰況,然而他進入二堂,卻不見晏知府身影,唯有胡祥在副案後忙活。

胡常佑:有點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胡祥吩咐人去請晏知府和孟清等人,他接過信件瞧了瞧,眉間浮現愉悅,随後又藏了隐憂。

待晏淮孟清等人行來,胡祥将信件交給孟清,他對晏淮口述戰況。

晏淮撓撓下巴,“這支魯地軍還挺不要臉的哈,開始跟着中州軍打章順潮,見章順潮緩過來了,又貓回去。等章順潮和中州軍打的半死,他丫又出來撿耙活了。”

“不要臉,真不要臉。”晏淮搖搖頭,義正言辭的譴責。

其他人擦汗的擦汗,飲茶的飲茶,俯地的俯地,賞花瓶的賞花瓶。

大人,與魯地地方軍相比,咱們又好到哪裏去了。

陳嶺死都不瞑目。

胡常佑幹咳一聲,“大人,前方有報,魯地地方軍的頭目乃是皇室旁系,因父輩得罪當今,被貶谪魯地,受地方官監禁,皇室宗親的身份早已有名無實。”

晏淮往嘴裏塞了一顆梅子肉,嚼嚼嚼,含糊道:“老子最讨厭皇族了。”

胡祥:“咳咳咳——”

不要再自稱t老子了啊!!!

其他人當沒聽到。

“那癟犢子多大了。”晏淮又問。

胡常佑道:“年歲不大,據說年十四。”

“這麽小。”晏淮不太高興,“毛都沒長齊,誰聽他的啊。”話語裏酸的不行了。

他嫉妒人家比他年紀小,還比他能幹。

孟清道:“如大人這般天縱奇才,世所少有,一人便是大幸,又非地中菘菜,那般廉價。”

石琅也道:“孟同知說的是,咱們與魯地相隔頗遠,其中傳言摻雜多少水分未可知。”

三當家想了想,也道:“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

胡常佑:啊這……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捧着晏淮,把晏知府哄的眉開眼笑。

胡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再止,痛苦閉目。

大當家的腦子就是被這群沒有下線的人吹捧壞的。

一群人湊在一起說魯地軍頭目壞話,年十四的少年猝不及防打個噴嚏,又忙不疊坐正身子,歉意道:“阿姐,是我失禮了。”

榻對坐的女子端妍婉麗,烏發高挽,束成單螺髻,零落點綴金簪玉珠。

屋裏燒着木炭,暖意如春,因此她僅着了一身藕粉色裏衣,外套荷色雲紋襖兒,下着雪色棉裙兒,琉璃水滴墜子懸在頸間,襯着她的玉面冰肌,更顯骨骼韻秀,孤清絕俗。

南宮翎擡眸望來,緩緩道:“近日天涼,你還需仔細身子。”

柴玉颔首,“阿姐關切,弟謹記在心。”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柴玉提出告辭。

他離去後,屋內僅剩南宮翎與珠兒主仆二人。

珠兒笑道:“這次魯地軍占據中州,多虧了姑娘。奴婢覺着,姑娘比很多男子都有才。”

南宮翎捏着茶蓋,漫不經心的撥弄茶沫,珠兒疑惑:“姑娘?”

咔噠一聲,茶蓋合上,南宮翎從榻上起身,在屋內踱步,與珠兒道:“你只瞧着咱們占據中州,卻忽略夾縫求生的逢陽府一舉滅了陳嶺,占據章順潮的後方,徹底解了青鹽掣肘,逢陽府又産鐵生糧,可謂蛟龍入海,虎歸山林。”

珠兒驚道:“這麽厲害嗎?那對方會不會是咱們的心腹大患啊。”

南宮翎不語。

珠兒咬了咬唇,寬慰道:“姑娘,您這般聰穎,奴婢相信…姑娘?”

姑娘…竟然在笑?!

南宮翎睨她一眼,眸光甚亮,“人生,知己難求,旗鼓相當的對手亦難求。”

珠兒茫然,她不理解,對手太過難纏,怎麽還能歡喜呢。

珠兒晃神的功夫,南宮翎行至案後,素白指尖點着薄紙,上述逢陽知府的一切信息。

巧了不是,現任逢陽知府她曾有耳聞,容貌未見,但足以肯定的是,對方已近天命之年,散盡大半家財才謀了這一官職,絕非年輕力壯。

她垂眸掩去興味,将信紙燃燒,直瞧着它蜷縮扭曲,化為漆黑灰燼。

珠兒仔細清理了,又見午時逼近,去竈下傳飯。

一點雪花從廊下飄來,落在她鼻間,激的她打了個哆嗦,不禁加快腳步。

漸漸地,雪愈大,天愈冷。

柴玉立在窗前,寒風吹涼了面,他對着手哈了口熱氣,才感覺到溫度。

他與長随道:“從前我最怕冬日,一家子人聚在一處,湊不出一套厚實的棉衣棉褲。”

他的阿父阿娘和姨母都凍死在冬日,就連表姐南宮翎也差點死在冬日,幸好表姐命大,挺了過來。

如今他與表姐相依為命,還占據一方,再不必仰人鼻息,憂慮衣食了。這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

長随安慰他,柴玉腼腆的笑了笑,“我知道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很好,我也有餘力幫扶百姓。”

他命人關上窗,對長随道:“你帶人在城外添幾個粥棚,再搭建茅屋,這麽冷的天兒,多活一個百姓也是好的。”

長随領命而去。

魯地大雪紛飛,逢陽府倒是暖和些,但還是濕濕冷冷,不太爽利。孟清道東南沿海,比逢陽府溫暖,勸說晏淮東遷。

晏淮左耳進右耳出,将這話粗糙的過了一遍腦子,就應下了。

訾家因着訾別元的緣故,得以跟随晏知府東遷,其他家族只能留守逢陽府。

逢陽望族:QAQ

晏大人,求再給一次機會。

他們哪曉得已至絕境的逢陽府還能破局,且有蒸蒸日上之勢,現在投效都不叫燒熱竈了,壓根兒排不上號。

訾別元,你小子好運道。

逢陽府各望族心聲,晏知府是不知曉滴,當然知曉了也不在意。

晏知府心心念念去沿海過年,石琅見天兒與他說當地習俗。

花樣繁多,一個月都不夠使兒的。晏知府聽的心癢難耐。

他們抵達時,已經逼近年關,石琅道:“大人,明兒就是拜神的日子,可要大辦?”

晏淮:“辦呀,本官最愛熱鬧了。”

于是乎,次日青壯開道,晏知府駕馬行過長街,落在神廟山腳。

石階高聳入雲,晏淮蹙眉。

石琅輕聲道:“大人有所不知,每一道石階都是對應的銅銀金,待大人入了廟,神會保佑大人財源廣進。”

晏淮舒展眉頭,甩開膀子,吭哧吭哧往上爬。

石琅微微一笑,命車馬從旁側的山路上去。這登天梯本就是考驗人的,一般人并不走此道。

他們如何,不重要。只要讓本地百姓知曉大人尊重當地習俗就夠了。

敬民俗,安民心,順天意。

晏淮一口氣爬上去,略做休息,就進廟對着神像大拜特拜:神仙神仙保佑我,神仙神仙賜金銀,神仙神仙叩謝您。

晏淮脊背挺直,磕頭結實,虔誠非常,只要不靠近聽他說什麽,就足夠唬人了。

儀式結束,晏淮就回府了,他還有些興奮,與來接他的豆豆叽叽咕,“我已經去廟中祭拜過了,即日起,咱們就會發大財。”

“到時候我打一串金項鏈,給你脖子上戴六串,手上腳上各戴六串,十根手指頭都要戴金戒指,咱們一出門,別人就知道咱們很有錢。”

豆豆咧嘴笑的歡,“都聽大人的。”

晏淮高興了,挼他腦袋瓜子,身後的長随保持沉默。

地盤擴張,事情成倍增長,孟清和胡祥一邊選拔人才,一邊處理公務,忙的腳打後腦勺兒。

而晏知府變着花樣兒吃喝,胡祥見狀,幾欲吐血。

你真的好拉仇恨啊大當家!!!

怎麽會有頭目是晏淮這樣的捏?!

小事不想管,大事随便管。

他們這種草臺班子,能走到今天,胡祥都覺得腳底發飄。

胡常佑進屋彙報公事時,聽見胡祥碎碎念,又同情又憐憫。

從前胡祥在飛狐山當軍師時,還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如今都被摧殘成什麽樣了。

他也很慶幸,他不用直面晏知府,上面還有胡祥頂着。

胡常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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