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山匪扮知府17

山匪扮知府17

暮春時節, 晏淮收到章順潮的書信，詞藻華麗，字跡優美, 大半書信表達對晏淮的誇贊和關切, 晏淮聽的美滋滋, “章順潮肚子裏還挺有墨水的哈。”

話落不過一盞茶，孟清念完後半段內容，晏淮垮了臉，“老子就說這鼈孫沒安好屁, 我憑本事打的江西, 憑啥還。”

“管他去死。”晏淮總結。

胡祥寬慰自己，大當家話糙理不糙，話糙理不糙……

“報——”一名長随急速而來，“大人，前方有情報。”

孟清接過情報呈上, 晏淮看了看，然後遞給孟清：“本官已經看完了, 你看吧。”

孟清從善如流接過情報, 他知道胡祥又會吐槽晏淮大字不識幾個, 還不肯念書, 但是每當晏淮毫不猶豫将信件與他, 他都心神俱震。

何等寬廣的胸懷，才能如此, 他又何其有幸。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得主如此, 夫複何求。

胡祥淡淡掃過孟清的神色，無力吐槽：又感動到了吧, 孟通判。

胡祥心裏碎碎念，等着孟清看完信，但這次孟清看的時間久了。

孟清：“大人，榮王信上說，章順潮與朝廷聯合，欲除咱們後快。”

“什麽！”晏淮瞪大眼，“真是個王八蛋。居然對老子使詐，太不要臉了。”

胡祥神色凝重，湊上孟清跟前觀信，“榮王傳信，意欲何為。”

Advertisement

“他害怕呗。”晏淮抱胸哼哼：“朝廷和章順潮聯手滅了咱們，勢力壯大，回頭收拾柴玉還不跟玩兒似的。”

胡祥猶豫，“柴玉是皇室宗親，天子應該不會……”對上晏淮看傻子的目光，胡祥止了聲。

晏淮嚷嚷，“你們看到了，章順潮和大齊朝廷先動手的啊，本官只是正當防衛。”

胡祥：這個時候就別講究這個了啊大當家！

晏淮撇嘴，“雖然本官很讨厭柴玉，但是本官重大局，捏着鼻子跟他合作罷。一日後，燃狼煙動手。”

孟清和胡祥一驚，“大人三思！榮王始終是柴氏的人，未必可信，咱們…”

“傻蛋兒，章順潮寫這封信就是迷惑老子的，他馬上就要動手了。”柴玉那邊根本不重要。

晏淮一副“你怎麽這麽笨，沒了本官你可怎麽活啊”的憐憫神情，胡祥感覺膝蓋中了兩箭。

孟清匆匆退下，胡祥也快速離去，他們得快速部署。

晏淮手下缺人，文官當武将使兒，武将當牲口使兒。

唯有晏大當家理直氣壯耍懶。

入夜子時，徐火火帶人夜襲章順潮後方，熊熊火光燃亮了半邊天，巡撫衙門的前院燈火通明，孟清坐鎮後方，胡祥調兵遣将。

這位前飛狐山的軍師，終于找回一絲從前的感覺。鼓聲擂擂，喊殺聲徹夜不息。

喝不盡杯中酒，殺不盡敵人頭。

那張帶有幾分慈意的國字臉，滿是肅殺。

章順潮收到戰況時，忙不疊從床上爬起來，他不敢置信：“晏淮怎麽會突然進攻？”

他分明才寫信迷惑對方。

不怪章順潮投效朝廷，他被夾在晏淮和柴玉中間，西面還有關內軍虎視眈眈。他若不突圍，死的便是他。

他都盤算好了，先穩住柴玉，假意安撫晏淮，趁其不備擊殺晏淮。

“混賬！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章順潮怒不可遏，若讓他知曉內奸，他必要将其千刀萬剮。

“報——”

“大帥，魯地軍從西北直沖而來。”

“報，敵将徐火火已打下一座縣城！”

章順潮心頭一跳，從徐火火帶兵突襲，到拿下縣城，僅一個時辰。

“本帥怎麽會漏掉這員生猛虎将！”章順潮又恨又氣。

他在短暫的思索後，決定舉刀迎戰徐火火。只要滅了晏淮，他縱使元氣大傷，至少還能退守東南，但若是對戰魯地軍，他腹背受敵，毫無生機。

章順潮怎麽也想不明白，當初夾縫求生的逢陽府怎麽會一躍而起，反将他逼入兩難境地。

晃晃火光中，章順潮駕馬陣前，他看着幾十步開外面容凝肅的徐火火，微微一愣，對方t比他想象中年輕。相貌不算出衆，可就是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青年，幾個時辰，連奪他三座城池。

“逆賊！拿命來。”章順潮揮刀襲去，徐火火絲毫不懼，铿锵聲響起，兩人長兵相接。

章順潮不甘心，“晏淮許諾你什麽，我都給你雙倍。”

徐火火置若罔聞，一心迎戰。兩人激戰中，雙方士兵交手，慘叫聲不絕。

兩刻鐘後，章順潮退守，才發覺他手下士兵死傷大半。

“大帥，徐火火勇猛，手下兵士如狼似虎，還請大帥暫避鋒芒。”

章順潮在手下掩護下，離開前線。

一名青年詢問徐火火：“頭兒，不追嗎？”

徐火火：“他跑不掉。”

徐火火側首吩咐：“傳令下去，兩日內拿下府城！”

“是！！”

夜色退去，一輪新日悠悠升起。

拔步床內睡的四仰八叉的青年，眼睫顫動，少頃惺忪半坐，一方熱帕落在他臉上，溫柔擦拭。

晏淮仰起臉，任由豆豆更好發揮，小家夥把熱帕放下，又伺候晏淮穿衣，束發。而後十分有成就感的望着晏淮，軟乎乎喚一聲：“大人，好了。”

晏淮親一口自己的食指，随後食指點着豆豆額頭，給小孩兒腦門兒蓋個戳兒，“幹的非常好，我們去吃飯。”

豆豆歡快的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朝外間去。

早飯是趙翠翠送來的，她面有憂思，晏淮喝了一口粥含糊道：“放心吧，火火哥很厲害的。”

他都打不過徐火火。章順潮肯定更打不過啦。

果然，兩日後前線傳來喜報，徐火火已經奪下府城。

晏淮嘴裏叼着一根鹵豬尾嚼嚼嚼，誇道：“火火哥真厲害，棒棒噠。回頭我分他一個大雞腿。”

石琅莞爾。

午後，晏淮小睡，豆豆在書桌前念書練字。不時朝窗外望一眼。

府內氣氛緊張，他感覺到了。

這場混戰一直持續月餘，章順潮給朝廷寫了無數封求救信，朝廷裝死不應。

反倒是西南土司和關內軍蠢蠢欲動，孟清派石琅前去威逼利誘，穩住局勢。

胡祥靈活用兵，徐火火兇猛非常，胡常佑雖遜色他，但也是一員猛将。

清明前夕，徐火火持長刀斬下章順潮人頭，這場混賬宣告暫停。

柴玉占了章順潮三分之一的地盤，仍嫌不足，還欲拿一半，雙方僵持不下。

消息傳回衙門，晏淮吐出瓜子皮，“這個柴玉給臉不要臉了，老子親自去會會他。”

豆豆拽住他的袖子，急急道：“大人，我我……”

“回頭帶你玩。”晏淮揉揉豆豆的臉，找了匹馬，點就一隊人出府了。

孟清知道消息後，晏淮早不見人影。

孟清氣道：“還愣着幹什麽，去追啊！”

他想跟又不敢，後方還得他顧着。

兩日後，晏淮抵達前線，把胡祥和徐火火驚了一跳。

他們才把信傳回去，估算着也得半拉月大當家才會來，怎麽兩日功夫就趕來了。

晏淮哼哼唧唧，“老子的屁股都要颠成八瓣了。”

他一通抱怨，徐火火安慰他，晏淮冷哼道：“柴玉那個龜孫兒在不在前線，占了老子便宜還賣乖，當老子是活菩薩啊。”

胡祥皺眉：“大人，你想作甚？”

他們才跟章順潮打了一個月仗，士兵疲憊，若再跟柴玉動手，那就是鹬蚌相争漁人得利了。

晏淮冷笑：“作什麽，當然是問候他祖宗。”

晏淮起稿，胡祥審稿，悄摸潤稿，而後給柴玉傳信。

柴玉将信件遞與南宮翎：“阿姐，你認為如何？”

南宮翎看着信上字跡，見字如人，她問柴玉：“你從字跡來看，認為晏淮是個什麽樣的人。”

柴玉遲疑道：“……老辣，圓滑，心機深沉。”

他說：“這是鴻門宴。”

南宮翎擡眸：“你去嗎？”

柴玉抿了抿唇，他有些畏怯，滿打滿算他今歲也才十五。

南宮翎嘆道：“我陪你去。”

柴玉喜上眉梢，激動的握住南宮翎的手：“真的嗎？阿姐。那真是太好了。”

柴玉一顆忐忑的心頓時被安撫了，南宮翎拍拍他的手，“你是榮王，左右護衛你，你不必懼怕什麽。”

柴玉臉色微紅，道理他都懂，但就是很難做到。

兩日後，南宮翎與柴玉一道前往信中地址赴宴。

正是章順潮之前的落腳府邸。

徐火火守在大門，目光如炬，命令柴玉的手下卸刀劍，或僅留四人。

長随勃然大怒，“放肆，竟敢對榮王無禮！”

徐火火虎目怒瞪，刀斧手将柴玉和南宮翎齊齊包圍，劍拔弩張。

“哎呀呀，這是作甚。”石琅笑盈盈前來，勸着徐火火收了兵，又對柴玉道：“今日宴會，大人意在交友，榮王爺帶這般多人手，防備至此，叫我家大帥好生難過。”

柴玉看了一眼南宮翎，隔着幕籬，瞧不清阿姐神色，南宮翎輕輕揮了揮手，柴玉立刻叫退長随。

姐弟二人僅帶四人進府。石琅能說會道，哪怕無人接話，他也說的有聲有色。

柴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手下幕僚也好，追随者也罷，都自持文人身份，克己守禮，言正端方，柴玉鮮少見到石琅這樣的人。

有些圓滑氣，意外的不讨厭。

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行走，院中百花争豔，蝴蝶紛飛，一只彩蝶墜在他們身後，陪同他們一起穿過垂花門，進入大廳。

廳內條案蒲團，已有十數人落座，而主位和主位左下手的位置還空着。

南宮翎眯了眯眼，下馬威？

她牽住柴玉的手，大大方方坐過去，無視其他人打量的目光。

一刻鐘之後，在清亮的喝聲中，晏淮才姍姍來遲。

他負手于後，嚣張跋扈，但皮相實在好，目光也意外的清澈，透出幾分少年不羁。

柴玉愣住，南宮翎下意識掀起半邊幕籬，好瞧個仔細，這番動作露出她半張清冷的面龐，方才還眼高于頂的晏大帥，頓時低下頭，三步做兩步湊到案前，掀起南宮翎另外半邊幕籬。

四目相對，雙方眼中都映出對方清晰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