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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手中的簪子似燒紅的烙鐵,燙得林晚尖叫一聲,她丢掉那簪子,不住地抓扯自己的頭發,“我殺人了,殺人了。”

沉浸在巨大恐懼中的林晚,并沒注意到容璋已經從榻上起來,悄悄擁她入懷,将下颌擱在她發頂輕蹭了蹭,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晚晚,不怕,沒事了。”

是世子爺的聲音。

“世子爺,你終于醒了!”林晚高興地扭過身,可當她看清容璋時也瞥見血泊中的容歡,笑容頓時褪得幹幹淨淨,“世子爺,我殺人了。”

她咬住玉筍一般的指尖,弱聲道:“我殺了人是不是要坐牢啊?”

容璋眉頭一壓,點了點她的額間,佯怒道:“現在知道怕了?你動手之前可有想過後果?”

林晚以為他是責怪自己,心裏莫名湧出一陣委屈,她這都是為了誰啊,遂偏開頭咕哝道:“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不會帶累你的。”

容璋有些好笑地說道,“哦,不連累我?你是我的妾室,你說你殺了人,我能撇得清楚幹系?”

林晚聽得鼻子一酸,再度看相容璋的眼圈都紅了,欲言又止了了半晌,才道:“你若是怕受我牽連,你不然給我一張放妾書好了。”

容璋本來還想逗逗她,但見她都快哭了,這才掃了一眼門口侍立的幾個暗衛,其中一個打頭的心領神會走了進來,抱拳道:“主子有何吩咐?”

“大公子今夜在春莺巷的樓子裏與人争風吃醋,被人放火燒傷至死,你等速去将他的屍首帶回來。”

一句話卻是定性了容歡的死是他人所為。

關勝驚得瞪大了眼睛,世子爺也太袒護林姨娘了吧,即便是她殺了人,都要給她兜着?

林晚也是沒有想到,世子爺竟然會如此護着她,美眸登時水光彌漫,“世子爺,你不要包庇我,你還是把我送交官府吧。”

只要他心裏有她就夠了,她又怎麽會真的連累他呢?他還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因為她而有了不可磨滅的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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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林晚的鄭重其事,容璋卻是個沒所謂的态度,“你當我想要保你?你以為即便我給了你放妾書,就會有人相信這事跟我沒關系?”

見林晚還要再辯,她容璋又道:“再說,我如今成了殘廢,你若是走了,誰來伺候我?”

林晚這才注意到容璋是坐在地上的,若非迫不得已,以他的修養怎麽會坐在地上呢?

只要一想到曾經軒朗如玉的公子,餘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不可避免要承受所有人都指指點點,林晚心就跟被掙紮似的疼痛。

她捂着唇不住地痛哭,“不……”

老天爺怎麽這麽殘忍?

然容璋卻面色十分平靜,“怎麽?嫌我是個殘廢?委屈得哭了?”

林晚重重地搖頭,“不,我只是心疼世子爺而已。”

容璋愣了一瞬,而後別開臉去,冷聲道:“巧言令色。”

容璋雖然醒來卻也殘疾了的事似長了翅膀,才不過一日,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外頭如何不清楚,但國公府這一陣卻異常的安靜,只因國公府正在辦容歡的喪事,容歡死在青樓又被燒成黑炭似的,不是什麽有臉的事,除卻隐隐覺得自己有希望得到世子之位的四公子,其他人都一派地低調。

就連國公夫人都在經歷一複一日的絕望後,覺得他還活着就好,而只要容璋還活着,不管他是不是站得起來,只要他還能生,爵位的事就輪不到二房,也輪不到那個外室子。

是以,當容璋提出要帶林晚去莊子上養病時,國公夫人還刻意拉了林晚去交代事情。

林晚從榮清院出來,就一直紅着臉,任由容璋怎麽問,她都不肯說。

說什麽,說國公夫人叫她趕緊懷個孩子?

容璋的病情自然瞞不過赤真。

恰逢她母妃近日複寵,又懷上了她父王的骨肉,在床頭風的作用下,吐蕃王決定招她回去,換另一個公主過來和親。

得知赤真要回吐蕃,折顏表示也想一起回去。

折顏是麓山書院山長的女兒,三歲開蒙,五歲可作詩,十四歲時因刊印了一本詩集,從此名聲大噪,是整個大梁都叫得上名的才女。

是以當初在發生那件事以後,她投河自盡被路過的船只救起并帶去吐蕃後,很容易就成了王室公主們的夫子。

她很喜歡當夫子,如今既然決定放棄容璋,自然是要回去繼續做夫子的。

赤真諷刺地一笑,“折先生不是說此次回來,就再不回吐蕃嗎?”

折顏垂下發白的臉,卻是個不願意多說的态度,赤真卻步步緊逼地問:“早不走晚不走,确認了容世子的腿疾才走,看來折先生的真心也不過如此啊!”

避無可避,折顏只得慘淡地笑了笑,“是啊,公主就當我是自私吧。”

她這般坦率地承認了,倒是叫赤真準備了一籮筐的話堵了回去。

雖然很自私,沒辦法堅守他,可到底還是愛過的男人,折顏決定臨走之前去看一眼容璋。

她打聽到了容璋在郊外的莊子上住着。

是以,在赤真要離開的頭一天,折顏喬裝一番去到了那個莊子所在的山頭。

在看到莊子名字的一剎那,折顏有些恍惚地濕了眼眶。

攬翠山房。

正是從前容璋允諾過要為她造的房子。

當時她看了一本自傳,是一個隐士所著,那隐士的居所就叫“攬翠山房”。

那屋子建在雲霧缭繞的山巅,一推開窗戶便可一攬落瀑及蒼翠的松柏,閑時邀友人在瀑布旁的石桌上手談幾局,或獨酌于月下,或琴瑟于溪流之上的拱橋上,簡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再看眼前的景色,雖則沒有書裏那樣的古樸意境,卻也是綴于梅林之間,周遭水帶環繞,十分地山清水秀。

她目光順着溪水往下,瞧見了一座石橋,此刻橋上的那個清隽t得不可方物的男子不是容璋又是誰?

三年不見了,人還是那個人,卻失了當初的意氣風發,添了上位者的沉穩和氣勢。

她甚至在想,若是當時她遇到的是如今的他,他們之間會不會就沒有那一劫,至少如今的容璋在朝堂已經大放異彩,國公夫人想來是管不了他的。

終究是造化弄人啊。

折顏的腳本能地就要向他走去,可他身下的輪椅卻是那樣的刺目,登時她就連着退了幾步,臉上的血色霎時褪了個幹幹淨淨。

不!她不能過去。

她喜歡的從來是那個軒朗高華的貴公子,而非一個廢人,她無法想象要如何與一個廢人過日子。

既要當他的拐杖,又要當他的丫鬟,恐怕就連房中事也要她來主動,聽聞殘廢之人性子還會變得十分暴戾。

蹙着眉頭正要收回目光,卻突然瞧見容璋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雖然只有那麽一瞬,他馬上又坐了可折顏還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确是站了起來。

而他為什麽站起來呢,折顏視線一轉,看到一個女子正從小溪裏頭爬起來,她手裏還提着一個漁網,裏頭有三兩尾魚。

顯見得方才是女子的落水叫他失了方寸。

難道他是裝的?

這個念頭一起,折顏便聯系上了朝堂上的事情,頓時就明悟了。

怪道最近朝堂上,有許多人參太子無德理應廢之。若是容璋腿腳沒毛病,叫人覺得榮國公府沒了未來,那些人怎麽敢如此猖狂?

而這些參太子的人呢,說來也是奇怪,似乎都身陷囹圄,而太子部下的貪腐軍糧案也有平反的趨勢。

兩下比較,難免叫人深思,這該不會是一出引君入翁的計謀?

甚至把赤真和那個姜小姐的婚事一并拒了去。

容璋啊容璋,你騙得我好苦啊,差一點我就要再也見不到你了。

得知容璋不是個殘廢,折顏便看不慣林晚了。尤其是容璋本來在裝病,結果卻險些破功了,這是不是說明他自己愛上了她?

折顏迫不及待想要看清林晚的臉,都說和她像,她到要看看有多像,可林晚再已經上了岸,一手推着輪椅,一手提着漁網往本應該是她居住的攬翠山房走去,就像是尋常夫妻一般,還真是叫人好生嫉妒呢。

不過,在她看來,贗品終究只是贗品。

她有這個自信,只要她這個正主一出現,那個贗品立馬就會出局。

山下溪流邊,林晚問容璋:“今晚上吃什麽魚?紅燒還是清蒸?”

“吃人魚。”

林晚小臉霎時漲了個通紅。

等一切歸于平靜,林晚想起方才容璋匍匐在她身下的模樣,忽然有些心疼地道:“世子爺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他的腿動不得已經很傷自尊,怎麽能讓他再做這種這種低三下四的事,林晚雖然懂得不多,也知道一般人不肯這樣做的,就是她也不曾這樣服侍過容璋,只因蘭英姐提點過她,別太不正經了,當心被看輕。

是以,她從來沒想過,世子爺會為她做到這個份上。

以往到這裏,也就該睡了。

今日容璋卻不放過她,他一面厮磨在她耳畔,一面說:“你個小沒良心的,只管自己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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