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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精神域梳理和精神壁壘加築,可謂是向導兩門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課程,從一年級的入門課到四年級的高級精修課,課本厚度加起來可以随機砸死一名A級哨兵。
向導天生對哨兵具有共情心理,遇到精神契合的哨兵時,會本能地與他共情,憐憫他,幫助他,救治他,所以應帙提出讓遂徊為他精神梳理并不是什麽無禮的要求。
更何況在他看來,遂徊現在在他體內,動用的是他的向導素和精神力。應帙是讓遂徊用屬于他的東西梳理遂徊糟糕的精神域,真論起來還是遂徊賺了。
但應帙萬萬沒想到的是,遂徊沉吟了一會,竟然擡頭問:“怎麽梳理?”
“……”
應帙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他回憶了一下精神域梳理入門課第一章的內容,“就是,拿你的精神觸梢與我的精神域進行鏈接……”
“精神觸梢?”遂徊感知了一下,從茫然無知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什麽也沒有感知到。
“……”應帙很難苛責這個剛剛成為向導不超過兩個小時的哨兵,但他仍舊感到非常糟心。
感知精神觸梢的存在對每一名向導來說就像餓了要吃飯困了想睡覺一樣,是本能,無法用言語教學:“或許,我們還是讨論一下怎麽把身體換回去來得更快些。”
“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遂徊問,“問問醫生怎麽辦。”
“你認真的?”應帙,“我們只會被當做精神病。”
“或許早有類似的案例,只是被工會隐瞞,我們不知道而已。”
“……”典型的陰謀論,但應帙無法反駁。畢竟特種人自兩百年前基因突變誕生至今,身上還有無數未解之謎,比如哨兵的精神黑洞,比如精神體的忽然變異,再比如精神圖景的高維度……靈魂互換好像的确有可能只是精神力變異的一種。
思考了一會,他提供出一個可能的解題思路:“昨天你都做了些什麽事?有沒有碰到什麽異常的情況?”
“異常情況?……”遂徊陷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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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帙也同樣回憶起昨天從早上開始他都遇到了什麽事情,一如往常的上課,在食堂吃午飯,上課,去學生會辦公室處理工作……
二人正思考着,遂徊腕上的終端忽然響了,一顆小小的紅腦袋尖嘴鳥頭虛影在上面緩緩旋轉,他擡起手,将手腕和終端一起遞到應帙面前。
“是耿際舟。”應帙說,學生會副主席,他認識的向導裏只有這人的精神體是朱鹮。
“接嗎?”遂徊問。
應帙猶豫了一下,考慮耿際舟現在找他可能有什麽事。十幾秒過去,鈴聲仍舊持之以恒,就是小鳥腦袋轉得越來越快,頭頂的紅羽也越來越鮮豔。
“接吧……長話短說。”他說,緊接着又嚴厲地提醒,“……不要故意夾嗓子!”
“……”遂徊點下接聽鍵,一個焦急的男聲立刻從終端內傳來:“應帙!你人呢?!睡過頭了?”
“我——”遂徊看向應帙,後者皺眉捂住耳朵,用口型道:問他有什麽事。
“有什麽事?”
“你問我什麽事?”耿際舟的聲音更大了,吵得應帙耳朵嗡嗡疼,他從沒察覺到自己的副主席嗓門原來這麽大,“考試!期中文化課考試!還有十五分鐘就開考了,你人呢?”
應帙:“……”
應帙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知道了。”遂徊快速挂斷電話,喚住應帙,“我們現在這種情況還要去考試?”
應帙轉身和他對視,面無表情又萬分篤定地說:“必須去考試,缺考是無法遮掩的污點,會導致我下學期無法繼續競選學生會主席,從來沒有人能連任兩屆學生會主席,我一定要開創這個先河。”
“……”遂徊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應帙低下頭,視線落在遂徊掌心的止疼藥上。想要去考試,某些擺在眼前的困難就必須克服,短暫的停頓過後,他說:“給我點向導素,考完我們再聯系……先交換一下通訊號。”
說着他擡起手腕,這才發現衣服袖口都是污血和灰塵,皺皺巴巴,“有幹淨衣服嗎?讓我換一件。”
遂徊點點頭,走去陽臺,不一會又反身回來:“那件還沒幹,穿不了。”
應帙從沒想過他會收到這個答案,“什麽叫‘那件還沒幹’?你難道就只有兩件衣服,一件洗一件穿?”
“哨兵貼身的裏襯都是特制的,價格不菲,我确實只有兩件。”遂徊慢吞吞地說。
“……”據應帙所知,塔會給每位新入學的哨兵免費發放一件特制裏襯,所以遂徊本人實際上就只有一件。
他欲言又止,忍了:“那先給我點向導素,衣服的事情等上午考完再說。”
遂徊問:“怎麽給?你的向導徽章不是丢了嗎?”
“還能怎麽給?現在就只剩下最原始的辦法,體液安撫。”應帙擡手摸向後頸,“把我的頸帶摘給我,還有延緩向導素揮發的纖維紙,這是塔免費向所有哨兵學生提供的,而且還是我剛上任的時候親自領着學生會的人,一個宿舍一個宿舍挨家挨戶發放的,這你總該有了?”
“……有。”遂徊默默摘下頸帶交給應帙,然後從櫃子深處把從未拆封過的纖維紙翻了出來。
他垂下眼眸,視線落在纖維紙纖塵不染的包裝盒上,指腹無意識地在表面摩挲,他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陰沉,摻雜着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晦暗。
等他好不容易從回憶中掙脫,回頭就看見應帙把黑色頸帶捂在臉上深深地嗅聞,呼吸顫栗,山青色的眼沉醉地微朦着,額前碎發和頸帶融入一色。
關鍵應帙此刻用的是遂徊的臉,對于哨兵來說,當衆聞向導頸帶的行為基本和聞別人內褲差不多。
不行就報警吧。
“……”遂徊喉結動了動,忍不住出言打斷應帙變态的行徑,“纖維紙。”
應帙嗅了滿腔自己的向導素,大腦中一片清明,聽到聲音他神情緩和地擡起臉,說話語氣也跟着柔和了,好脾氣地教導:“你把它含在嘴裏,用唾液浸濕。”
遂徊乖乖地低頭照做,五秒過後将濕潤的纖維紙取出,重新交給應帙。後者接過,妥帖地放到頸帶夾層裏,對準後頸腺體的地方扣上。
“這樣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了。”他起身說,“走吧,我的考號是012,1號考場,你呢?”
遂徊回憶了一下:“549號,71號考場。”
“五百……四十九?”應帙懷疑地重複了一遍。
考試座位號和考生成績并不是直接對應的,但也有着一定的聯系,成績領先的學生基本上也都會在數字靠前的考場裏,向導也會盡量安排在低樓層,哨兵在高樓層,就像應帙,考號從來沒出過兩位數,一直在一樓考試,他還是頭一回遇到五百開外的考號。
他想問遂徊什麽情況,擡眼就見這人出門之後熟練地一手撐着宿舍外過道的矮圍牆,一手攬過他的背,翻身就要往外跳。
這裏可是三樓?!應帙反手摟住他的腰,把人從半空中拖回來,“你瘋了!”
應帙當然知道哨兵這群變态經常為了中午更快抵達食堂,一個二個從二樓三樓直接往下跳趕路,但遂徊現在是向導不是哨兵,已經不能這樣做了。
遂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問題,“……我想這樣會快一點。”
這樣确實會快一點,死快一點。
不過……應帙眯起眼睛,從圍欄後探出頭往下看。三樓的高度,對于S級哨兵的身體機能來說,就跟跳小水窪一樣輕松……他五指壓在圍欄上,指尖因為用力輕微發白,躍躍欲試。
然後應帙就決定老老實實帶人走樓梯,只有粗魯莽撞的哨兵才會做跳樓這種毀形象的蠢事,絕對不是因為他看着十米多的高度心生怯意。
兩人一前一後抵達哨兵宿舍樓下,正好一輛校園代步車從不遠處駛來,應帙立刻習慣性伸手攔下,在窗口對駕駛員說:“麻煩載我們去教學區三號樓,考試快遲到了。”
駕駛員托了下頭頂的帽檐,目光小幅度地在應帙身上打量,然後很快就收回眼神,拒絕道:“這位同學,校車可不是給你這樣上課遲到的學生乘坐的。自己跑過去吧,長點教訓,下次記得早點起床。”
“……”應帙趕在駕駛員踩油門之前五指捏住窗戶,阻止他起步,“你在說什麽?”
他之前乘坐校園代步車從未被拒絕,甚至是拿快遞這點私人小事駕駛員也都是笑眯眯地迎他上來。有些時候面熟的駕駛員還會主動停下來跟他打招呼,熱情地捎他一程。
“校車的存在本就是為了給學生方便,不管我是遲到還是什麽原因需要用車,規定只要車上未滿載,你就沒有任何理由拒載學生。”應帙據理力争道。
駕駛員驚訝地瞪着眼前這名衣着樸素的哨兵,沒想到會遇見這麽一個較真的硬茬。他的判斷不會出錯,這位哨兵就是教育改革之後新招來的那群貧困資助生。資助生從來不會乘坐校車,他們根本不清楚塔內有什麽針對學生的福利設施,也不知道它們的用途,更不可能這麽硬氣地和他說話。
不過駕駛員并沒有被應帙随随便便兩句道理震住,反而更加不屑:“校車又不是你家開的,你說往哪開就往哪開?趕緊放手,不然我就聯系你們班主任給你記過。”
“……”應帙還是第一次見到嘴這麽硬的駕駛員,他怒極反笑,視線一轉看向立在擋風玻璃前的工作證,“車牌號T0021,工作證編號81920,好,我記下了,車內有錄像,憑你這級別的工作人員無法删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記過,還是你接處分。”
“處分?你還想要投訴我?”駕駛員有點心慌,這事确實他沒理,但又不甘心被一個資助生唬住,叫嚣道,“有本事你去啊。”
這時,遂徊從應帙身後出現,疑惑地看着他和駕駛員對峙。
“你在做什麽?”遂徊問,“校車是不給學生乘坐的。”
應帙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他:“你在開什麽玩笑?校車就是給學生坐的,不然叫什麽校車。”
“小,小應主席。”看到站在應帙身後的男人,駕駛員倏然臉一僵,支支吾吾道,“上,上車吧,考試快遲到了,影響不好。”
應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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