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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這輩子應帙都沒想過他的這張臉還能笑成這麽扭曲的模樣,跟殺過七八個壯漢的連環變态殺人犯一樣。

遂徊似乎也知道自己笑得很醜陋,半秒後就恢複成面無表情。

“我想想還有什麽……”應帙擡手系回頸帶,“對了,耿際舟是在7歲的時候被易叔叔和他的哨兵領養的,這點你了解一下。”

“……我可以假裝重感冒啞了不說話嗎?”遂徊皺起眉,感覺人物關系很雜、很亂、很難記。

“不可以,”應帙一口拒絕,說着,他繞到遂徊身側,擡手拍上他的背,“把腰挺起來,肩膀打開。我早就想說了,你怎麽總是含胸佝背的,一點精神也沒有?自信點,我的站姿可不會是這樣。”

遂徊默不作聲地挺直了腰背,表情很不自然。

他這副怎麽站都不舒服的樣子讓應帙感覺非常糟糕,特別是剛才他臉上還露出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笑,這要是被耿際舟和他爸看到,絕對轉身就把人扭送派出所了。

……

易承瀾約定吃飯的時間是午間11點半,為求穩妥,應帙帶着遂徊11點不到就到餐廳踩點。

這是一間坐落于鬧市中的音樂西餐廳,明亮的落地窗下綠植魂繞,環境優雅,鬧中取靜。大廳正中央擺着一架純黑色鋼琴,身着正裝的侍者正襟危坐,悠揚的琴曲從他指下傾瀉而出。

如果應帙是向導或是一名精神域健康的哨兵,此刻大致會惬意享受音樂帶來的藝術氛圍,但他現在只覺得吵鬧。

餐廳內的座位不多,只有一張位置最佳的桌子上放着已被預訂的立牌,不待應帙提醒,遂徊就先行朝一個靠裏的位置領着應帙走了過去。等到落座之後應帙才發現,他們目前的座位視野好得出奇,位置還很隐蔽,十分方便觀察那個被預訂的座位。

……這難道就是遂徊的天賦嗎?應帙驚訝地想,點在跟蹤偷窺方面的那種。

點菜的時候,他又想到什麽,提醒道:“我胃口不大,沒有過敏的食物,比起肉更喜歡吃蔬菜,不吃生的,不吃鵝肝,不吃熟的水果。”

說話間,他點了一份芝士蘋果沙拉和黑巧克力布朗尼,菜很快上齊,簡單來說就是一大盤綠油油白花花的菜葉子,和半個手掌大小的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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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遂徊費解的目光下,應帙叉起兩三片沾了少許醬汁的碎菜葉,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忽然,遂徊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你的精神體是山羊。”

“嗯?”應帙單手握着精致的雕花銀叉,聞言擡起眸來看他。

“所以你喜歡吃草。”

“……”

“你的精神體是太攀蛇,劇毒。”應帙叉起一塊蘋果片,“所以你也有毒。”

“……”

……

11點15分,遂徊出門找了個角落涼快,11點25分,耿際舟和易承瀾到店,11點29分,遂徊裝作剛到的樣子,匆匆進了門。

概因天臺樓道上那驚天一笑,應帙對遂徊的演技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不過就算遂徊扮演的他全身上下都充滿漏洞,尋常人的腦回路也不可能想到靈魂互換這類的鬼故事,最多會懷疑他吃錯藥了。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當遂徊在易承瀾對面落座之後,擡起頭,竟非常自然地勾起一個溫暖燦爛的笑容:“叔叔,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了,小帙。”易承瀾笑着說。

特種人的壽命是普通人的三倍,青壯年期也更長,易承瀾目前年紀四十出頭,樣貌看起來卻只有二十來歲。

“聽說你吃完就走了,怎麽不多留幾天?”遂徊擡手端起桌上的茶水,給易承瀾面前的瓷杯續滿了茶,嘴角噙笑,槿紫色的雙眼微彎,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和際舟都很想你。”

應帙:“……”

他被布朗尼嗆了一下,嘆為觀止。

耿際舟也被茶水嗆了一下,水濺到菜單上,他放下茶杯驚訝地看向應帙,“應帙你,你……”

“難道我說的有問題嗎?”遂徊笑意更深,順手給他遞去一張紙巾,動作流暢而熟稔。

……這他媽是直接換了個人格吧?

應帙快速撣了撣領口的蛋糕屑,又連忙擡起頭,生怕錯過一點劇情。

“……倒也說的沒問題。”耿際舟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

易承瀾也有些詫異,但随即眼底便盈滿了笑,揉了揉坐在他身側的耿際舟腦袋,“小帙你的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甜了?看到你們關系還是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不,叔叔你放心的太早了。

“小帙,你脖子是怎麽回事?”易承瀾關心地問。

“……”遂徊擡手摸向頸側的紗布塊,“不小心擦了一下。”

“擦了一下?”易承瀾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信,耿際舟更是明晃晃地揶揄道:“你是怎麽擦的,能擦到這兒?紗布取下來,讓我看看是怎麽回事?”

“別煩。”遂徊往後躲了下打開他的手。

服務員也恰好在這個時候上了第一道菜,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招牌披薩成功轉移了衆人的視線,易承瀾先為遂徊切了一塊,遂徊禮貌接到盤子裏,一點點把上面的烤菠蘿塊挑出去,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還把披薩邊剩下了沒有吃。

每人一份的牛排,肉遂徊只吃了一半,但充當配菜的沙拉和意面,還有切成兩半的小番茄都吃了幹淨。

最後又吃了兩只炸蝦,接下來他便端着西瓜汁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不再進食。

如果不是應帙就坐在這裏,腦子裏還有方才教學遂徊如何模仿他的記憶,應帙甚至以為他在照鏡子。

一種微妙的違和感彌漫在心頭,随之而來的還有隐隐的危機感。

他好像遠遠低估了遂徊的能力,還簡單粗暴地把對方歸類為一個窮困、沉默寡言、愚蠢,且腦回路不正常的哨兵,沒見過世面,什麽也不懂,模仿他也模仿不好,笑都笑不來。

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遂徊如果真的起了歹心想要頂替他,好像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甚至應帙總感覺遂徊好像對他過分的熟悉,一些小細節、小動作,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有這樣的習慣,比如拿水杯的手勢,喜歡貼着杯子握柄的那側喝水,說話的時候有時候會伸手摸一下臉……但遂徊都做了出來。

就看耿際舟全程笑得那二傻子樣,半點都沒發現他發小軀殼裏換了個芯,和人談天說地聊得其樂融融。

靈魂互換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和遂徊無關嗎?可如果真有冒名頂替的心思,又何必在他面前直白地表現出來,引起他的警惕呢?

一頓午餐賓主盡歡地結束,耿際舟送他爸去機場,遂徊則是稱學校裏還有事,把他們送上車就轉身回了餐廳。進門那一瞬間,笑容滿面的臉瞬間消失,換回了熟悉的面無表情,他環顧四周找了下位置,重新坐回應帙面前。

“你人格切回來了?”應帙後靠在椅背上,暗暗觀察着遂徊的一舉一動。

“嗯?”遂徊擡眼看他,“什麽意思?”

……在裝傻?還是真的聽不明白?

應帙發現自己是真的看不懂這個男人,“……你剛才演得還挺像。”

“那就好。”遂徊說,“我認識一個很會應酬的人,我在模仿他。”

“……”應帙琢磨了一會,站起身略過這個話題:“回去吧。”

遂徊迅速問:“還是回你家嗎?”

“不然呢?”

“……好。”遂徊笑了下。

應帙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

回家路上應帙拐進超市,逛了三圈都不知道買點什麽吃。方才那份黑巧布朗尼吃得他又膩又甜,原先喜歡的食物現在都變成了重口味的負擔,到頭來他只好買了一個以前絕不會碰的白饅頭,到家燒壺開水,沖泡了一杯只放有四五片茶葉的淡茶,然後端着如此簡陋的午飯坐到沙發上,私聊學生會人事部分管學生檔案的小組長,認不認識精神體是貓頭鷹的哨兵。

‘認識’這個詞用的很委婉,實際含義就是你趕緊幫我查個人。

對于那天在天臺上向他告白的濫竽充數哨兵,應帙唯一的印象只有他的草鸮精神體,鳥臉煞白,像只長翅膀的猴子。

面對主席的“寵幸”,人事小組長顯得誠惶誠恐又興致勃勃,先是說了一堆一本正經的官話,進入學生系統搜尋學生信息需要走多少流程,獲得誰誰誰簽字授權等等,然後給出保證,周二之前一定把所有精神體為貓頭鷹的哨兵名單交上來。

臨時标記确實好用,應帙直到晚飯前都沒有感到任何不适,不過牙印已經明顯有所消退,之前猜測的兩天傷口愈合時間完全是他過于低估了S級哨兵的恢複能力,不超過24個小時,這枚标記就會消失。

要補充标記嗎……?應帙有些拿不定注意。

他擡起頭,看到遂徊坐在他對面的躺椅上刷終端,“在看什麽 ?”

“……”遂徊遲疑了一下,“我在星網上搜了點靈魂互換相關的內容。”

“都搜到了什麽?”

遂徊搖搖頭:“沒有有用的,都是些……小說、電影之類的。”

“你點進去看了嗎?”

“看了……還挺好看的。”遂徊轉過懸浮屏界面,赫然是一本名為《身為F級哨兵的我和S級向導意外交換了身體,真假少爺的戀愛喜劇上演!》的小說,“好多奇思妙想,非常有趣,就是裏面很多情節不太真實,譬如它設定主角是雙精神體,這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應該是普通人憑想像寫的。”

應帙點點頭,伸了個懶腰,“晚飯點外賣吧,我不想出門了。”

“我——”

光聽一個音節應帙就知道遂徊想說什麽,無所謂地打斷他,“我請客。”

“我有特種人就學補助。”遂徊執意說,“下月初就到賬了,到時候都給你。”

應帙懶怠地斜靠在沙發上,翻閱終端的外賣界面:“我不差你這點飯錢,只要……”

他擡起眼,山青色的眼幽幽地望向遂徊,意有所指地說:“你聽話一點。”

“……”遂徊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和應帙對視,又緩緩垂下眼,喉結微動,似乎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

一刻鐘後,房門敲響,應帙從沙發後面探出頭來,疑惑地想着今天外賣配送員速度怎麽這麽快?另一邊,遂徊起身走到玄關,打開門。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門外——

在遂徊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耿際舟就已經大步踏進公寓房門,開門見山地問:“應帙,你的脖子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我說實話,擦傷?傻子都不信。”

說話間,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投向客廳,下一秒,耿際舟就和‘遂徊’徑直對上了目光,還是穿着應帙睡衣的‘遂徊’,後側頸上明晃晃一枚牙印的‘遂徊’,身上向導素氣味濃郁到刺鼻的‘遂徊’。

耿際舟:“……”

耿際舟:“我的天……?!”

應帙:“……”

應帙:“你聽我解釋。”

作者有話說:

遂徊:我到底哪裏不聽話了?我都照着他說的做了啊?為什麽特意點我?(冥思苦想,委屈屈)

作話的無責任小劇場與正文內容無關,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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