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機械高塔”模拟訓練賽的錄屏經過一個下午時間的發酵,迅速風靡全塔,少數精彩擊殺片段甚至火到了外網上。遂徊作為其中當之無愧的主角,他的名字在當天夜裏直接屠版了整個學生論壇,風頭一度蓋過了耿際舟精心炒作的黑暗哨兵複學話題。

不過這一切,比賽當事人并不清楚,反倒是當事人的舍友樂呵呵地刷了半個晚上的帖子。

遂徊吃晚飯的時候就幾乎困到了半昏迷的狀态下,本以為洗澡結束之後會清醒一些,還和應帙說待會想跟他聊一聊新隊友的事情,結果就吹個頭發的功夫,他趴在床上像頭死豬一樣徹底昏迷,毫無哨兵的警醒,還是應帙費力把他在床上擺好,蓋上了被子。

網上對于下午訓練賽的評價衆說紛纭,最開始都是一邊倒的稱贊,扒出遂徊的學生信息之後,就出現了敵對的聲音,懷疑這是塔的陰謀,召集九名演員陪遂徊打假賽,造神,強行給貧困生高光時刻,騙學生去找貧困生組隊。

後面又扒出來遂徊目前和應帙組隊,隊伍成員還有兩名軍校生,一名待定。底下一連排的都是心疼應主席,肯定是校方施壓,迫使他不得不組出這麽一支純粹為了政治正确而存在的隊伍。

應帙饒有興致地浏覽着帖子,沒一會忽然收到耿際舟的來信:

副主席先是給他轉發了幾個論壇的帖子鏈接,又感慨道:[我們塔的學生想象力可真是豐富。應帙,你平時的人緣和形象塑造得多好?遂徊現在網上評價兩極分化,誇他的封他塔內哨兵首席,罵他的說他校長私生子,但不管是誇他的還是罵他的,居然沒有一方将炮火轉移到你頭上,都認為你這個罪魁禍首是最無辜的小白蓮花?]

懸浮屏前,應帙笑意愈深,他穿着柔軟的睡衣,領口随意地解開兩顆紐扣,長發披散,姿态惬意地斜靠在座椅上。白色的羊耳和羊尾巴都露在外面,偶爾搖晃一下,放松到了極點。笑了一會,應帙擡手在對話框內停留兩秒,給耿際舟發送一朵盛開的雪山白蓮花照片。

卧室內,遂徊睡得很熟,他的精神體卻睡到一半游了出來。太攀蛇從未合緊的書房門縫隙處鑽入,無聲無息地沿着椅腿向上,停留在應帙的大腿邊緣,支起上身,像是禮貌詢問那般吐出蛇信,用它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應帙望。

應帙注意到了它,原本擱在腿上的右手移開,給它敞開一個位置。太攀蛇利維坦認為這就是同意它貼貼的意思,冰涼的蛇鱗迅速游上向導的腿,沒怎麽猶豫就選擇好在應帙的小腹前做窩,它将自己盤成一個圓形的蛇碗,随後安心地将腦袋埋進了身體裏。

看到利維坦的那一刻,應帙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和它主人下午在訓練室的那個吻。

那不像是他應帙會做出來的事情,在衆目睽睽之下默許哨兵的靠近,借着椅背角度遮擋,同他交換了一個淺淡的吻。

這個吻太快太輕,根本無法起到交換體液的作用。應帙已經不記得先前被遂徊以各種理由騙去了多少個吻,卻能清楚地回憶起這一次,當柔韌的唇瓣相觸之時,他心跳如鼓的聲音。

……是有點刺激在裏面的。

他獨自坐在書房裏,山羊巴弗滅側卧在地毯上,太攀蛇利維坦盤縮小憩,一派靜谧安詳的氛圍中,應帙欲蓋彌彰地借着手背遮擋,勾起唇角露出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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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時候,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又或者意外之所以稱作意外,就是它總能在最不設防的時候,突然造訪。

應帙睡姿向來安穩,往往入睡前什麽樣,醒來還是相同的姿勢,再加上他胸下肋骨受了傷,百分百确定是昨夜以平躺姿态入的眠,端莊如傳教士般,所以翌日晨間睜眼,他發現自己側趴在床上,臉壓在枕頭裏的時候,就隐約有了預感。

眼瞳聚焦,看到袖口處的睡衣款式不是他的那套,應帙瞬間意識到什麽,掀開被子看向身體,這回都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他又與遂徊的交換了身體。

這到底是什麽規律?昨天……昨天他和遂徊接吻了,難道交換契機真的是接吻?而且存在着技能冷卻時間。可他們第一次交換身體之前又沒有接過吻嗎,這個推論并不成立……

應帙費解地抓了抓頭發,掌心卻突然觸碰到什麽硬質的物體,就長在他的發際線後方,觸感非常微妙,有硬度,但又不似金屬那般堅硬,溫涼的,握一下竟然還傳來了知覺……

應帙着實愣了一下,迅速下床沖進浴室。

他的動作驚醒了處于淺眠中的遂徊,哨兵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睜眼就看到垂落肩頭的銀色發絲,“啊。”他的瞌睡瞬間消失,掀開被子,“我們又交換身體了。”

浴室內悄然無聲,應帙不知道在忙什麽,沒有立刻回答他。

遂徊起身下床,穿拖鞋的時候隐約感覺額頭後方有些酸癢,無意識地伸手去撓了撓,卻突然碰到了一塊尖硬的物體,像是剛出土的小筍,遂徊詫異地摸了摸,又伸出另一只手,在頭頂對稱的地方摸到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筍尖’。

“遂徊!”應帙重新推開卧室門,反手指向自己頭頂,“你看我這個是什麽動物的融合态?”

“……或許你該看一眼我這個是什麽動物的融合态。”遂徊轉過頭去,舉起的雙手緩緩松開,露出底下的兩枚小巧的尖角,灰褐色的。

而應帙頭頂同樣也是兩枚角,不過顏色更淺,偏灰白色,相較于遂徊圓錐形狀的角,他的角形狀偏圓柱體,弧度也更加圓潤。

“犀牛?”應帙猜測,“羚羊?”

遂徊也在猜應帙的變異精神體:“鹿?”

“我們的思維是不是太局限了。”應帙說,“變異精神體大概率不會是什麽普通常見的動物,我們可以開拓一下想象力。”

聞言,遂徊立刻發散思維:“龍?”

“……”應帙,“開拓得有點誇張了,稍微再收一點。”

“……乘黃?”

應帙:“這個有比龍好到哪裏去?而且乘黃的角長在背上。”想了想,他又笑着補充一句:“你還知道乘黃?是你那個城主教你的?”

遂徊點了點頭:“他喜歡跟我講很多亂七八糟的故事。”

“比如呢?”

“比如……他為什麽會來那麽偏遠的山區做城主,是在家和大哥争家産失敗,還被陷害查出不是他父親的親骨肉,而是他母親多年前和初戀出軌的産物,他的未婚向導也因此退婚,他慘被掃地出門,只能隐姓埋名,成為一名小小的城主。只待他積蓄力量,他日東山再起,重歸故裏——”

“怎麽說?”

遂徊頓了一下:“想要聽他的複仇故事後續,就要給他燒水、劈柴,喂雞,我懶得聽,當然也不會給他幹活。”

應帙:“……”

應帙:“我們還是專心研究精神體吧。”

其實想要知道變異精神體的品種,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将它們召喚出來,看它們本體,完全不需要像他們這樣對着身上的融合态亂猜。可問題就在這裏,這兩只喜怒無常的變異精神體根本不似普通精神體那般,一切行為皆出自哨兵或者向導本身的意願,是主人精神的寫照,變異精神體絲毫不聽主人的話,無論應帙和遂徊如何召喚,它們就是我行我素不出現,但憑自己喜好行事。

最多的最多就是憑空掉下來兩枚空蛋殼,裏面是幹涸的粘液、凝滞物和萎縮發黃的內膜,但就是沒有變異精神體本體。

應帙思考了一會,讓遂徊給耿際舟父親易承瀾打去通訊,彙報目前的情況:變異精神體已破殼,但不知所蹤。

“易叔叔,變異精神體都是這樣的嗎?”應帙疑惑地問,“不聽從主人的命令。”

“我學生時代曾經采訪過幾名精神體變異的特種人,聽他們所言,确實存在這種情況。”易承瀾說,“但遠沒有你們倆的變異精神體情況這麽嚴重,它們只是有更多自我的想法,可不至于完全拒絕主人的命令。”

把我乖巧的巴弗滅還回來。應帙目前已經沒有任何擁有變異精神體的喜悅感,不聽話的精神體只會是麻煩,還不如不要。

遂徊看起來也和他是同樣的想法,甚至打算把剩下的蛋殼拿出去喂狗。

結束和易承瀾的通訊,幾乎是緊跟着的下一秒,周如翊的通話邀請就接了進來。遂徊皺起眉,很不習慣一大早他的終端就如此繁忙,“……喂?”

“應主席,不是約好了今天早上8點繼續昨天中斷的隊友招聘麽?”周如翊問,“現在8點05了,你和遂徊人呢?”

糟糕,忘了這茬。應帙懊惱地看向遂徊,見到對方求助的眼神,朝他比口型幫他回複:你就說‘抱歉,我們有事耽擱了,一刻鐘後到。’

遂徊眯着眼睛緊盯他的嘴唇,想要判斷應帙都說了什麽。但哨兵顯然沒有進修過唇語,讀了半天也沒讀懂應主席複雜的話術,幹脆随心所欲自由發揮:“馬上到,別催。”

這還是第一次周如翊聽到應帙這麽冷淡簡短的口氣,非常不适應。她惴惴不安地和站在身旁的樓星赫對視一眼,心想分明是這兩個鴿子爽約,怎麽心虛的反而是她:“應主席,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事?是否要再次推遲……?”

應帙無奈地拖過遂徊手腕,低頭對着終端道:“我們是遇到了一點事,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麻煩給我們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們盡快趕到,不好意思。”

周如翊:“……”

“謝謝。”應帙挂斷了通訊。

周如翊一臉茫然地聽着終端裏的忙音,和樓星赫面面相觑。

樓星赫困惑地望着她,問:“你怎麽了?”

“……我是沒睡醒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遂徊用那麽禮貌的口吻跟我說話,還說了那麽一長段,又是‘謝謝’又是‘不好意思’的。”周如翊不可思議,“平時他對我都愛答不理的,能用一個字回答的問題絕對不會說兩個字。”

“他被主席附體了?”在樓星赫心目中,會左一個抱歉右一個謝謝的只有應帙。

“但主席方才對我的态度很不耐煩。”周如翊抱怨,“分明是他遲到了。”

“可能你的通訊打攪了主席的什麽好事,”樓星赫随口一說,“譬如——”

“……”周如翊:“譬如?”

樓星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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