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應帙休整了很久才勉強調節好五感,将剩餘的纖維紙塞回外套內側袋裏,又小心收好向導徽章,忍着隐隐的頭痛起身,将歪斜的雪鏡戴好,觀察四周,通過太陽、樹木和河流走向判斷所處方位。
同走水路的樓星赫、周如翊和虞楹三人并不需要他關心,想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彙合。目前處境最差的反倒是應帙本人,他必須要盡快和遂徊彙合,穩定精神域,指望沒有精神觸梢的遂徊為他操控五感是不可能了,但只要能夠提供大量穩定的向導素,他就會舒服很多。
白色鱗尾溫順地垂在身後,只有尾尖時不時拍打一下地面,彰顯主人內心的顧慮和不适。精神狀态不佳的當下,應帙沒有辦法立刻收回精神體融合态,但好在頭頂的龍角并沒有冒出來,不需要向公衆解釋為什麽蛇頭上會長出鹿角,與此同時,鱗尾也是他強有力的作戰武器,也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
生存賽首次物資空投是在最後一批空路學生落地的半個小時後,應帙計算了一下時間,大致在夜間18點左右。物資補給箱會随機提供食物、水和一些取暖工具,在那之前,他最好已經搜到考務組提前藏匿在比賽場地各處角落的武器,這才有機會和其他競争對手争搶物資。
永略塔湖和角格薩雪域一樣,也是清剿工作已經進行到中後期的無人區。這裏雖然常年低溫,被冰雪覆蓋,但百年前也曾有過繁華的時候,常住人口最高達到過2萬餘。但随着人類對宇宙的探索不斷深入,一些來自外太空的神秘物種或被航天員主動帶回,或附着在航艦上悄然入侵,它們在地球上肆意地繁殖,打破生态鏈平衡,體內的輻射與病毒引起本地生物基因變異,在全球各地都引發了大規模不同種類的變異獸災害。
在初期,普通人類對于這些變異獸群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動采取防守和隔離的防禦措施,一直到特種人的覺醒與産生,情況才有所改變。哨兵與向導或許也是人類受到外太空病毒感染的基因突變産物,至今以地球的科學都無法準确證明特種人的具體來由,但無可否認的是,特種人的到來讓人類終于有了和變異獸的一戰之力。
時至今日,科技的飛速發展和對變異獸的研究讓普通人也擁有了對抗的武器,但特種人仍舊是清繳變異獸的中堅力量,基本每一名C級及以上的特種人畢業之後都會加入特工會,從事清繳變異獸的工作。
占地約10萬平方公裏的永略塔湖仍舊被标示為中低危險區,這裏仍舊存在着部分變異獸的漏網之魚,但都是分散的小型野獸,更不會出現大規模的獸群,這才會被劃分出來成為訓練區,給塔和軍校的這群新兵蛋子們用來練手。
在走出不到百米的距離之後,應帙就眼尖發現了一個刻有考務組印徽的箱子,細長的長方體木盒,封條貼在鎖扣處,明顯還沒有被人開啓過。先行投放在場地內的這些物資基本都是武器,通過盒子形狀判斷,裏面裝的不是步槍就是長刀,最差最差,也能開出一柄高爾夫球棍。
應帙天真地以為這是否極泰來,開局地獄難度被黑暗哨兵阿普頓在高空中抓着揍了一頓,換來一把趁手的武器,勉強算是小賺,但等到他打開木箱,看到裏面裝着的東西之後,那點慶幸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把白色透明長柄傘安安靜靜地擺放在木盒裏,握柄上代表着武器的攻擊符號仿佛在嘲笑應帙的天真。
“……”
應帙猶然不信邪地把傘從箱子裏取了出來,研究半天上面是不是有什麽精密開關,比如說傘柄中間實際上還藏了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但是他開開合合數次,像一顆瘋掉了的蘑菇,最終還不得不痛苦地承認,這就是一把标準的透明傘,常規使用方式是撐開擋雨,目前在比賽中也僅僅是額外增添了一項掄起來打人的用途。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安慰小應主席痛苦的身心,在他獲得這把傘不久之後,細如棉絮的雪花便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晶瑩剔透。應帙下意識覺得會冷,但實際上遂徊的S+級體質非常好,再加上周如翊提供的防寒服也不知道到底安了什麽高科技,走了兩步他全身火熱,在負二十度的氣溫下甚至有有點嫌衣服太多累贅。
朝着遂徊所在的坐标地走了幾步,應帙幹脆收了傘,讓雪和冷空氣迎面撲過來,他的臉頰因燥熱而漲紅,低溫能很好地讓他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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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帙嘗試着放開聽覺,但僅僅是這一點細微的動作都立刻讓精神域的疼痛無限放大,他不得已再一次收攏五感,讓自己成為一個比正常人還要不如的瞎子和聾子,以此避免加深精神域的混亂。
太熱了,應帙煩躁地陰沉着臉,為什麽會這麽熱?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就連呼吸都帶着灼熱的溫度,炙烤着他的五髒六腑。
他呼出一口白霧,眼睑微微耷拉着,舌尖無意識地舔舐碾磨着兩邊尖銳的犬齒,一直等到品到鮮血的腥味,舌苔上傳來疼痛,應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因為五感過載而陷入了易感症狀。
用更加粗俗的詞語解釋那就是,他發情了,正在迫切地渴望标記向導。
別的選手來體驗生存賽,只有他是渡劫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應帙憑借着最後的理智戴上了厚重的雪帽,并且将系繩打了個死結。這無疑讓他更加的悶熱難受,但暴露鹿角會更加麻煩,他無法信任這之後他到底會在易感期中間做出什麽事情來。
無數負面的情感在應帙胸口翻滾着,暴躁、易怒、憎恨,他右手狠狠攥着那把該死的透明傘,想要發洩情緒,想要摧毀周身的一切。也就在這個時候刻有武器标記的傘柄才彰顯出它真正的實力,即便應帙如此用力,它仍舊堅挺筆直,配置一流。
應帙察覺到自身的狀态不對勁,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理智輕飄飄地浮至高空,以上帝視角冷漠客觀地俯視着醜态畢露的他,給出這樣下去會導致非常糟糕結果的評判,深埋在皮膚下方的指标追蹤針會向考務組發出警報,他會因此被迫提前退出比賽。
——他什麽都知道,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易感期完全侵占了應帙的大腦,放大他的痛苦與情緒,讓他在本能的驅使下不顧疼痛放開了五感,去尋找能夠緩解他焦渴的向導。
這就是哨兵,極其強大而又格外脆弱的生物。他們是鋒利的劍刃,需要向導作鞘。
他們生來便是殘缺的,不完整的,是半塊精美的璞玉,需要向導去填補他們缺失的另一半。
就在這個時候,一縷清淺的香味倏然鑽進了應帙昏昏沉沉的腦袋,若有若無,卻令他的犬齒再一次地變長,徹底抵開了下唇。
是向導素!
應帙猛地擡起了頭,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快速朝着向導素來源的方向沖了出去。
能讓他嗅到氣味的向導,只有處于他身體內的遂徊,遂徊在這附近!無與倫比的欣喜和劫後餘生讓應帙頭腦發熱,沒有任何思考和辨別的餘力。不同向導之間的向導素氣味是不同的,但易感期讓應帙失去了理智的思維,他比之前任何時刻都想要見到遂徊,也就直線條地認為道路的盡頭必定是遂徊。
标記他,标記他!
應帙清醒的時候絕不可能料到,他考慮再三要預留給遂徊特殊情況下的哨兵對向導的正向标記,居然有可能要預先用到他自己身上,實在是有點丢人。
他沒有餘力掩藏自己的腳步聲,也以為不需要遮掩行蹤,正因于此,不遠處散發出向導素的人驟然聽到異響,倉惶地轉身就跑。
感受到向導的逃離,應帙十分憤怒,大喊道:“跑什麽,給我停下!”
他這一出聲,不遠處的人頓時跑得更加拼命了。
應帙其實有無數次機會意識到異常,向導素的味道,對方的衣着,最簡單的就是遂徊不可能會聽不出來自己身體的聲音,但這一切都被易感狀态毀了,應帙就像是一頭毫無理智的野獸,智商清零,一直到撲倒面前的向導,将他的帽子、雪鏡、面罩都剝光,在動手扯頸帶的前一秒,他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你是誰?”
應帙緩緩松開了壓制身下男人的手,捂住後頸腺體上燙到紅腫的齒痕标記。他已經被标記過,這具身體是有主的,其餘向導對他的影響力會大大降低,并且在标記延續期間,身體還會發出警告,拒絕其他向導的示好接觸。
但這并不代表其餘适配的向導素就沒有作用,被他襲擊的向導顯然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無意識放出了大量的向導素向哨兵示好,這些向導素陰差陽錯地幫助到應帙,雖然對緩解易感期毫無幫助,但刺激了标記的腫脹和警示,使應帙終于清醒,大腦開始正常運轉。
躺在雪地上的向導還處在心驚膽戰當中,過了幾秒看應帙仍舊沒有下一步動作才逐漸平複下呼吸,看向襲擊他的這名哨兵。
“遂徊?”向導詫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應帙喘息着往後方一坐,陰沉地望向這名臉色十分複雜的向導,握着傘的手再一次縮緊,思考要不要直接把他幹掉。
S級哨兵對戰任何非攻擊型向導,簡直就像踩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
但我能聞到這人的向導素。
或許在不清楚什麽時候能和遂徊彙合的情況下,留着他還有用,可以等到後面再淘汰,就是不知道這名向導好不好控制……
原來他還真的不是遂徊唯一适配的向導,遂徊沒有撒謊,而且僅僅是在塔低年級參與生存賽的學生裏,就有這麽一個同樣與遂徊适配的向導……
“別怕。”應帙做下決定,先留這人一條小命,“你給我點向導素,我不會動你。”
向導緩緩坐起,目光一直緊緊盯着應帙的臉,手指微微勾了下頸帶:“遂徊,沒想到我們再見面是在這種情況下……”
“……”應帙擡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再見面?遂徊和這名向導認識?奇怪,怎麽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而且既然兩人認識又适配,那遂徊之前為什麽不用這人的向導素,非得像個死變态一樣為了獲取那點微弱的向導素,收集他應帙的雜物?
“遂徊,我對你來說果然是最特別的,對嗎?”向導倏然開口道,臉紅撲撲的,“你現在是在向我證明,你即便身處易感期,即使我們身處不同陣營,是敵人,你也一定不會傷害我,會為了我控制住自己,會保護我,對嗎?”
應帙:“……”
什麽亂七八糟的?
到底現在他們兩個誰精神域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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