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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因為并不知道遂徊和這名向導之間的恩怨糾纏和前因後果,所以應帙聽他這段沒頭沒尾的話只能感到一頭霧水,覺得莫名其妙。
“你在說什麽?”他直接問出了口。
向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有些扭捏地靠近應帙,輕聲道:“遂徊,對不起哦,我那天受了刺激,态度不太好,我一直想對你道歉來着,但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我以為你會來主動找我呢,結果你也沒來……但事實證明我當時并沒有說錯啊,我身邊的哨兵朋友都是這樣的,”他擡起頭,有些羞澀地瞥了應帙一眼,“……沒想到你也是。”
應帙眉頭皺得更緊,一言不發地站着。他頭本來就疼,被對方這麽叽裏呱啦一通輸出,更是大腦嗡嗡地響,甚至連向導素都不好聞了。
說話間,向導羞澀地抿了抿上揚的嘴角,期待地問:“遂徊,你是不是特別在意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啊?我感覺你好像和以前變了很多,更內斂了,沒有之前那麽暴躁狠戾,還懂得了克制情緒……我還蠻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的。”
“……”應帙用傘尖抵着地面,站姿很随意,指腹在傘柄上微微地摩挲,像是國王握着權杖,通過一些小動作幫助思考。
好幾秒之後,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尋常情況下應帙的大腦運作不會如此緩慢,但畢竟處于混亂的易感狀态,應帙還能從這名向導的話中抓取重點并且敏銳地聯想到什麽,已經很了不起了。
——之所以遂徊對于狂亂期中打斷了他的肋骨這件事如此應激,都到了恨不得以死謝罪的地步,必然和這名向導口中‘我之前對你說的話’有關。
“你之前對‘我’說了什麽?”雖然應帙已經對此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想确認一下。
“啊,你不記得了?”向導驚訝地問。
“你知道的,我精神域紊亂,過去的記憶也很混亂。”應帙随口亂扯,“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不記得。”應帙毫不猶豫地說,并且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和罪惡感。遂徊明确地告訴過他,他在塔內沒有任何朋友,這兩個月以來遂徊也确實如他形容的那般自閉,沒見有誰私下聯系過他,那記不記得這名向導是誰,根本無傷大雅。
再加上那句‘一直想對你道歉,但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雖然應帙根本不認識這名向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但僅憑這句話,應帙對這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糟糕。
對不起三個字說出來連一秒的時間都不需要,想要道歉什麽時候都能道歉,什麽叫找不到合适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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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安迪啊。”向導反手指向自己,“2班的,開學的時候我曾經在塔醫院實習,你去就診的時候我們認識的,我也是插班生,我們高度适配,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應帙沒說話,他心底倏然泛上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同為資助生,雙S級,精神阈高度适配,并且開學就相識,怎麽聽都是因緣際會的命中注定。
原來遂徊還曾經有過這麽一段浪漫的邂逅?
不過高度适配這一點得打點折扣,因為單純從向導素的氣味來判斷,遂徊和他的适配度顯然遠高于這名叫做安迪的向導。
應帙勾了勾唇角:“然後呢?我們後來是因為什麽不再聯系的?”
“後來……”安迪停頓了一下,喉結微動,改口道,“後來你讓我給你做精神梳理,我答應了,但你卻在梳理中途暴發了狂亂期,傷得我很嚴重,我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勉強能下地。”
“我讓你給我做精神梳理?”應帙反問道。
安迪有點心虛,但還是篤定地點了點頭:“對啊。”
他在說謊。應帙半眯起眼睛。遂徊在入塔前就知道自己患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症,虞旌更是從開學起就在給他開強效止疼藥,禁閉室不知道關了多少回,遂徊怎麽可能會主動要求一名還處于實習期的向導學生給他做精神梳理?
“我有精神域過度防衛症。”應帙揉了揉滾燙的腺體,希望它能夠安分一些,不要再像脈搏一樣突突跳動。
“我知道。”安迪眨了下眼,“如果哨兵真正愛一名向導,就一定會為了他戰勝本能,當初我就是這個觀念,現在我依舊這麽堅定地認為,什麽過度防衛症根本不是理由,你說對嗎?”
“……”應帙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瞳孔,震驚地看向安迪,特別是看到對方一臉嚴肅十分正經的表情,更是詫異得無與倫比,“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身邊的哨兵朋友都是這樣的,他們即使在狂亂期也不會傷害向導。”安迪說,“遂徊,你也可以的!你剛剛就做得很好,我看到了你在努力控制自己,如果你也能做到即便處于狂亂期也能保持理智,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為你做一次精神梳理!”
應帙有了短暫的失語,各種繁雜的情緒瞬間達到巅峰,但僅僅那剎那的激動之後,萬千情緒消退,他竟然奇跡般的冷靜了下來。
原來就是這麽個煞筆影響了遂徊,讓他不得不在之後無數次對遂徊重申哨兵狂亂期失控傷害向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向導在安撫哨兵之前有保護好自己的義務。
遂徊到底是聰明是笨?應帙真的看不懂這名哨兵了,明明心上也是有眼的,但為什麽總能受到他人言語的影響。
應帙也懶得和安迪解釋他之所以能控制住自己,是因為後頸上有更高适配度的标記,不然他一定會失去理智把他的後頸咬得鮮血淋漓。
“你所謂狂亂期也不會傷害向導的哨兵朋友等級是多少?”應帙冷淡地問。
“C級。”安迪回答。
果然,不出所料,應帙笑了聲。低等級的哨兵确實會存在即使處于狂亂期也會保留理智的情況,因為等級越低的哨兵和普通人就越相近,五感遠不如高等級哨兵,不會被過多複雜的信息感染,自然精神域也會穩定得多,再加上實力低,狂亂期殺傷力也就那樣,大多數向導都能輕松應付。
但高等級哨兵則不一樣,天賦和能力都有代價,在享盡五感敏銳益處的同時,他們必然也會承擔更加強烈的精神域紊亂,從而引發更為糟糕的狂亂期,更別提遂徊這位S+級哨兵,破壞力簡直毀天滅地。
又想要哨兵強大,又想要他們穩定,這怎麽可能。
養寵物貓,就要接受它們不會捕獵;養野貓,就要接受它們會襲擊人類。
安迪隐約察覺‘遂徊’聽到C級的時候露出的笑容有點奇怪,像是在嘲諷什麽,他皺皺眉,腦回路清奇地問:“你為什麽問等級?雖然我們都是S級特種人,但也不能存在等級歧視,和C級哨兵做朋友沒有什麽奇怪的吧?而且我的哨兵朋友其實各個等級都有的……”
“嗯。”應帙抽起傘,起身朝既定的方向走,“随便。”
“遂徊,遂徊你等等我。”安迪快步跟了上去,“……遂徊,我能不能先跟着你?未和隊友彙合的比賽初期是向導淘汰率最高的時期,我之前看到你在虛拟模拟賽上的表現了,好厲害,你保護我,我給你向導素,怎麽樣?”
“不怎麽樣。”應帙很不喜歡這名向導,即使但這人的向導素确實有用,但要他為了向導素就忍受和對方同行,應帙又覺得犧牲實在太大……要不還是就地宰了吧?
“為什麽?”安迪似乎從未想過他竟然會被拒絕,“你的精神阈很窄,全塔只有我和你适配吧?你真的不要我的向導素?”
“你為什麽會認為全塔只有你和我适配?”應帙問。
“難道不是嗎?”安迪說,“我痊愈出院的時候,虞旌醫生還專門來找我,說你近期頻繁使用禁閉室,他們束手無策,只有我為你提供向導素能夠緩解你的病情。”
“……你那時候提供了嗎?”
安迪話音一頓,不自然地回答道:“我那時候身體剛痊愈,被你吓到了,而且你也不跟我道歉,我幹嘛要專門去給你提供向導素?”
應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感覺他不能再聽下去了,再多聽一個字他都要爆炸。本來就是處于易感期情緒起伏大,還聽這麽高血壓的言論,簡直是對心腦血管的極大挑戰。
遂徊為什麽會頻繁使用禁閉室,應帙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就是有個蠢貨向導妄動了他的精神域。
正當他握緊傘柄,打算給安迪一點小小的哨兵發癫震撼的時候,一道鞋底踩空積雪的輕微聲響倏然從不遠處響起,應帙滿含殺心的動作一頓,迅速轉身看向聲音來源處。
安迪雖然腦子不太正常,卻也不是個傻子,一看哨兵做出這番警惕的姿勢,就知道是對方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了什麽,他迅速閉嘴靜止不動,等待着‘遂徊’的指令。
腳步聲的主人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但他非但沒有轉身逃跑,反而在短暫的猶豫過後,直接朝應帙所在的地方走了過來。
應帙嗅了嗅,沒有聞到向導素的氣息,于是整個人越發的警惕,随時做好抛下安迪充當肉盾,轉身就跑的準備。
很快,一個人影從雪地裏冒了出來,又是一名男性向導,他在看到應帙的那刻眼睛一亮:“遂徊!”
但緊接着他目光觸及站在遂徊身後的向導時,唇角的笑容有瞬間的僵硬,但還是說完了臨到嘴邊的話:“我剛才看到你在空中往這個方向落了,就冒險來找你,沒想到真的能碰上你。”
“……”這又是誰?遂徊不是說他孤僻沒朋友嗎?怎麽偌大一個生存賽,沒走兩步遇到的一個二個都是老相識?
應帙直接問:“你是?”
這下新來向導的表情是真的維持不住了,很是受傷地問:“遂徊你,你不記得我了?……還是不想認我?”
“他精神域紊亂,過去的記憶也混亂了。”安迪熱心地替應帙回答,“他連我都不記得了。”
新來向導皺眉:“失憶了?”
“……”應帙總覺得事态的進展有點奇怪,而且好像還會向更加奇怪的方向發展。
衆所周知,哨兵的五感敏銳,但同樣不可小觑的還有他們的第六感。
就在說出失憶兩個字之後,新來向導倏然突兀地開了口:“遂徊,正式開學前,我們就讀于學前預備班的時候,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追過我,這事你也不記得了?”
應帙:“……”
應帙的心聲和直播間的彈幕在此刻達成了驚人的同步——
[我真的在觀看聯合軍演極端天氣生存賽直播嗎?真的不是誤入了什麽狗血多角戀劇場嗎?]
同樣的話複制了滿屏幕之後,又傳來了新的留言:
[其他隊伍都快打瘋了,這邊在談情說愛??關鍵位置挑的還挺好,短時間內還真沒人會來打擾]
[我理一理啊,哨兵喜歡同隊的銀發向導,但銀發對前任舊情難忘,然後哨兵和這個安迪向導曾經有一腿,并且在安迪之前,哨兵還和朋友一起追過同一名向導]
[隔壁九組十六人混戰都沒這邊的關系亂]
[好看,愛看]
[為什麽我覺得這邊比隔壁內褲都快打掉了的戰鬥場面還刺激?]
[報告,我找到了同隊銀發向導的直播視角,看他行進的方向和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會在明日一早和哨兵彙合]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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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