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二人禦劍而行,劃開長空,風很大,吹得樓倚霜素白長袍獵獵作響,樓倚霜負手而立,雙腳交錯,正身向前,把風擋了個嚴實,因而瑞恩希坐在渡霜劍後邊,并沒受什麽影響。
只是,樓倚霜驚覺下身一涼。
低頭一看。
一個急剎!
樓倚霜渾身一僵,兩眼一閉,生不如死地向後伸手,摁住那顆不老實的腦袋,把它推得遠遠的,直到瑞恩希不得不松開掀起衣擺的手,感到有種名為節操的東西碎了一地。
還好飛得高。
還好沒人看見。
不然瑞恩希今晚就要一只眼睛睡覺,一只眼睛放哨了。
瑞恩希被推得往後仰,險些從劍上掉了下去,連忙松開衣擺,轉而保住樓倚霜的腿,扒得牢牢的,就怕悲劇重演,屁股摔開花,那樣的話屁股跟着他實在太受苦了。
樓倚霜一向淡定,就連看到演武場的弟子們磨木劍串糖葫蘆也不會動怒,只是語氣平靜地讓他們去山下開拓生意。
但現在,前幾百年修成的涵養蕩然無存,他接連念了好幾次清心靜氣訣,仍舊感到不把氣出了他會郁結多年。
堂堂劍道第一人……被人掀了衣服!
這跟摸老虎屁股有什麽區別。
樓倚霜拎雞仔一般把瑞恩希拎到身前,做出了一個令瑞恩希羞恥不已的舉動。
“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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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手掐着瑞恩希的細腰,另一只手擡起,啪的一下落在了瑞恩希屁股上,接着又是一下。
“嗷嗚嗚……”
瑞恩希瞬間變成了粉色,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驚詫不已,先是捂臉,再是捂屁股,淚汪汪的。
他攥着樓倚霜的衣角,掙紮控訴:“老師,老師都沒有打過我屁股……”
“凡事都有第一次。”樓倚霜淡淡道,又拎着瑞恩希把他放回了後面。
瑞恩希哭噠噠地坐下,屁股剛一沾劍,就噌地一下跳起來,他揉着屁股,哀嚎:“屁股死掉了……”
樓倚霜回他:“長記性了?”
瑞恩希不服氣地哼哼。
樓倚霜一聽,“不服氣,等回了宗門,書房那些書全都學一遍。”
什麽《詩》《書》《禮》《易》《春秋》全部安排上,上點強度。瑞恩希沒學過禮義廉恥,那就只能他來教一教了。
瑞恩希一聽又要學學學,臉立馬垮掉。
明明他是深思熟慮之後才下的手。
第一,他們都是男的。
第二,樓倚霜穿了褲子的。他看見了。
第三,他真的很想一覽宣城。
哼。
瑞恩希攥着樓倚霜後背的衣服,将臉貼上去,悄悄把眼淚糊在樓倚霜衣服上。
就這樣趴着,一路趴到了宣城城外。
為了避免造成混亂,樓倚霜在宣城外人煙稀少的地方就帶着瑞恩希落地,剩下的路程全靠腳,好在算不上太遠,不然瑞恩希指定要一屁股坐地上了。
城門外有許多攤販,售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個雜戲團直接給人看得賣不動腿,瑞恩希這瞧瞧,那摸摸,也得虧人家看他長得乖巧才沒把他趕走。
樓倚霜捂住他的眼,把人帶進城,要不是強行把人帶進去,沒見過市面的小家夥不知道要在城外磨蹭多久。
醉仙樓在城西,城門在城東,意味着他們要橫穿整座宣城,這是段不短的路程。
瑞恩希肚子叽叽叫,走了好久也沒見着所謂的醉仙樓,倒是路邊一些小攤上擺出來的糕點饞得他直流口水。
樓倚霜目視前方,正走着,袖子被拉了一下。
瑞恩希小聲問:“還有多久到醉仙樓呀?”
“再有一炷香的功夫。”
本以為瑞恩希會哭喪着一張臉,結果人突然神采飛揚,把樓倚霜拉到路邊,指着一個賣包子的鋪面,激動道:“那我們先買這個吃吧,我肚子說它不能再等下去了!”
包子鋪熱氣騰騰,老板娘樂呵呵盯着顧客。宣城人來人往,是以老板娘聽到瑞恩希別扭的口音也沒覺得奇怪。
樓倚霜颔首,表示同意了。
瑞恩希蹦跶上階梯,指着冒熱氣的包子饅頭花卷,讓老板娘一樣給他來一個。
老板娘手腳麻利給他裝好。
瑞恩希掏了掏兜,摸出來幾個銅幣,遞給老板娘,問:“夠了嘛?”
結果老板娘一看,就把紙包收了回去。
“你這,你這我收不了,小兄弟。”
瑞恩希眼睛瞪大,眼睜睜看着老板娘把包好的包子又放了回去。
他看看包子,看看老板娘,又轉頭回去看看樓倚霜。
樓倚霜低頭輕笑了下,遞給老板娘幾枚銅錢,囑咐老板娘:“給他裝上吧。”
瑞恩希歡天喜地地接過包子,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
他一邊吃包子饅頭,一邊左看右看,遇到好吃的,還買,沒一會胳膊上就挂了一摞小吃點心,樓倚霜讓他放乾坤袋,瑞恩希拒絕了,說是要聞着味道才香。
路過一個賣山楂糖的老爺爺,瑞恩希又轉頭去看樓倚霜,意思是這個我也要。
樓倚霜直接把錢袋扔給了瑞恩希。
瑞恩希把錢袋夾在咯吱窩,一手拿着先前買的東西,一手掏錢。
一個,兩個,三……
“哎!”
錢袋!
被搶了!
一個野孩子,渾身髒兮兮地,趁瑞恩希不注意,搶了錢袋拔腿就跑。
瑞恩希急得追着跑了好一截。
在他追着那人跑時,他留意到那人破爛的衣衫,滿是泥濘和破口,雜七雜八的顏色,似乎是從不同的衣服上撕了一快布縫到一起,沒有穿鞋,跑起來看得見腳底全是泥巴和紅色的東西,似乎是血痂。
那人跑的并不快,在拐進一條小巷時還探出頭來看瑞恩希有沒有追上。
兩人一對視,野孩子又拔腿就跑。
瑞恩希卻停了下來。
他看見了一雙擔驚受怕的眼睛,渾濁,恐懼,又略帶希冀。
瑞恩希的心顫了一下。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各式餐點,無言。
慢吞吞回到樓倚霜身邊,瑞恩希嗫嚅嘴唇,幾度想要開口,都沒能發出聲音。
“怎麽不搶回來,用你的魔法棒。”樓倚霜問,聲音卻十分輕柔,不帶有斥責的意味。
瑞恩希聞言,小幅度搖了搖頭。
“老師說,魔法棒向惡者,不向弱者。”他說。
“哦……”樓倚霜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打趣他:“這就是你學藝不精的原因嗎?”
瑞恩希跺了一下腳,“才不是!”
接着,瑞恩希小心翼翼地擡眸,問:“你生氣了嗎?”
“我為什麽生氣?”
“我把你的錢弄丢了……對不起,我會還給你的。”
“不氣,小錢。給你了就是你的。”
瑞恩希安心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樓倚霜這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又問:“你有很多錢嗎?”
樓倚霜垂眸看向他,沉默良久。
他捏了捏瑞恩希的帽尖,遞給瑞恩希一個新的錢袋,裏面慢慢當當是銅錢,他說:“很多事情不是一味的施舍可以解決的。”
聲音如同緩行的水流,潤而清,卻又帶着無邊的涼意。
瑞恩希低頭看看錢袋,懵懵懂懂點頭。
“去買山楂糖吧。”
二人接着朝醉仙樓出發,沒走一會二人再度停下步伐。
這次的攔路虎是一個修士,白玉京的風與眠,一柄折扇,風度翩翩,與樓倚霜是舊識。
他一上來就挑着瑞恩希的下巴問:“難得見你不是孤身一人,喲,這眼睛珠子怎麽是綠的?”
“頭發還是金的呢。”瑞恩希嘴裏包子還沒嚼完,嘟嘟囔囔。
風與眠朗聲一笑,收回折扇。
“聽說,水丘那兒,出現了一些新家夥?”風與眠轉向樓倚霜。
樓倚霜點頭。
沒想到消息傳播得如此之快,不過也并非壞事,讓大家都知道真相,才能免于成為井底之蛙。
風與眠又問:“這西境和東洲,是怎麽一回事?”他眼神落在瑞恩希身上,補充一句:“這小家夥恐怕不是,所謂的東洲人士吧?”
"的确不是。"樓倚霜将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水丘那個狼人便來自西境,從他口中得知他們将兩地分稱西境與東洲,想來之前出現的魔獸,便來自西境。”
“以前從未聽過,怎麽突然冒出來了?”
樓倚霜搖頭,表示他也還沒找到原因。
風與眠嘶了一聲,“這又是狼人,又是魔獸,來者不善啊……”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瑞恩希則站在邊上巴巴啃着自己又香又軟無糖肉餡面包。
好一會,聽他們東洲來西境去的,瑞恩希聽得耳朵都想閉上了。
他扯了扯樓倚霜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走呀,走呀,怎麽不走呀?
瑞恩希不想聽他們說話,只想去醉仙樓吃大餐。
樓倚霜撫了一下瑞恩希的後腦勺,替他将塞進衣服裏面的金發發尾薅出來,又捏了捏瑞恩希的後脖頸,像安撫躁動的小狗一樣,安撫瑞恩希。
瑞恩希撇了撇嘴,眼神向四周看,突然看見了幾個跳舞的小人,魂立馬就被勾走了。
他站在小攤前面,目不轉睛地盯着小人跳來跳去,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這個老爺爺說的話太不标準了,又想唱歌又像吟誦,他根本聽不懂,不過光是看着小人就已經讓他很高興了。
這邊,樓倚霜則和風與眠交涉了一下互相知道的信息,風與眠告訴樓倚霜,璩都那邊似乎出現了個來歷不明的“仙人”,被璩王重金請到宮裏當國師了。
白玉京離璩國國都距離不遠,一向國師一職,都由白玉京大能擔任,是以璩國更換了個不知出處的國師,與風眠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樓倚霜決定日後去會一會這個國師。
與風與眠作別後,樓倚霜便準備帶着瑞恩希去醉仙樓。
他往身側一看,人不見了。
再往四周一望,也沒見着一個三角帽和金色腦袋。
樓倚霜心下一沉,掐指一算,好在沒有危險,應該只是跑遠了。
他順着演算出來的方向尋去,在一個狹窄的小巷外聽到了瑞恩希的聲音。
“放開窩!壞東西!唔——”
樓倚霜心裏一緊,快步趕去。
小巷放滿了凡人的器具,七倒八歪,灰塵在空中亂飛,樓倚霜下意識掩鼻。
等他看清眼前畫面,冰霜般的面龐上流露出些許疑惑和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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