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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瑞恩希和一只黑色大狗抱在一起。

一人一狗打成一團。

大狗咬在瑞恩希小腿上，幾顆長牙極為瘆人，表情猙獰，而瑞恩希也不甘示弱，一只手掐着大狗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大狗的一只耳朵，學着大狗的模樣龇牙咧嘴。

狗嘴裏還叼着大半個肉包子。

樓倚霜連忙掐了個訣将一人一狗強行分開。

瑞恩希爬起來，拍拍手掌上的灰塵，很是不服氣。

樓倚霜檢查了一下他的小腿，雖然有些紅痕，但沒無咬傷，想來這大狗也不是存心要傷害瑞恩希。

他們兩個是怎麽打起來的？

大狗也站起來，嘴裏仍舊叼着包子，巷子後面是條死路，前面又有兩個人攔着，它只能原地不動。

“怎麽回事？”

樓倚霜問。

瑞恩希開始回憶，一點一點講述。

最初他只是在看老爺爺玩小人，後來這只大狗可能是聞到了他手上包子的味道，跑來他身邊蹭他，見它這麽熱情，瑞恩希便掰了一小塊包子，彎下身來喂大狗吃。

結果大狗看都沒看一眼那一小塊包子，直接一口咬上剩下的大半個肉包，撒開腿就是跑。

“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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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希回過神來立馬就追了過去。

他本想好好和大狗講講道理，結果大狗根本不聽，最後就打起來了。

瑞恩希講得慢，好些話需要臨時思考組織，大狗也聽出來他這個速度不太行，急得叫了好幾聲，催他。

能不能講快點，有急事！

樓倚霜心中了然，又覺得好笑，怎麽瑞恩希到哪都能鬧出笑話來。

“打完了，那便走吧。”樓倚霜轉身，卻沒看見瑞恩希跟上來。

他又回過頭去。

瑞恩希蹲在大狗面前，掰着大狗的嘴，把臂彎上挂着的吃食掏出來塞到大狗嘴裏，把狗塞得嗷嗷後退。

樓倚霜聽見瑞恩希小聲嘟囔：“撐死你。”

塞完之後，瑞恩希重新站起來，拍拍巴掌，“走吧！”

好像很得意。

樓倚霜忍俊不禁。

“狗吃的哪是包子，你才是真包子。”

瑞恩希：？

“什莫意思？”

“沒什麽意思。”樓倚霜清了清嗓子，擡腿就走。

瑞恩希追到他面前，一邊倒着走，一邊問：“我覺得不是什麽好話，你覺得呢？”

樓倚霜仰天，裝沒聽見。

大狗見二人離開巷子，立馬就從後面竄出來，跑得飛快。

瑞恩希不知怎麽想的，竟然又追了過去。樓倚霜一怔，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這麽記仇？還要追過去打？

瑞恩希跟在大狗後面，一路穿過大街小巷，甚至還翻了個牆，總算是見着大狗奔赴的終點。

一個半人高的簡陋草棚，勉強能遮風避雨。茅草支楞着，風一吹就要跑。

大狗把嘴裏的包子饅頭都吐出來，吐在草棚外面一點點的地方，用鼻子把吃食往裏面推了推，叫喚了幾聲，又跑開去。

瑞恩希見大狗跑走了，鬼鬼祟祟露身出來，蹲在草棚面前守株待兔，果不其然等來了另外一只小黑……

貓？

“是小貓。”瑞恩希回頭看看樓倚霜，又扭頭回來，蹲在地上，捧着下巴，白嫩的胳膊肘支在白裏透紅的膝蓋上。

黑色的小貓，很像老師養的那只，只不過這只體格要小些。黑貓他見的不少，盡管學院裏沒多少女巫，但外界女巫可并不少，往往都是巫師袍、水晶球和黑貓三件套，辨識度極高。

據說黑貓是女巫最好的夥伴，想來男巫也一樣。

小貓只有他巴掌大點，渾身黑色，瘦瘦弱弱的，走路還搖擺不定，它爬到饅頭面前，用不知道長沒長牙的粉色小嘴一口咬住饅頭。

饅頭毫發無傷。

瑞恩希觀察了好一會，出于對黑貓的好感，決定幫小貓一個忙。

他伸手拿起饅頭。

小貓被吓得一哆嗦，顫抖着後退。

瑞恩希用指甲扣了一點點饅頭碎，遞到小貓嘴邊。

小貓看看瑞恩希，又看看饅頭碎，圓溜溜的眼睛格外明亮，最後埋頭用舌頭将小碎屑舔進嘴裏。

瑞恩希兢兢業業承擔起貓媽媽的責任。

“汪！往往！汪——？”

大狗這時跑了回來，嘴裏叼着幾根茅草，看起來是草棚上被吹走的，一張嘴，茅草就掉了一地。

它驚慌地跑到小貓面前，想要護住小貓，結果跑來卻發現小貓正吃得正香，叫喊的聲調都變了。

大狗繞着瑞恩希走了好幾圈。

瑞恩希又喂了點，直到小貓吃不下了，他學着樓倚霜的動作摸了摸小貓的肚子，雖然不知道怎麽判斷小貓飽沒飽。

他站起身來，對樓倚霜說：“我們去醉仙樓吧！”

小貓吃飽了，現在，他要給自己找飯吃了。

在瑞恩希喂貓時，樓倚霜就負手站在一旁，靜靜注視着，若是大狗要對瑞恩希不利，他好第一時間反應。

只不過他的擔憂多慮了。

“嗯，走吧。”

剛走出去沒兩步，大狗又叫起來。

“汪！汪！”

瑞恩希不明所以，還被吓了一跳，叉着腰正要教育大狗不要随意大叫，吓到人怎麽辦。

結果大狗竟然叼着小黑貓過來，直接把小黑貓放在了瑞恩希的小皮鞋上！

瑞恩希吓得不敢挪腳。

他兩只水綠色的眸子驀地睜大，不住地打顫，甚至因為緊張，他都不敢轉身去看樓倚霜。

“怎，怎麽回事？”瑞恩希大腦一片空白。

他緩慢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捧起小貓，感受着手心的溫熱和毛絨感，嘴巴張大到能塞個雞蛋。

瑞恩希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他完全沒有往別的方向思考過，直接往自己期待的結果去假設。

“你要把它送給我嗎？”

“你真的要把它送給我嗎？

“你真的真的要把它送給我嗎？

“你不會後悔吧？”

大狗似乎被他問得煩了，叫了幾聲後徑直離去，背影孤單又孤勇。

瑞恩希轉身看向樓倚霜，神色欣喜。

他有些無措，“我，我，有貓了？”

沒想到和狗打一架，他居然能收獲一個自己的黑貓！

他馬上就是合格的男巫了！

“嗯，恭喜，你不是沒貓的野人了。”

樓倚霜淡淡地恭喜他。

想到第一次見面時，瑞恩希懷裏鑽滿了小動物的畫面，不由得感慨，真是神奇的親和力。

出野巷子時，撞見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男的嘴裏說着什麽“喜不喜歡哥哥的大xx……”，樓倚霜臉色頓變，壓低瑞恩希的帽檐，隔着帽檐捂着他的耳朵帶着人迅速離開了。

—

因為有只小貓在懷裏，剩下的路瑞恩希走得格外老實，樓倚霜也不用擔心一轉頭人就不見了。

醉仙樓在宣城中格外顯眼，在一衆平矮的房子中間，一座高樓拔地而起，青磚黛瓦，飛檐翹角，古樸素淨又無處不透露着典雅肅穆。

大堂周圍挂着許多名家字畫，龍飛鳳舞，瑞恩希都看不懂，只會點評，這個像雞，這個像蚯蚓。樓倚霜怕他被店老板趕出去，拎着他的帽子把人快步帶上樓去。

店裏人很多，自打他二人進門，打量的目光就沒少過，更有人指着瑞恩希的着裝大聲地講小話。

樓倚霜似乎是這裏的常客，小二熟練地引他二人到二樓包廂。

考慮到瑞恩希認不到幾個字，樓倚霜便自己點起了菜。

“黃泥煨雞，水晶肴蹄，洞庭金龜，虎跑素火腿，蟹黃蝦蠱，鮮花豆腐，粉蒸牛肉，原籠玉簪……”

瑞恩希嘴巴喔了起來。

東洲話真神奇，聽名字就好好吃。

小二陸陸續續上菜，瑞恩希等着菜上齊再開動，他覺得這樣幸福感會更高。

小貓開始嘤嘤地叫着，樓倚霜叫瑞恩希把貓給他，他帶下樓去找店家要些小奶貓能吃的。

在這間隙，瑞恩希拿了兩根筷子。

我要馴服它們。瑞恩希默默起誓。

然而兩根筷子在他手中猶如游龍，而他的手指則像是得了殘疾，毫不聽使喚。

他努力讓兩根筷子合起來，最後兩根筷子像有世仇一樣隔了十萬八千裏。

他努力讓筷子跟着他的手指動起來，然而筷子像是倔強的瑞恩希分身，絲毫不受控制。

他放棄了，決定用筷子插起菜吃。

在精挑細選之下，他把筷子對準了一道白玉似的美食。

一，二，三！

瑞恩希對準一塊，用力插下去，然後挑起——

嗯？

碎，碎了？！

瑞恩希不可置信地收回筷子。

白玉從中間裂開，随着他挑起的動作，徹底碎成了七八小塊。

太打擊人了……

樓倚霜回來時，便看見這樣的畫面：

瑞恩希一口咬住瓷碗邊緣，上下颚一開一合，碗翹起來又落下，碗底扣在桌面噠噠噠響着，充滿了瑞恩希的怨念。

帽子尖尖随着他含住碗的動作一上一下，像手作人攤販上不停點腦袋的小鳥。

樓倚霜一看桌上擺着的兩根筷子，和碎掉的鮮花豆腐，立馬明白了是什麽讓瑞恩希如此幽怨。

“學說話學得不挺快，怎麽學用筷子就不行了？”樓倚霜也不知是打趣還是笑諷。

瑞恩西癟着嘴。

“這又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瑞恩希沉默了。

不敢說。

學說話他只需不停地默念強記術，不停念，不停念，可學用筷子，哪有什麽強記術的捷徑能走啊。

他一個男巫，平時也不愛和那些騎士劍客打打鬧鬧舞刀弄槍，身體本就不靈活，好多動作都不會做，更何況是需要兩根手指頭的精細動作。

而且一直使用強記術，把他魔力都消耗完了……

一定是因為這樣，他才沒能打得過狼人。

要是魔力足夠，他一定能把狼人摁在地上錘！

樓倚霜看着瑞恩希那一副又心虛又氣惱的模樣，實在覺得好笑。

平時身邊那麽多人，沒覺着好笑啊，怎麽偏生瑞恩希讓他覺得哪哪都是笑話。

六百年如同古井無波的生活，終于再一次迎來了波瀾。有一只小狗，趴在水邊，用小巧的爪子點水，于是水面蕩開漣漪。

樓倚霜大發慈悲地抄起筷子，“想吃那道？”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松将兩根狡猾的筷子控制住，另一只手拂住袖口，以防玷污了菜色。

瑞恩希眼睛立馬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