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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總來了?”◎

顧老爺子在顧家掌權多年,也在北城呼風喚雨了多年。

在顧雲皓的記憶裏,爺爺不僅在自己面前永遠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就連對父親也嚴厲到近乎苛刻。

顧雲皓永遠也忘不了,小時候第一次看到父親跪在爺爺面前認錯的情景。

在自己面前那樣威嚴的父親,竟然被爺爺罵到狗血噴頭也不敢回一個字,那副畫面的沖擊力是巨大的。

長大後的顧雲皓逐漸明白,當年父親跪得不只是爺爺本人,更是權力。

如今老爺子已經不像當年一般在顧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但對于爺爺的敬重和恐懼,還是刻在了顧雲皓的骨子裏。

管家下樓來找顧雲皓時,顧雲皓正在安撫緊張的岑夢。

“雲皓少爺。”何管家開口,“老爺子讓您去樓上找他。”

聽到管家的話,顧雲皓動作一僵,下意識地松開了岑夢。

岑夢原本将大半個人的重量都靠在顧雲皓的身上,突然失去重心,不由低低驚呼了一聲。

她趔趄了一下才站穩,見來人只是個穿着管家制服的老人,心中更是多了幾分不滿。

說好的要在衆人面前介紹自己,現在不過是碰到個管家,就着急把自己放開了。

礙于這裏是顧家的地盤,此刻她又非常需要顧雲皓,岑夢才忍着沒有發作。

顧雲皓的神色難掩緊張:“何管家,你确定爺爺是現在要找我?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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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管家的語氣不卑不亢:“是的,老爺子這麽吩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少爺還是盡快去吧。”

顧雲皓:“……好。”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岑夢。

何管家再度開口:“雲皓少爺,不相幹的人,您就不要帶上去惹老爺子心煩了。”

“不相幹”、“心煩”幾個詞顯得尤為刺耳,岑夢的嘴角抖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險些沒維持住。

顧雲皓知道是老爺子的意思,半個字不敢反駁,只能點頭稱是。

上樓後,何管家向房門內示意,接着将房間留給給老爺子和顧雲皓。

偌大的房間內只有兩人,空氣安靜得可怕。

老爺子只是靜靜看着他不說話,嚴厲的眼神卻已經讓顧雲皓心虛不已。

顧雲皓受不住這樣的威壓,主動詢問:“爺爺,您找我什麽事?”

老爺子上下打量他幾秒,終于緩緩開口:“雲皓,芋萱丫頭今天沒過來,你知道嗎?”

顧雲皓心下一驚。

和寧芋萱分手的事,顧雲皓沒敢自己向爺爺交代,是讓母親幫忙去找老爺子說的。

顧雲皓的母親王雅惠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單論長袖善舞的本事,不比她丈夫差。

王雅惠與老爺子說完回來後,叮囑顧雲皓:最近一段時間先不要在老爺子面前提及寧芋萱,等過些時日再和老爺子坦白,說兩人實在是合不來。

顧雲皓當時也應下了,想着大不了和寧芋萱在壽宴上裝裝樣子,安撫一下爺爺。

只是後來卻又沒抵過岑夢的枕邊風,答應了岑夢,要向壽宴上的客人介紹她。

顧雲皓想,爺爺一把年紀,身體又不好,估計也不會插手他們這些小輩們的私生活。

自己私下裏帶岑夢去見客人們一圈,既不會惹爺爺生氣,又能讓大家知道他已經和寧芋萱分手,換了個新女友。

沒想到,爺爺竟在這個時候把他叫過來,還專門提起了寧芋萱。

顧雲皓低頭不敢與老爺子對視,顧左右而言他:“爺爺,我……我前天還當面和芋萱說了,讓她一定別忘記您的壽宴。”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是她自己忘了來?”

顧雲皓硬撐道:“可、可能吧。”

拐杖敲擊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謊話連篇!”顧老爺子滿面怒容,“芋萱給我發了賀壽信息,還精心備了禮物。若不是因為你不想讓她來,她怎會不露面?”

“爺爺!”顧雲皓這下是真的慌了,顫抖着聲音解釋,“不,不是的爺爺!我确實不知道她為什麽沒來啊!我那天千真萬确是提醒了她,讓她一定要過來為您祝壽的!”

老爺子看着面前驚慌不已的顧雲皓。

這個孫子的性格他知道,有些小聰明,但應當不敢在自己面前這樣說謊。

沉默片刻,老爺子的語氣緩和了些許:“罷了,儀式結束之後,我再詳細問你是怎麽回事。宴會就要開始了,你先與我一同下去。”

正午,吉時将至,顧家的壽宴即将開始。

另一邊,寧芋萱正和寧菲一起吃午飯。

寧時越的工作安排很緊湊,今天又有活動要參加,據說要晚上才能回家。

寧芋萱正将一塊東坡肉夾進碗裏,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接起電話後,揚聲器裏傳來顧家老管家的聲音:“寧小姐,我們家老爺子讓我給您打這通電話——”

管家先是替老爺子轉達了對禮物的喜愛,又說老爺子是真心希望寧芋萱能出席這次壽宴。

挂斷電話,寧芋萱有些猶豫。

何管家的用詞非常禮貌和客氣,言語間也完全沒有逼迫的意思,只是一再說老爺子很希望她能過去。

寧芋萱最是吃軟不吃硬,若對方拿輩分和顧家的權勢壓她,她反倒會不假思索地回絕。

寧菲看出女兒的糾結,主動詢問:“是顧家打來的?”

寧芋萱點頭。

寧菲溫聲道:“顧老爺子對你一直不錯,今天又是八十大壽這樣的大日子,你還是去一趟吧。”

女兒會和顧家人來往,是由于前夫的關系。

離婚後剛來北城的那陣子,寧菲就算再苦,也從沒想過去找前夫幫忙。

但女兒不一樣,寧菲不希望女兒和自己一樣受苦。

因此當前夫提出他和北城顧家有交情,想把女兒引薦給顧老爺子照拂一二時,寧菲猶豫良久,還是同意了。

女兒早先和她提過壽宴的事,寧菲也知道是今天,只不過怕提及顧雲皓讓女兒傷心,之前才沒有問起。

聽母親開口,寧芋萱思忖兩秒:“那結束之後,我給你發信息。”

“好。”寧菲說,“我讓李叔送你過去。”

顧家老宅不在市中心,從寧家過去大約要半個小時。

寧芋萱坐上車,想起一件事。

她和謝執硯約的是今天下午三點見面,談結婚的事。

時間應該來得及,但保不齊有什麽意外,加上路上還要耗費時間。

寧芋萱給謝執硯發信息:【謝總,我下午臨時有點事,可能會晚一些,到時候你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最多半個小時。如果不行的話,我們改天再約也行。】

十分鐘後,謝執硯回過來:【顧老的壽宴?】

寧芋萱只驚訝了一秒鐘。

北城的豪門圈子就那麽大,顧家辦壽宴,謝執硯會知道太正常了。

寧芋萱:【對。】

她思索着要不要多說幾句,解釋一下為什麽自己突然要去壽宴。

謝執硯貴人事忙,不一定有耐心聽她講理由,但不解釋,似乎又不禮貌。

沒等她決定,聊天框又彈出來兩條消息。

謝執硯:【不用改天。】

謝執硯:【快三點的時候,你留意我的消息。】

寧芋萱:“……”

什麽叫留意他的消息?

放在平常,寧芋萱肯定會刨根究底,問個清楚。

但這次臨時說要遲到,是她理虧,想了想,寧芋萱回了謝執硯個“好”字。

宴會廳內,壽宴剛剛開始。

顧老爺子和顧雲皓一同下樓,出現在衆人面前。

原本忐忑不安的岑夢看到這一幕,心裏頓時她踏實不少。

顧雲皓和老爺子一起出現,說明剛才顧雲皓被叫去,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只要顧雲皓不出事,她就不用擔心。

老爺子身體不好,儀式的部分不算太繁複。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着,正式環節結束後,衆人前往主位向老人送上祝福。

老爺子身側有幾個兒子陪着,顧雲皓年紀輕資歷淺,祝過壽之後就在不遠處與其他人寒暄。

岑夢之前一直沒機會找顧雲皓說話,此刻終于看準時機,湊了上去。

她自然而然地将手挽上顧雲皓的小臂:“雲皓。”

旁邊有客人開口:“這位是?”

想到在樓上被老爺子訓的那一頓,顧雲皓有些遲疑。

岑夢見身邊的男人一直不說話,心中不滿,面上卻露出一個笑來:“您好,我是雲皓的女朋友。”

客人“哦”了一聲,了然道:“我聽說過,是……寧小姐對吧?”

岑夢臉色一僵:“我……”

顧雲皓突然咳嗽一聲:“好了,我和伯父在聊生意的事,你也聽不懂,還是去旁邊等我吧。”

岑夢:“……”

心中的委屈止不住地往外湧:今天顧雲皓都給了她幾回難堪了?

客人将她錯認成另一個人,還是那個她根本看不上的女人,竟也不幫她解釋一句。

偏偏現在的場合,由不得她表現出不滿。

岑夢深吸一口氣,“嗯”了一聲:“那雲皓,我去另一邊等你。”

轉身剛走兩步,岑夢的腳步一滞,雙眼微微瞪大。

不遠處的窈窕身影,那不是——

這幾天岑夢反複看了許多次《親愛的媽媽》的直播回放,尤其是裏面寧芋萱的鏡頭,試圖找出可以用來攻擊寧芋萱的點。

因此寧芋萱的背影,岑夢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是,她不是剛才還不在嗎?

岑夢下意識看向顧雲皓的方向,想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顧雲皓也正愣愣地看着寧芋萱的方向。

衆人之中,寧芋萱的打扮并不算非常精致,只穿了一條比較正式的淺青色連衣裙。

優雅知性,又不會喧賓奪主。

從前寧芋萱和自己約會,穿衣打扮都是走的明豔風,顧雲皓從未見過她現在的模樣。

溫婉素雅,有些像是……

顧雲皓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可今天寧芋萱周身的氣質,竟然和岑夢有些相似。

只是與岑夢小家碧玉的風格相比更加大氣,也沒有岑夢身上的那種嬌弱感。

顧雲皓忍不住把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得出結論之後,心中生出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寧芋萱其實沒想那麽多。

今天是老人家的壽宴,打扮得太高調豔麗不合适,她就随意從衣櫃裏找了條顏色素雅的裙子。

若是知道顧雲皓因此把自己和岑夢比較了一番,寧芋萱恐怕會忍不住罵一句:真是生活枯燥無味,□□點評人類。

顧老爺子正被一群人圍着,旁邊的何管家卻是一眼看到了寧芋萱。

想到方才老爺子的交代,管家不敢怠慢,立刻去老爺子耳邊耳語了幾句。

很快顧老爺子便看過來,沖寧芋萱招手:“芋萱,過來吧。”

寧芋萱走過去,老爺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就是我剛剛和你們提過的,寧芋萱。”老爺子面帶笑容,“那張松鶴延年的雙面臺屏,就是這丫頭送的。”

方才衆人觀摩壽禮之時,老爺子對其中一張臺屏尤其愛不釋手,連連稱贊送禮人是用了心的。

客人們對寧芋萱不怎麽熟悉,但都給顧老爺子面子,紛紛附和。

“沒想到寧小姐年紀輕輕,準備的禮物卻如此得老爺子的心意,讓我們都自愧不如啊。”

“寧小姐長得好,眼光也好,要不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呢,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

誇贊聲一時間不絕于耳,衆人臉上都帶着笑容。

不遠處的岑夢看在眼裏,無意識地攥緊雙拳,指甲在掌心留下兩道深深的印痕。

顧雲皓的心情更是複雜。

從前在他眼裏,寧芋萱一直是個不懂事,愛胡鬧,上不得臺面的女人。

可此時她在衆多大佬之間如魚得水,遠比站在他身邊時要耀眼奪目。

難道……是他讓寧芋萱明珠蒙塵嗎?

這個念頭一出現,立刻被顧雲皓否定。

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

顧雲皓握了握拳,向前走去。

之前他惹了老爺子不快,不如趁這個機會向寧芋萱示好,也能讓老爺子不再生他的氣。

寧芋萱正笑着應付衆人,看到顧雲皓走過來,立刻明白他心裏打得是什麽主意。

今天是老爺子的八十大壽,她不想當着衆人口出惡言,但讓她和顧雲皓表演兩情相悅也不可能。

寧芋萱側身看向老爺子。

顧老爺子看寧芋萱的眼神,再看不遠處走過來的孫子,也明白了寧芋萱的意思。

老爺子拍了拍寧芋萱的後背:“去吧,今天來了不少年輕人,你和他們更聊得來。”

寧芋萱點頭,說了兩句場面話後離開了主賓席。

何管家跟過來:“寧小姐,我帶您去樓上休息?您和雲皓少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有誤會也好,沒有也罷,一會兒都可以私下裏和老爺子講。”

以管家對寧芋萱的了解,她應該對這種社交場合不感興趣。

寧芋萱卻笑笑:“沒關系,我自己四處走走,您忙吧。”

既然來了這一趟,也不能白來。

她以後要幫着母親經營酒店,這次宴會上大佬雲集,是個不錯的機會。

……

等到寧芋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岑夢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盯着寧芋萱入了神。

一回頭,顧雲皓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了。

宴會廳裏到處都是觥籌交錯的客人,卻沒有第二個她熟悉的、可以依靠的人。

岑夢有些慌張,環顧四周,冷不丁和剛才将她錯認成寧芋萱的那位客人撞上視線。

對方看了她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

岑夢卻覺得雙頰像突然被火燒了一般,燙得吓人。

那人只看了她一秒就挪開了視線,岑夢卻從對方短暫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輕蔑、厭惡……等等諸多意味。

仿佛在嘲笑她:竟然假稱自己是寧芋萱,又被當衆拆穿。

今天受了那麽多回委屈,都沒有這一次讓岑夢難以接受。

眼淚一瞬間就湧了上來,岑夢強忍着鼻酸,快步向洗手間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岑夢才終于止住淚水。

對着鏡子整理妝容之時,手機接連震動了好幾下,是顧雲皓發來了消息。

【夢夢,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但今天實在是事出有因,我沒想到爺爺會出面維護她。】

【夢夢你知道的,我真正愛的只有你一個。】

顧雲皓這幾條消息,讓瀕臨崩潰的岑夢終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以至于她沒有深想,為什麽過去了這麽久,顧雲皓才終于想起聯系她。

岑夢對着鏡子微笑了一下,鏡中女人的妝容又恢複了精致,笑起來清麗可人又沒有攻擊性。

沒關系,寧芋萱的得意只是暫時的,岑夢想。

她擁有的,是寧芋萱想要卻永遠得不到的——顧雲皓的真心。

顧老爺子已是風燭殘年,又能撐得了多久?

只要她牢牢拴住顧雲皓的心,寧芋萱現在站得越高,後面就會跌得越慘。

岑夢恢複了自信,走出洗手間,向宴會廳角落走去。

她和顧雲皓約了在那邊見面。

見岑夢出現,顧雲皓帶她穿過走廊,進入一個僻靜的小陽臺。

“夢夢,你聽我說……”

……

幾分鐘後,岑夢獨自返回宴會廳,聽到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

周圍的幾人都看過去,有人低聲驚呼:“那是……謝執硯、謝總來了?”

另一人也震驚道:“好像真的是……不是說謝家那位今天忙來不了,由其他人代為賀壽嗎?”

“不知道啊,走走,咱們也過去和謝總打個招呼。今天真是走運,竟然能見到謝總。”

謝執硯的名字如雷貫耳,岑夢自然聽過。

同樣是老一輩掌權者退位,顧家這邊幾個兒子争鬥不休,落在顧雲皓這個孫輩手裏的權力等同于沒有。

而謝執硯名義上和顧雲皓是平輩,卻已經是謝家真正的掌權人了。

同齡人中像謝執硯這樣已經坐上集團第一把交椅的,岑夢沒聽說有第二個。

謝執硯,居然也出現在了這場壽宴?

岑夢的心髒猛然跳動起來,跟在剛才說話的那兩人後面,幾乎忘了剛才顧雲皓交代的事。

氣度不凡的男人被衆人簇擁着步入宴會廳。

顧老爺子到樓上去了,沒能第一時間過來接待。

有人問:“謝總,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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