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熱鬧

熱鬧

隔些天,洛銜霜拉着秦姝言去禦花園散散心。

洛銜霜勸得有理有據:“總不能整日在這坤寧宮呆着吧?別的人想盡辦法都進不了的皇城,總不能白來吧?”

秦姝言倒不是不願意出去走走,只是考慮到最近本來就不剩多少日子能真的清閑過日了。比起出去可能還遇到辰貴妃一派的人,她反而更樂意跟洛銜霜呆着。

“你想出去啊?”

洛銜霜點點頭。

不過是覺得不能總讓你這麽安靜,想讓你出去,我們一起出去散散心。

“但今日長寧不是要來嗎?你不等他?”

洛銜霜一點不擔心,而且似乎頗有些不滿于秦姝言擔心長寧,她拿着鬥篷,道:“他會去禦花園找我的。”

秦姝言很敏銳地覺察到洛銜霜那點微妙的情緒,把鬥篷給洛銜霜搭好,系了個很漂亮的雙蝴蝶結。

洛銜霜很滿意地勾起了唇角,秦姝言垂眸看看她,不由也輕輕一笑。

倒是真的很好哄。

秦姝言拉着洛銜霜就走:“那我們快走。”

禦花園。

倒是沒遇到辰妃,不過遇上了韓蘊。

韓蘊一個人無所事事地撐頭看着不遠處假山上的秋楓,随手自己和自己下着沒有結果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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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銜霜沒走過去,只是自己撐在湖邊站了會兒。

秦姝言小聲道:“真不打算過去看看?”

洛銜霜道:“我悄悄跟你講吧。”

秦姝言聞言,很快湊到洛銜霜身邊,洛銜霜卻沒說後面的話,只是拉住了秦姝言的手。

“不是,你倒是說啊?”秦姝言眉眼間有些許不解的意思。

洛銜霜看着她,過了會兒突然輕聲笑了起來,說:“你怎麽這麽好騙啊?”

秦姝言:“……”

那也是相信你啊,對別人那不得有八百個心眼?

洛銜霜沒再逗秦姝言,她說:“一個人過去多沒意思,等着看吧?”

“你怎麽确定,一定會有人來?”

“韓蘊确定就好了,哦,你忙着看秋海棠,沒注意到,她唇語我看着了。”

秦姝言撇了撇嘴:“好吧。”

沒等一會兒,到時真讓洛銜霜看見了一個她挺想見到的人。

洛銜霜盯着她,握緊了些秦姝言的手,示意她快看。

“辰妃啊?”秦姝言的語氣裏不由填上了幾分戲谑的意味。

洛銜霜也覺着挺有意思的:“是啊。”

洛銜霜送來了秦姝言的手,輕聲道:“過去看看?”

“好。”

言下之意:這怎麽可能不去嘛?就算不為了看戲,那也得趁着機會跟韓蘊說幾句話啊。

兩人一走近了,就看見辰妃假意但還算的上是完美的微笑,辰妃道:“皇後娘娘,好久不見。”

洛銜霜點了點頭,和秦姝言都裝着一副“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我好想你”的模樣。

誰比誰更能裝呗。

辰妃故意又提起她為什麽很久沒見洛銜霜的緣由:“避暑山莊那事我當真不是有意的,這聽說貴妃回來了,趕緊想着來賠禮道歉。”

洛銜霜不置可否,這到底主要矛盾在辰妃和允貴妃那邊。

洛銜霜看看秦姝言,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來了幾分“真的很裝,你也真的好能裝”的意思。

允貴妃這邊當然是端得一派寬容大度:“笨也是我不小心,這麽生分何必呢?”

“這還是要的,便收了吧,不然我反而過意不去。”

洛銜霜站在旁邊,看着池子裏的鯉魚,不時也看看秦姝言。

秦姝言很自然地跟洛銜霜想到了一處去:倒是一點不擔心辰妃要在這裏做點什麽手腳——這太蠢了點。

兩個人來來回回又推了幾次太極,辰妃這才借口想去看看秋海棠走了。韓蘊這才叫洛銜霜:“娘娘,早就聽你棋下得很好,陪我下一局?”

洛銜霜自然是要應下來。

秦姝言陪着她一起坐下——秦姝言本身地位就與尋常宮女不同,除非皇帝在,不然坐也就坐了。

洛銜霜看周圍沒有人盯着了,這才聲音很輕道:“有事要問吧?”

韓蘊點了點頭:“昨日時間緊,忘了問你了。”

秦姝言盯着棋盤,幫洛銜霜想好了下一步走哪,聞言輕輕擡眼。

“哥哥還想問,長寧……你是想借他的勢頭嗎?”

秦姝言勾了勾唇角,拉着洛銜霜的手落下一子,洛銜霜含着笑看了看秦姝言,沒說什麽。

過了會兒,洛銜霜才回答韓蘊的問題:“你們倆呢?四皇子,也快及冠了吧?”

韓蘊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些紛争,至少不希望他參與。”

說到這,韓蘊停了一會兒,接着說:“何況……他志不在此,他倒是更喜歡詩詞書畫這些。”

洛銜霜點了點頭,想着總歸是對韓家兩兄妹,說說也不礙事,便又順着秦姝言的意思下了一步棋,這才回答:“是啊。扶持明君,明君是前提嘛。既然這個君不成,那便自己定一個。”

“長寧……看來也不是個善茬啊?”韓蘊有些許猶豫。

洛銜霜不猶豫什麽,只說:“我知道,要是他真的沒點什麽手段,我也倒還不樂意選他了。”

韓蘊想了想,到底也是這麽個道理,她點了點頭,總算是受不了洛銜霜和秦姝言的小動作了:“不時,你們倆真的夠了,至于嗎?下局棋罷了,二對一有意思嗎?”

“有意思。”洛銜霜和秦姝言不約而同地答話,甚至完完全全坐到了異口同聲。

韓蘊:“……”

洛銜霜拉起秦姝言的手,故意又拉着秦姝言樓下了一子,笑得張揚肆意:“我就下,怎麽了?我往年在北疆不是很會下,請個外援,尊重一下我的對手。”

“……”韓蘊一陣無語,說:“你說得好冠冕堂皇啊。”

“殿試是這幾天吧?”

韓蘊道:“明日。”

洛銜霜笑了笑,說:“多好,這京中總算是要熱鬧些了。”

是啊,許久未見的舊友,終于相逢,本就該熱鬧些。

下午。

韓蘊寫了封信,差人說送給韓宥,信上像是只寫着兄妹之間水位正常不過的問候,以及說自己将洛銜霜送的香落在了府中,請韓宥重陽宴帶來。

韓宥盯着信封上的落款,那可是軍中有時密信會用的路數——非得經過特殊處理才能看到真正要寫的內容。

洛銜霜跟秦姝言回去了便縮在一處看書。

“銜霜,要是我落水了,韓蘊也落水了你救誰?”

洛銜霜頭有些疼,她瞪着秦姝言,心說你是不是瘋了。

“說啊?”

秦姝言眼中含笑,一手掐着洛銜霜的腰,補充了一句:“如果時間只能救一個人的話。”

“時間不夠我不能一次救倆?”洛銜霜也起了逗一逗秦姝言的心思,故意這麽回答。

秦姝言可不依:“不成,只能救一個。”

洛銜霜不免輕聲笑了會兒,最後還是看着秦姝言,很認真地說:“韓蘊交給她哥,你在我這永遠是第一位,不管什麽時候。”

“比你自己呢?”秦姝言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裏,她當然是不希望洛銜霜不把她自己當成首位,就算取而代之的是自己。

洛銜霜理着秦姝言的頭發,反問說:“你希望有一個什麽答案呢?”

秦姝言盯着她,說:“不,我想聽你的想法。”

沒由來的,秦姝言就是開始較真了,她偏想聽洛銜霜的真實想法。

洛銜霜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擡起頭,看着滿園的秋,很久很久,洛銜霜都沒有說話。

秦姝言都覺得洛銜霜不會回答了,正想說不願意回答那就不說,有上一句就夠了,洛銜霜便收回視線,她看向秦姝言的眼神很幹淨,很認真,也帶着愛意。

“秦姝言,你記不記得,很早之前,我說過,那一場煙火,很漂亮。”

秦姝言點了點頭——雖然不确定洛銜霜接下來要說什麽。

洛銜霜接着說:“但我應該沒說,後來有那麽一年,我回了京城——自己一個人回來的。也沒幹什麽,就是在一個不對的時間點,燃了一場煙花,在那一年秋。”

秦姝言回憶着,似乎記憶裏就是有這麽一年,在她最為無望的時候,在一場沒什麽生氣的秋,她是見過一場頗為盛大的煙火。

那一年,秦家被陷害,除了她無人生還。

在洛銜霜幽藍的眼眸裏,秦姝言似乎看見了答案。

“那一年,是平熙二十年。”

“再後來有一年,我瞞着所有人回京休養,年初三,去蘭河邊放了煙花。”洛銜霜頓了頓,接着道,“所以可能,我想說,從很早開始,就算那時候不确定這能不能算是所謂愛吧,但至少,對于那個時候的我而言,曾經你的存在,那一天的煙花,算是撐着我走過來的部分力量。”

“就算是最近這兩年,紅牆之下,你也仍然可以算是那時候我唯一的慰藉吧,至少,故人相逢。”

“不管是出于這兩個原因,還是最為簡單的理由——因為我心悅于你,在我這裏,你永遠是很重要的人,沒有別的什麽能夠勝過半分。”

秦姝言看着洛銜霜,理了理洛銜霜鬓角的碎發,道:“但是洛銜霜,早些年裏秦府循規蹈矩的年歲裏,北歸的雁,永遠是我對外界的重要聯系,現在依然,就算雁暫時被束縛于籠中。”

“那一年,煙花很漂亮,直到那時候我看着煙花,在想什麽——在想,如果是你,是那一年煙花下和我并肩的人,肯定會振作起來的。”

洛銜霜眉眼染上了笑意,聽着秦姝言的聲音輕輕落在耳畔。

“所以洛銜霜,不管什麽時候,在我和你自己,我永遠希望你更愛自己,而非帶着別的什麽原因愛你自己,就算是愛屋及烏。”

“所以,這個問題,我希望你選擇你自己更重要。”

不吉利的假設我不願意說,但是洛銜霜,若是有一天,你抛下我,我會沿着我們定好的路走完,然後來找你的。因為……我怎麽會讓你一個人孤身前行呢?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沒說什麽,只是道:“這句話,你可得以身作則。”

“我保證。”

“好。”

洛銜霜看着她,心裏已經說完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可是秦姝言,如果有那麽一天,生死一線,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讓你活着的。

不為了別的什麽,因為是你,所以我總會希望你過得很好,平安無事。

秦姝言指尖繞着洛銜霜的發梢,垂下眸子。

片刻後,白茶籠住太平花,輕柔的一吻落在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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