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月明星稀
月明星稀
長寧是在下午才來的,來時正将要到晚膳的時間,秦姝言随口打趣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那是。”長寧就當在誇自己準時了,開開心心應了下來。
洛銜霜站起來,笑着道:“怎麽,卡着時間來?”
“哪能啊?”長寧也不急,為自己辯解道,“這不是來的路上被皇帝拖住了嗎?讓我去批奏折?”
洛銜霜一聽,頓時樂了,道:“哎呦這不是信任你嗎?是個好兆頭,沒事。”
“對了,說起這事,禮部尚書我見了,借着早朝見的,為人倒是正直。”
洛銜霜點點頭,有了些談正事的模樣。她拉過秦姝言 說:“別的呢?你應該不止想說這個吧?”
“吃飯去吧,邊吃邊講,我餓了。”秦姝言想着洛銜霜早上就沒怎麽吃,勸兩個人別一聊正事就什麽都忘了。
洛銜霜點點頭,所以片刻之後三個人便坐在了桌邊。
長寧道:“為人很好,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反而我覺得不容易納為己用。”
秦姝言在心裏說:你三皇子這手段也不差,你要是真的想,怕是也可以的吧?
洛銜霜笑了笑,夾了只蝦來剝。長寧就默默地看着洛銜霜剝完蝦把蝦放在了秦姝言碗裏。随後洛銜霜才一邊擦手一邊說:“誰說一定要為己用了,不過是提醒一下,這位算是個忠良之臣,可以借一借他的力。”
長寧本來打算的是,是人,那就總有偏向,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讓這禮部尚書成為自己可用的人。
洛銜霜這麽一說,長寧又有些想改主意了——誰說非要站隊,不動聲色地借勢,不是更為明智嗎?
何況……忠臣,不需要成為誰的幕僚,若是成了,反而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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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陪着兩人下了會兒棋,拿着洛銜霜和秦姝言剛做不久的熏香便跑了。
秦姝言看看洛銜霜,看見了洛銜霜面上同樣無奈的模樣,輕輕笑了笑,拉着洛銜霜去檐下坐着。
“擡頭。”
洛銜霜靠着秦姝言發呆,突然聽着這麽一句話還有些怔愣,眨了眨眼,擡起頭,看見了滿天的星星。
“看見了嗎?星星。”
洛銜霜沒收回視線,道:“嗯。看見了。”
洛銜霜偏過頭,看着秦姝言,說:“那看見月亮了嗎?”
“想什麽呢?”秦姝言拿着截米白色的繩子,給洛銜霜綁了截辮子,說,“月明星稀聽過沒?”
洛銜霜把辮子拉到身前,很是滿意地看了看,随後擡起頭看着秦姝言的眸子,說:“我就是看見了。”
秦姝言愣了愣,偏過頭輕輕笑着,片刻之後,轉過頭看洛銜霜,說:“嗯,看見了。”
“銜霜啊。”
洛銜霜:“怎麽了。”
秦姝言問她:“我記得,早些年我們倆見面,你都是愛穿一身紅衣的,為什麽又變了?”
的确,不管是大年初三的夜晚;又或者是許久之後那一場沒有被另一個人覺察的相逢,洛銜霜都是一身鮮豔而又熱烈的紅衣。
不過從洛銜霜進宮起,洛銜霜就沒穿過紅衣了,甚至是色調明豔寫的衣服秦姝言也不曾見洛銜霜穿過。
洛銜霜愣了會兒,抱着腳坐了會兒,不等洛銜霜回答,秦姝言便猜到了些什麽。
秦姝言攥緊了手,伸出手攬過洛銜霜的肩,安撫性地拍了拍洛銜霜的肩。
洛銜霜正想着那一場雪,雪地裏的紅,辨不清是衣服還是誰的血跡。
一聲她再為熟悉不過的聲音,把洛銜霜拉回了現實:“好了好了,銜霜,不要想了,都會過去的。”
洛銜霜發了會兒呆,回過神來,靠着秦姝言看星星。
“沒事,過去了,總會讨回來的。”
秦姝言肯定道:“會的。”
洛銜霜過了好久,總算是主動開了口:“姝言,你知道嗎?在北疆,下了雪的時候出門,尤其是去草原上都會穿些稍微豔一點的衣服。”
“免得找不到?”
“嗯。”洛銜霜頓了頓,接着說,“但其實以前喜歡紅色的衣服,純粹也就是個人喜好吧,正好也就合适那些不成文的要求了。不過……洛家出了事就不太喜歡了。”
秦姝言知道,洛銜霜沒說完的半句話應該是:因為那總是會讓她想起來那一年的冬天,鋪天蓋地的雪裏,觸目驚心的血色。
秦姝言抱着洛銜霜,沒再說話。
次日。
洛銜霜一早起來就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泡了杯茶,還在冒着些白氣,聞着像桂花茶。
估摸着秦姝言醒的時間,洛銜霜才拿開了面上的書,慢慢悠悠站起來又泡了一杯,專門多撒了幾顆桂花。
晚秋的陽光,斜斜地灑在身上,洛銜霜靠着椅子又眯了會兒。
秦姝言走出屋子,就看見洛銜霜臉上蓋着書,也不知道是故意蓋着當陽光還是陽光過于舒服看書看睡着了。
秦姝言低頭笑了笑,輕輕走過去,拿起來洛銜霜面上的書,看洛銜霜還沒醒便又低頭輕輕吻了吻洛銜霜的唇角。
洛銜霜嘴角極不明顯地勾了勾,擡起手便扣住了秦姝言,湊上去便加深了這個吻。
秦姝言下意識撐着躺椅的一半,想跟洛銜霜隔開些距離,但到底是沒能成功。
洛銜霜在秦姝言試圖退開後,帶着使壞性子一般輕輕咬了一下秦姝言。
秦姝言最後的理智總算是激發了她推開洛銜霜的潛力,在自己要喘不上氣之前錯開幾分,有些不滿和委屈一般抱怨道:“銜霜,你平日裏可不是這樣的。”
洛銜霜看着她,所以這一刻琥珀落入深湖,洛銜霜聲音帶笑:“人都是要變的嘛。”
“是嗎?”
秦姝言順了幾口氣,含笑道:“嗯,真的假的?”
說着,洛銜霜察覺到一抹很熟悉的白茶香氣靠近,漸漸混在了太平花氣息裏。
洛銜霜到底先受不了了,跟秦姝言分開些許便趕緊坐好,正色道:“別鬧了,我看書。”
秦姝言站起來,瞥了一眼洛銜霜,毫不留情地拆穿洛銜霜:“書拿反了。”
洛銜霜一哽,抿了抿嘴,慢慢地把書正過來:“……”
秦姝言坐在旁邊矮桌邊,她早拿好了紙筆,便慢慢悠悠地研了墨。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好奇問道:“想寫什麽呢,大小姐?”
“寫詩,會嗎?”
洛銜霜坦然應道:“不會,不能看?”
“當然能啊。”秦姝言笑着道,“這算什麽話,你想的話有什麽是不能的啊?”
洛銜霜抿着唇笑,拿着書站起來,湊到秦姝言旁邊,念念叨叨:“哇哦,好厲害的秦大小姐~”
秦姝言瞥了一眼洛銜霜,道:“看你的書去吧,別盯着我了。*
洛銜霜不但不聽,甚至還有靠近了些,基本都要貼在秦姝言身上了:“我偏不呢?”
秦姝言無奈笑笑,由着洛銜霜靠着自己她說:“不成,你非要靠着我我緊張,寫不出來。”
洛銜霜輕輕一笑,說道:“是嗎?我這麽就打擾你了啊?”
秦姝言坦然點頭應了:“你在就很幹擾我,有了心底月在旁邊誰看眼前筆墨啊?”
洛銜霜笑着,倒是頗為受用這句話,她笑了笑往旁邊挪了挪,很乖地道:“好的哦,那我坐旁邊。”
詩自然是沒寫多少,照例還是被洛銜霜看了會兒收在一處去了。秦姝言道:“每次都收着,寫得也不怎麽樣吧?”
洛銜霜搖搖頭,毫不猶豫就否認了:“不可能,懂不懂什麽叫情人眼裏出西施?”
“……”秦姝言無言片刻,說,“你有理好吧?”
洛銜霜跟秦姝言對視了好久好久,洛銜霜先繃不住笑了起來,道:“看什麽啊?”
“看月亮。”
洛銜霜沉默片刻,別開頭不再講話了。
秦姝言敏銳地覺察到這很有意思的一瞬,故意含着笑道:“哎喲喂,只能你逗別人,這一說就生氣啊?”
洛銜霜一塞,辯解道:“我沒有。”
說完話,洛銜霜仍然一副“我在認真看書”的模樣,也不擡頭看秦姝言。
秦姝言便又湊近些洛銜霜,道:“那就是害羞了啊?”
洛銜霜不說話,頭埋得更低了,等秦姝言湊到自己面前,洛銜霜飛快地看了看她,注意到秦姝言眼裏的笑意,捏着書角,很快地就擡起頭親了親秦姝言的胎記處。
秦姝言一愣,笑着讓開了,兩個人這才算揭過了這個話題,秦姝言讓開,繼續研了點墨,低頭思考改從何處下筆。
洛銜霜探着頭要看,卻被秦姝言擋開了。秦姝言搖搖頭,說:“不行,這個不能看,要有點意外驚喜。”
洛銜霜也別開頭,就差在臉上寫着“不讓看我還不樂意看你呢”了,她換過頭,又像是覺得态度不夠明顯,又坐回了一邊的躺椅,靠着悠哉悠哉的看書。
秦姝言用餘光看看洛銜霜,稍稍勾了勾嘴角,很快就落下了第一筆。
過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洛銜霜看了多少次秦姝言,又在秦姝言看她時趕緊收回實現,有是秦姝言也做了多少次同樣的事情之後,秦姝言總算是很輕很輕地呼了口氣。
秦姝言擱了筆,站起來,吹了吹紙面,等到畫幹了才折了折收起來——從前日洛銜霜藏着韓蘊送的東西不讓她看之後,秦姝言也自己藏了個盒子,就在她屋子裏,甚至明目張膽放在梳妝臺邊櫃子裏。
秦姝言就是篤定了洛銜霜不會輕易動她的東西,所以也不怎麽擔心。
秦姝言走進屋子,把圖紙放好,又回來看洛銜霜,她早已昏昏欲睡。
——秋天的日頭,的确助眠。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回來,打起來幾分精神,張着手就要全姝言拉她:“站起來好累——”
秦姝言好脾氣地拉着洛銜霜坐好,洛銜霜便沒骨頭一般靠着秦姝言,道:“好累啊,姝言。”
“看書也是累上了?”
“看書也好累的。”
“好啦。”秦姝言蹲下來,看着洛銜霜,說,“去睡一會兒?”
“不要,今日殿試。”洛銜霜提起這事倒是有幾分執着了。
洛銜霜沒有問過秦姝言那張紙的去向,她總是覺得兩個人就算關系很好很好,也總是該給彼此自己的空間的,重點不過是自己喜歡她,對方也這樣,就夠了。
秦姝言也不執着于看韓蘊送的東西,也就是因為這樣。
距離感,永遠都是要有的。從她們剛認識彼此,就注定了。
就像是,最開始秦姝言并不拆穿洛銜霜,洛銜霜也不問秦姝言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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