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花載酒
花載酒
一頓誰也不說話的早膳用完,秦姝言看洛銜霜張了張口卻還是什麽都沒說,等了會兒便冷着臉去屋子裏,順手帶上了門。
洛銜霜正要去追吧,長寧便提着壺桂花酒來了。
洛銜霜:“……”
轉念一想長寧一定是帶着解藥來的突然又沒有那麽煩心了。洛銜霜搖了搖頭過去看長寧。
長寧一見着面,四下一确認沒人便把藥抛給洛銜霜 一抛就抛兩瓶。
洛銜霜特別自信地接了,正要看呢又看一個瓶子朝自己飛過來,忙不疊又空出手來接。
“不是你謀殺我啊?”洛銜霜盯着長寧開玩笑。
長寧滿臉得意,道:“怎麽這麽說話呢母後?我很傷心的。”
“切。”洛銜霜撇了撇嘴,還是道,“謝謝。”
“嗯。”長寧語氣倒是淡淡的,洛銜霜就是聽出來幾分傲氣。
洛銜霜無奈笑道:“給你得意上了啊?”
“那肯定——”
長寧到是沒告訴別人,那天手底下的人一配好藥他就自己試過了。
他碰了碰手心的一道劃痕,斂了神色,問道:“不說吧?言女官生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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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好,這一說洛銜霜便沒勁了,拖着調子說:“是啊,都怪那個季語山。”
長寧一時想不起來人:“啊?”
洛銜霜也愣了愣,突然想起來長寧不太熟,随口解釋道:“辰妃。”
也是啊,在宮裏待久了,誰記得誰呢?不管是季語山,還是奚瑛,或者別的誰……到了最後就剩着一個別人眼裏的“她”,一個本不該是自己的稱呼。
——所以她一定會出去的。
“好吧,今天不吵你了,我得去禦書房了……”長寧想了想時辰,一邊走一邊揮了揮手。
洛銜霜應聲:“回見,對了,謝謝。”
洛銜霜看了說明,就着涼茶吃了藥才晃晃悠悠去找秦姝言。
窗邊,秦姝言自顧自下棋,知道長寧來了便也不自己翻醫書了。
洛銜霜不打算走正門,溜到窗戶邊探了個頭:“姝言——”
秦姝言擡起眸子掃了洛銜霜一眼,別開頭。
眨眼之間,秦姝言回頭又看了看洛銜霜,猶豫片刻把洛銜霜摘的花接了過來,繼續別開頭看棋局。
洛銜霜眉眼間笑意立刻深了幾分,她站起身來,借了個力便翻窗進來。
秦姝言:“……手這會兒不含疼了?”
“是啊,”洛銜霜湊過來,“可能是昨兒蓋了被子吧。”
秦姝言好氣又好笑地,說:“走開,別煩我。”
洛銜霜不依不饒湊過去:“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秦姝言話到嘴邊卻饒了一轉停頓片刻。
洛銜霜眼神特別平靜,幽深的藍色莫名便讓人心安,她握着秦姝言的手,黑棋應聲落盤,洛銜霜卻是半分視線不分。
“可是如果長寧不能帶回來解藥呢?是想說這個吧。”洛銜霜抿唇笑了笑,道,“姝言,不管是以前戰場之上,或者是現在我們所求之事,哪有什麽萬全之策呢?這個道理你比我清楚的。”
“但……你不一樣。跟別的人不一樣。”秦姝言固執道。
洛銜霜不由勾起唇角,笑道:“有什麽不一樣的?都是在刀光劍影間求生求勝。總要去賭一賭,只是有的人可以相信,那就能夠交付希望。”
“知道為什麽季語山比不過別人嗎?因為她不信別人,信的人不可信。”洛銜霜慢慢勸道,“所以你也信我,好不好?”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為什麽就不能告訴我呢?”秦姝言皺着眉,語氣間還有幾分委屈。
“因為……你會擔心啊。”
秦姝言着急道:“那你更該告訴我的!你答應好了的。”
“你口口聲聲我信你,所以我信啊,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信了,可是你呢洛銜霜?說到底告訴我又會如何?我難道不可以想辦法嗎?”
洛銜霜定定地看着秦姝言,過了好久慢慢地松開手,拾起那枚棋子,重新放在棋盤中。
“不是的。”洛銜霜盯着棋盤,分明有些愣神,“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也問過我爹為什麽有的傷不告訴娘親,他說,既然不構成威脅,既然一定能夠解決,那為什麽要去讓自己在乎的人擔這份心?”
“所以,出于私心,我不想讓你擔心,你明白嗎?”
秦姝言落下一子,封了洛銜霜的退路:“可是,站在另一個人的角度呢?她就會願意被這樣保護起來嗎?我偏樂意擔這份心,也是因為我在乎啊。”
“……”洛銜霜沉默了好久,最後還是讓了一步。
的确,在這件事上她一直只聽到了爹爹的想法,也把自己帶入了這樣一個立場裏,可對于另一個人來說又何嘗不算一種……不公呢?
“可是……”
“是,如果我有什麽不好的事情,不管是預測還是已然發生,我都會告訴你,因為你有知道情況的權利。所以你到底顧忌什麽?”
“我知道了。”洛銜霜呼了口氣,很重地點了點頭,“可是我現在好難受啊,你這兩天不理我。”
秦姝言:“……”不是,你怎麽做到上一秒跟我争辯下一秒撒嬌的?
掙紮片刻,秦姝言還是正視自己的心理——就吃洛銜霜這一套,怎!麽!了!
“那抱一下,好不好?”秦姝言偏着頭去看洛銜霜的表情。
秦姝言分明看到洛銜霜抿着笑了,那人卻還說:“不好。”
“那……”
“但是也不一定?”洛銜霜立刻改口,伸出手來。
秦姝言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到洛銜霜面前。
下一刻,太平花觸碰到月亮。
清淺的一吻也落到額間。
*
何承暄果斷舍棄了季語山這一顆在他看來“成事不足”的棋子,季語山也終于被禁锢在了一方天地裏。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都還算的上是安寧。
入了冬,很快便要迎來初雪的。
是某一天的清早,洛銜霜将好在陪着秦姝言練劍,幾片雪花便落在了眼睫。
兩個人不約而同就扔了劍,相視而笑。
“去坐會兒?”
“好啊。”洛銜霜含笑道,“正好長寧送的酒一直沒喝。”
秦姝言道:“怎麽說?怪我呗,沒讓你喝。”
洛銜霜笑得眼睛彎彎的,攀着秦姝言的手道:“哪能呢?”
“我去拿吧。”
洛銜霜點點頭,說道:“我把劍放好就來,坐那涼亭吧?”
“行。”
兩個人說着坐涼亭,最後還是合計着“初雪怎麽能不去淋一下”,又坐去了太平花樹旁邊。
秦姝言拎着鬥篷過來,給洛銜霜搭好。
洛銜霜看着這做工還蠻複雜的,特別特別厚的白狐裘,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啊?這剛剛初雪?”
“你如果今天不是穿的單衣練劍的話。”秦姝言看了看洛銜霜,不鹹不淡地道,這麽一掃洛銜霜就立刻閉嘴,隔着秦姝言系鬥篷的手給兩人斟酒。
“瞧瞧,這算不算此生也算共白頭?”秦姝言拂了肩頭的雪。
洛銜霜點點頭,笑着說:“當然算啊。”
“長寧這酒看着倒像是自己釀的。”洛銜霜抿了一口後懷疑地看秦姝言。
秦姝言還沒嘗呢就說:“是啊,京城誰家酒瓶像這個一樣上好的白玉啊。”
“敗家皇子……”
秦姝言一邊笑一邊伸出手拂去洛銜霜鬓邊的雪。
“我頭發都這樣了還能看着雪啊。”洛銜霜看着秦姝言。可能是下了雪,那雙眼睛也像是蒙了冰,卻不像對別的人那樣的拒人千裏。倒更像是陽光下的碎冰,漂亮耀眼。
這時候長寧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突兀:“喝着我的酒還說我壞話啊?”
洛銜霜:“……”
秦姝言一愣,緊接着就想笑:我說慎言永遠不會錯吧?
“你……”洛銜霜說一半就住嘴——差點被酒嗆了。
秦姝言一邊忍着笑一邊伸手拍着洛銜霜的背:“哎呦我說你,能不能有點……協調能力啊。”
長寧走過來,手裏還是提着酒的——瓶子換了,換了……青花瓷。
秦姝言看着那瓶子又是一愣,心裏默默贊同洛銜霜剛才的評價。
“不歡迎啊?”長寧瞪着她們倆。
秦姝言趕緊否認:“不不不,就是覺得瓶子特別好看。”
長寧可是能夠對秦姝言話裏的意思當聽不出來的,就當這是在誇自己了:“是吧,我也覺得,專門挑的呢。”
洛銜霜一邊忿忿秦姝言不直接說他一邊又腹诽這人真夠有臉的,問道:“這不會是那位送的吧?”
長寧問:“誰啊?”
也不知道是真沒反應過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何承暄的人啊,或者季語山的母家。”秦姝言一下子就明白了。
“怎麽可能,我這麽正直公正的人,就算這件事就是有我在查。”
“嗯,知道了,不就是自己養了一批有點本事的能人,還是一切都為了大桁,我知道的,我們都能理解的。”洛銜霜笑得标準,語氣也特別禮貌,就是讓人窩火。
長寧:“……”
長寧幽幽地說:“我覺得吧,我們剛認識沒多久你不是這樣的。”
秦姝言也說:“我也覺得吧,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不這樣的。”
“是嘛,人女大十八變,我們長寧及冠變臉有什麽錯?”
“受不了你們倆一點。”
雪稍微大了,三個人盯着突然落滿酒盞的雪,幽怨地你看我我看你地,又還是趕緊跑去涼亭那邊。
“你真的好磨叽。”洛銜霜一遍拉着秦姝言跑一邊不忘看長寧。
“懂什麽!新得的,邊疆送回來的,白狼的毛!就兩件!”長寧一邊拿着自己的杯子一邊還要手忙腳亂抱着部分鬥篷,免得拖在泥裏還難得清理。
“好好好了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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