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玉碎瓦全

玉碎瓦全

秦姝言皺着眉,洛銜霜也抿着唇,道:“你送糕點那日吧。”

“母後當真是聰明……”長寧笑着,這麽看去他的模樣倒是生得極好,沾着血還有些驚心的美。

洛銜霜提不起勁和他周旋,滿身戾氣,視線落在長寧的劍上。

長劍被擲在一邊草地上,懸着的太平花沾染上塵。

多諷刺啊。洛銜霜想着。

太平,逼宮,聯系在一起了。

長寧察覺洛銜霜的視線,一時間也有幾分怔愣,不等他說話,洛銜霜便出了聲:“好了,放人吧。”

“那不行。”長寧固執着,“我當然不會動她,但是,娘娘,您還是待在坤寧宮好了。”

“……”

秦姝言閉了閉眼,張口喊的還是洛銜霜的名字。其實秦姝言也不知道喊這一聲的意義在哪。

但這一刻,秦姝言就是想看洛銜霜。

洛銜霜看過去,只見得秦姝言很堅定地點了點頭,洛銜霜明白,那是秦姝言在勸自己不要玉碎連瓦也不全。

“好,我去說句話。”

長寧點頭,又走去一邊撿起劍來擦,免得洛銜霜還得繞一下:“行。”

秦姝言笑了笑,側臉沾了一道血痕,拍了拍洛銜霜的手道:“大不了,你來見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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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洛銜霜應得不走心,她只是慢慢擦着秦姝言臉上的血。

事到如今,長寧再怎麽瘋,她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一步棋算漏了,只好在一段時間暫避鋒芒穩紮穩打,尋求別的機會反殺破敵了。

——她們往日下棋,最熟悉的就是這個道理了。

“我會來見你的。”

然後送你離開牢籠,帶着兩份希望。

洛銜霜呼了口氣,看看秦姝言發間的一般發釵,總算是釋然笑了笑。

“我信你。”

洛銜霜退了半步,轉身,頭也不回自顧自走進坤寧宮。

長寧使了個眼色,讓侍衛把秦姝言帶去另一邊昀晴宮,随後自己站在坤寧宮站了好久,才轉頭離開。

洛銜霜去了大氅便去了側殿一邊,靠着廊柱,看着另一邊主殿檐下。

*

不久之前,剛剛八月。

坤寧宮按例爆發了一場關于吃什麽陷月餅的争執。

洛銜霜抱着手,咬定了這次要自己做點火腿餡。

秦姝言不冷不熱地勸退她:“做了火腿的你自己吃嗎?”

“沒關系啊,嘗嘗鮮嘛,大不了送些給旁邊韓蘊。”洛銜霜不緊不慢的,一邊剝花生一邊拖着調子勸秦姝言。

“那我不管,我要鮮花的。”秦姝言端着碟水果,一邊吃一邊說。

洛銜霜當然沒意見,非常“慷慨”地道:“那就做呗,我幫你啊。我呢還是吃五仁餡好了。”

秦姝言看着洛銜霜,突然有種被坑了一次的感覺。

她是真的有一瞬間覺得洛銜霜那番話真的很像是在說:你看我多大方的,你說想那就做了,不想一有些人吧還要攔着我。

秦姝言正琢磨着,也走進了。靠得近些秦姝言才發現,洛銜霜的眼睛裏就盈着狡黠。

好,真就等着那幾句對話是吧。

洛銜霜看着秦姝言磨牙,突然笑了,說:“我早就猜過了嘛,你早晚得被惹毛了。”

秦姝言哼了一聲,也一副不計前嫌,坐着剝花生,剝了又不急着吃,只是一直攥在手心裏。

洛銜霜擡眸看她,秦姝言微微一笑,伸出手把花生攤在手心裏,說:“一個人慢慢剝多累啊,吶。”

洛銜霜突然覺得自己被反将了一君,還是只好笑呵呵地接過來,然後開始用秦姝言永遠不會用的招數,笑得也乖巧:“謝謝姐姐——”

秦姝言:“……”

我幹什麽非和她比誰更幼稚啊。

洛銜霜抱了會兒秦姝言的手,也開始笑。

“煩死了。”秦姝言笑着推洛銜霜坐好,自己又做一遍吃水果,順道塞了一個在洛銜霜嘴裏,花生上火,吃點別的。”

*

洛銜霜收回神,正要去一邊閣樓坐一會兒,又突然眼前一閃。

洛銜霜似乎看見,中秋前些時候,月餅已然提前做了,洛銜霜撐着頭靠在長椅上,秦姝言還保持着坐相,一邊吃月餅一邊翻書。

洛銜霜懶洋洋地問她:“你在看什麽——”

“看你沒看過的。”秦姝言故意要逗洛銜霜,也故意不跟她說。

洛銜霜果然很快上鈎,坐起來說:“我不信。”

秦姝言也沒答,只是輕輕地笑了聲。

洛銜霜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連毯子都扒拉扒拉抱在面前,說:“過來一起看嘛。”

“叫聲姐姐來聽聽?”

“姝言——”洛銜霜笑着扔了個小的絨布老虎給秦姝言,秦姝言稍微往後仰一些,将好讓那小老虎落在腿上。

秦姝言笑着開玩笑說:“幹什麽,扔你自己過來也不管用啊。”

“姐姐,我要看!”洛銜霜撒起嬌是得心應手。

秦姝言坐過來,洛銜霜沒看書,反而是看着秦姝言的側臉。

秦姝言察覺視線,剛剛轉頭就下意識往後仰。

洛銜霜得逞般笑了笑,似乎又不打算只停在剛剛那一觸即分的吻,也就一直看着秦姝言。

因為坐姿,秦姝言稍微要比秦姝言高一點點,所以垂眸看着洛銜霜。洛銜霜天天看着自己,非常認真,眼睛特別漂亮。

秦姝言看着洛銜霜睫毛顫了顫,正要低頭,洛銜霜就很迅速地低頭咬了一半秦姝言的月餅。

真正的一半。

一大半。

洛銜霜腮幫子鼓着,眼裏滿是笑意,秦姝言本來要去撓一下洛銜霜呢,鬼使神差地決然收了手,只是捏了下洛銜霜的臉。

洛銜霜皺着眉甩頭,別開秦姝言的手,含含混混地說:“不許捏臉。”

“好好好。”

秦姝言剛剛說完就又去捏了一下洛銜霜的臉,順便摸了一下頭發。

洛銜霜恍神看着那些場景,覺得自己大概也是瘋了吧。

明明剛剛分開,她卻覺得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了。

另一邊,昀晴殿。

秦姝言一坐下就發現這裏依然收拾好了,室內最為顯眼的位置擺了一堆藥,看起來像是不知道具體備哪一個索性就各種各樣的都放着了。

秦姝言看了看,其實也就只是手臂上有些傷比較嚴重,側頸被剮蹭了幾道而已。

秦姝言無聲笑了笑。

有些人,看着比誰都運籌帷幄的,實際上也還挺好玩的。

心軟,顧慮還不少——洛銜霜算是最重要的一個。

又不敢放人,又不敢做什麽。

多矛盾呢。

想着,秦姝言包紮好便出了殿,走到小閣樓,試圖借此看看另一邊的坤寧宮。

雖然不能真真切切地看見吧,但秦姝言就是覺得,某個人也是在看着這一邊的。

秦姝言摸索出來剛剛洛銜霜塞給她的東西,是一張白紙。

秦姝言愣了愣,突然發現那和早些時候用來坑害季語山的很像,至少材質是差不多的。

秦姝言似乎知道了洛銜霜最後看她那一眼是什麽意思了。

——很快我們會再見的。

可是……明明剛剛分開,我就已經很想你了。

是夜,沒有幾個人是安安心心睡着了的。

長寧得忙着處理後續。

的确,這一步走得很險。

但長寧還是覺得,沒有什麽好後悔的。只要皇帝在那個位置上一日,何承暄就很難倒。

因為皇帝生性多疑,分外看重權勢了,讓位自然心不甘情不願,要除何承暄又想借勢平衡各方,偏生又想着死死把各方權力抓在手裏……

多貪心,又多不可能啊。

那不如早些結束這個局面。

反正,西境何承暄的人已經和白将軍開始杠上了,并且後者占上風了,不是嗎?

那不如順勢也讓中原亂起來,何承暄坐不住,也斬草除根,以免後患。

次夜,洛銜霜已然對守衛的換防有了數。抓住了機會便越牆離開。但畢竟時間倉促,洛銜霜也只會又打暈了幾個人趕緊抽身。

她沒往昀晴殿去,而是悄無聲息溜向了皇城邊緣。

兩刻鐘後,城郊的宅院。

洛銜霜顧不上調整氣息,敲了三下門。

顧惜文開門很快,看到洛銜霜也毫不意外一樣。

“我就知道你會來。”

洛銜霜接了句話:“我也猜你知道。”

宮裏這麽大動靜,早傳開了。

“這次是想幹什麽呢?”顧惜文倒了茶,溫度偏冷了點。

洛銜霜道:“來告訴你一聲,跟韓宥聯系着,他禁軍統領職位估計不變,讓他準備好送秦姝言走。”

昨夜。

秦姝言倒是還找到了筆墨,便靠在軟榻上寫寫畫畫些什麽。

“現在,禦林軍大抵歸了長寧,禁軍長寧沒有合适人選,韓宥也不能動,背後過于複雜了。”

秦姝言随手劃去了禮部和一些京官。

“上一次洛銜霜的毒,看來長寧手底下人才不少。”

是翎妃的母家嗎,或者長寧這麽些年收買的人……

不管怎麽樣,目前看來最好用的上的是韓宥了。

“你呢?”顧惜文略一挑眉,但他已然知道答案了。

洛銜霜道:“她去西境,我得留着,總要有人留在這裏盯着。”

“好。”

“對了,你那蜘蛛養沒養?”

顧惜文愣了愣,反應了一會兒洛銜霜說的是哪一個。

“哦,沒呢,可以去給你弄幾只回來。”

“行吧。”

“弄到了發信號吧。”

洛銜霜不多逗留,翻越宮牆回到坤寧宮,還是發現長寧等候已久了。

“好久不見,母後。”長寧抱着手,笑意吟吟地。

洛銜霜才看不出來他有半分笑,她撇了撇嘴,道:“嗯,不問問去哪?”

長寧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宮裏待着是悶了些,出去走走有什麽不可的。”

洛銜霜盯着他,滿臉警惕。長寧笑道:“對你們兩個,我要求也不高。”

洛銜霜哼笑一聲,道:“我在就說過了,長寧,斬草不除根,心慈手軟的,一般死得最快。”

“是嗎?”長寧笑着,讓開路來,繼續說,“我偏要試一試呢?”

洛銜霜也笑着:“嗯,我們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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