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月色柔情

第二十二章月色柔情

離開潇湘舊地，渡過長江，一路北上。

雖然需要躲避嚴随以及當地官員派的暗哨跟蹤，但空山雨親自守在姥姥身邊，外圍又有燭回，以及潇湘居原來守在這裏的頂尖高手，所以他們行路并不用偷偷摸摸，沒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開始有些人還暗中跟随，過江後，已經沒有閑人在側。

一行車馬辚辚，雖然人數不多，形容卻都非常人。勁裝、刀劍齊備，且所有人的腳步，明眼人看去，均是高手。

這日錯過宿頭，入夜來到一片密林。

夜幕低垂，樹林中空氣濕潤，涼風習習。天氣已經轉暖，夜晚的樹林中倒是氣候怡人。

大家把馬車停好，卸下馬匹，升起篝火，準備在林中過夜。

姥姥已經在丫鬟的照顧下用了晚餐，在林間散了會兒步，帳篷已經搭起來，姥姥回帳中休息了。

空山雨站在林間空地上，看着樹林中的夜色，耳邊有河水流過的聲音。

此處不遠有一條小河，方才他們曾在河中取水。

天空明月高挂，河邊必定景色優美，心中不由想起偷襲江淮四盜那晚，還有那天清晨，那條小河粼粼的水光。

以及那雙比水更純潔澄澈的眼睛。

回頭對燭回道：“仔細防衛，保護姥姥安全，我四下走走，你們不必管我。”

燭回躬身行禮，“是。”

空山雨離開衆人，踏入密林，向河邊走去。

只是一條很小的河，水波清淺，比上次那條河小很多，更像一條小溪。

延着河岸走了很久，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時常像這樣腦中一片空白，漫無目的。

已經走了很遠，前面另一條小河攔住去路，河水一部分彙入原來那條河。

應該回去了，早些休息，明天還要趕路。空山雨正要回頭，忽然感覺水面上泛着一點茫茫的霧氣。

走到河邊，彎腰把手伸到河水中，那水卻是溫的，并且柔滑舒适。

看來附近必有溫泉，一路風塵，如果能洗一下，定很解乏。空山雨看看四周，現在離營地已經很遠，地偏林密，不會有人，也不怕什麽虎豹豺狼，就延着河岸上溯，想尋找那處溫泉。

走了不長的一段路，便見一帶林木繁茂，林間有一片水潭，那溫泉的泉眼就在此地。樹木藤蔓在周圍形成天然的屏障，真是絕佳的沐浴之所。

空山雨伸手掀開蔓藤，向水潭走去。

月光如水，流洩于水面，一層淡淡的霧霭籠罩。水面微波蕩漾，四周綠樹掩映，朦胧如畫。

偏僻荒涼之地竟有如此美景，空山雨正自欣賞，突然發現水潭中間有一個人。

他整個人被籠罩在那層淡淡的霧氣中，身體全部浸在水裏，只有頭露在外面。

長長的頭發如同墨染，漂浮在清亮的水面。

空山雨剛一發現，心下驚覺，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腳下踩到枯枝，發出一點碎裂的聲音。

這點聲音在這寧靜的月夜非常明顯。

水中的人顯然受驚，立即回頭看過來。随着他的動作，潭水激起一層波浪，水面的霧氣也被攪動，在空中泛着淩亂的氣旋。

而同時，水上也露出了一側肩膀和半截手臂。

月光下，那皮膚白得透明，烏發半覆着長而優美的頸項，肌肉的線條清晰流暢，但他的肩膀卻是相當瘦，可以看到明顯的肩胛骨的形狀。

他睜大眼睛，在水中與空山雨四目相對。

剎那間，萬籁俱寂，兩人同時愣住。一個人在水中，一個人在岸上。

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那個人是，夢清風。

仿佛頭腦空白的呆了好一會兒，夢清風才意識到，自己衣不遮體的泡在水中，在空山雨面前。

空山雨也才意識到，夢清風在沐浴，而她卻站在那裏看着他。

驀然醒悟過來後便是驚慌失措，夢清風突然身體往下沉去，連頭都沒入了水中。

空山雨忙道：“我出去了，你快起來，不要被水嗆到。”

她從來都是平淡如水的性格，從不曾驚慌過，但這次她從樹叢中走出來離開水邊時，卻感覺心跳得厲害，頭有些眩暈。

林間的空氣濕潤涼爽，空山雨深深呼吸。

雖在思索夢清風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在這裏沐浴，頭腦中卻仍閃現着他剛才在淺霧迷蒙的水中回頭的樣子。

那景象美得如同幻境。

她在月下的林間站了好一會兒，才又回身，伸手撥開藤蔓樹枝，走向水邊，而且這次她故意把聲音弄得大一些，讓夢清風聽到。

夢清風已經穿好了衣服，現在正站在岸邊，手裏拿着一塊白絹。

此時他轉過身面對着空山雨，仍然白衣勝雪，頭發沒有束，披在身上，幾绺濕潤的頭發粘在腮邊，甚至還在滴水。

空山雨不禁走到他面前，“你頭發還沒有幹，這樣很容易着涼。”

她不由自主的接過那塊白絹，伸手開始擦他額前的頭發。

夢清風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一次靜寞，空山雨擡頭看着夢清風的眼睛，那雙眼睛比旁邊的淺水還要清澈，毫無雜質，如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而此時，這對清亮的眸子也凝視着她淺淡的灰眸。

月光朦胧溫柔，視線糾纏，耳邊輕微的水聲，林間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

甚至都能聽到彼此快速的心跳聲。

夢清風松開手，拿過她手裏的白絹，鋪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空山雨笑了一下，她已習慣了夢清風的潔癖。便很自然的走過去坐在白絹上。

夢清風坐在她身邊，白絹不是很大，所以兩個人之間雖有一點距離，也并不遠。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空山雨這才問起正題。

夢清風眨了眨眼晴，他的臉頰映着月光，蒼白卻又透着柔和的光彩。

空山雨低下眼睫，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

上次他就曾在她手心上寫字，這是除了師父之外，他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和其他人交談。

夢清風冰涼的手指在她掌心劃過。

“我中了三日斷魂散，此泉水可解毒。”

空山雨擡起眼眸，輕鎖雙眉，“三日斷魂散？端木華裳？他為什麽要對你下毒？”

夢清風寫道：“永安公主。”

空山雨心下了然，永安公主以養面首為樂，那天她見到夢清風，必是一見難忘。

“是，端木華裳是永安公主和太子的人。不過你現在怎樣了？”

夢清風低頭繼續寫，“已無妨，此泉有效。”

“那就好，”空山雨看他神色安然，便放下心，又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情，“對不起，方才，我不知道你在此，無心沖撞。”

夢清風擡眼看她。

“其實，并沒有什麽，”空山雨心下一動，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我只是……只是看到了你的肩膀。”

夢清風又低下頭，嘴邊卻劃過了一抹微笑。

“你……身體還好？”空山雨問道。

夢清風寫，“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視線一時交錯，一時又不自然的避開，又感覺到輕輕的心跳，甚至雙頰有些發熱。

偶然看到，雪白的袍襟上襯着的那塊溫潤的羊脂玉。

“我們……好久不見了。”空山雨的手放在白絹上，手指自然彎曲着，以便夢清風寫字。

“是。”夢清風寫完，手指卻依然停留在她的手心裏。

不經意間，手指相撫，又不約而同的，有意識的撫着對方的手指。

算來确實有很長時間沒有相見，但心中卻一時也不曾放下，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那個人已經深深住進心裏，成為了一點深藏的甜蜜，以至于這次相見，竟感覺到不可自抑的離情。

月色，水光，輕霧迷離。

沒有說話，也沒有寫字，但他們的手卻沒有分開，并且漸漸牽在一起，好似在通過指尖的觸覺品味着對方的心意，也表述着自己的思念。

十指交纏。

夢清風的手很涼，如同這如水的月光。

他并沒有問空山雨在這裏出現的原因。

“我剛回了一趟老宅，接了姥姥，要帶她去京城。”空山雨輕聲道，“我想讓你知道我的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由自主腦補小夢在水中的樣子......下文繼續甜哦，接着吃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