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我……
她想說些什麽,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可面對他們質疑的目光,祁酉所有話都被狠狠扼在喉嚨口。
她能告訴他們什麽?
告訴他們,自己已經不是處了?告訴他們自己和孟涼上床是為了救他?
然後呢?救了孟涼,害了祁家?孟涼是一條人命,祁家的子孫, 堂姐的孩子又何嘗不是?
是她違背了家書的規定。
是她答應了祁老太爺, 卻沒有做好……
“對不起。”祁酉低下了頭, 手背上的傷口火燒一般灼着她。
是她錯了,從頭到尾都是她的錯。如果她沒有為孟涼動心,就不會害了孟涼, 就不用避過家主的身份,更不會害了堂姐的孩子,害了祁家。
都是她的錯, 都是她……
“我不要你的道歉!還我的孩子……”堂姐一下子哭癱在地。
從祁酉道歉的那刻起, 所有事情都板上釘了釘。
祁家,不會有子嗣了。她沒了這個孩子, 接下來的時間, 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還我孩子!還我……還我……”哭嚎的聲音被絕望所淹沒。
聽到祁酉沒有反駁,本來攔着堂姐的祁家人都停下了動作,不敢置信地看向祁酉。他們本來還存着僥幸,家書上的也許只是傳說, 畢竟太離奇了。
但現在……祁酉的道歉已經證明了一切。祁家的子嗣真的系在家主身上,而祁酉,已經沒有成為家主的資格了。
“所以, 家書上的……都是……真的?”
堂伯伯的表情已經失了平靜,抖動着的唇瓣,說出的話也發着顫。
所有祁家人都知道,繼祁酉之後,有可能成為家主的,僅僅只有一個才三歲的孩子。
而家主,必須是十八歲成年之後才行。
所以,十五年,至少還要十五年。這十五年裏,祁家不會任何有一個孩子的誕生。
十五年……堂伯今年已經六十四了,很可能有生之年都見不到孫輩。
更何況,那個孩子只有三歲。沒人能确認,未來的十五年,這個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更沒有人能确認,等他長大了,是不是就能接了家主的位置……
祁家,完全有可能就這麽絕了。
祁酉彎下了腰,深深鞠了下去,眼眶已經通紅。
“對不起……對不起……”
她重複着這三個字,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能說什麽來安撫眼前的人。
是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祁——酉——!”堂伯伯幾乎是咬牙般重重呵出了她的名字,“你還是人嗎!”破音的責罵,帶着排山倒海般的悲痛。
……
“祁家上上下下,四十三口人,你對得起誰?祁家的列祖列宗,你又對得住誰!”那本被撿起的家書再一次被狠狠擲在了祁酉的身上。
肩頭被砸得一頓,祁酉的身子又低了幾分……
她誰都對不起。
衆人的視線如刀一樣狠狠紮在祁酉的身上。
現在的局面,他們對她不僅僅是失望,而是一種仇恨。
祁酉是家主,在家族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可是她辜負了所有祁家人,斷了他們的全部希望。
“就是那個孟涼?啊?”堂伯伯的表情已經開始扭曲,“就為了一個戲子!你竟然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
祁酉本就緊繃的脊背,因為這句“不知廉恥”剎那僵硬成冰。
“賤人——!!”突然沖上來的堂姐,發洩似地撲到了祁酉身上,一下就把她推倒在了客廳中央,“你怎麽不去死……你還我孩子!賤人!”
小腿重重撞上茶幾,麻痛傳來,祁酉控制不住地跪坐在地上,但她依舊低着頭,“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要你的道歉!”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要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
失去了全部希望的堂姐,一下又一下,手腳并用的打在祁酉身上,用出了全身的力氣。她恨,恨透了眼前的這個人。
沒有人再來攔住堂姐。
祁酉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家主了,她是整個家族的叛徒,一個不知廉恥,置全族人不顧的叛徒。
“唔……”背心被重重一砸,頭發也被揪住了一大把,祁酉忍不住悶哼出聲,卻仍然跪坐在地。
——她該打。
祁酉從來沒這麽恨過自己,從來沒有……
~~~~
“叮咚——叮咚——”突然響起的悅耳門鈴,在亂成一片的公寓裏悠悠回蕩。
見沒人去開門,那門鈴就一直響着。
因着聲音,堂姐的動作停了下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門口。
“叮咚——叮咚——”
堂伯伯皺着眉頭,轉身走向門口,準備打發掉那個按門鈴的人。
然而,當他看到門邊上的可視屏幕時,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門外的人依舊在按門鈴,對着攝像頭的方向,那人特地靠近了一些,似乎想讓屋裏人看清楚自己的長相。
“可以開門了嗎?”帶着微笑的儒雅男聲傳了進來。
“咔噠——”門鎖打開。
堂伯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人,“祁,祁生?”
“是我。”祁生微笑着應道,視線從堂伯的臉上轉到了客廳,在看到跪坐在地低着頭的祁酉的瞬間,一下沉了下來。
側身走進屋裏,祁生大步流星地來到了“戰場中心”。
他看到了狼狽不堪的祁酉。
她的手背上滿是血痕,還在滴血,身上的衣服在拉扯中已經變了形狀,而堂姐的手裏正抓着一簇斷掉的棕色長發。
怒氣上湧。
“呵。祁家人真是厲害,都開始動私刑了。”祁生冷冷看了一眼那位堂姐,“讓開!”
也許是祁生的氣勢太過逼人,本還瘋癫的堂姐竟然真地稍稍讓了開來。
祁生走過去,拉住祁酉的胳膊,一個用力把人扶了起來。
“唔——”小腿陡然傳來疼痛,祁酉差些沒站穩身子。
“站好!”祁生用力撐住祁酉,帶着她就要往外頭走。
“你要做什麽!”意識到祁生想要把人帶走,那位堂姐立時尖叫起來,“她是殺人兇手!她是殺人兇手!你放開!”
祁生一閃,避開了她,冰冷的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祁家,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殺人兇手?你們這些坐享其成的人,有什麽資格來評判她。”
因為這句話,大家面上的神情都有了變化。
一聲冷笑,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中,祁生帶走了已經恍惚了的祁酉。
她一瘸一拐地任他扶着,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順着臉頰,下颚滑落,一滴滴打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
啪嗒——啪嗒——
她做錯了……是她做錯了……全是她的錯……
渾渾噩噩跟着祁生進了電梯,下了樓,直到坐進車裏,祁酉都沒有停住哭泣。
她哭得時候沒有聲音,只是低着頭,靠着車窗,一言不發,任由眼淚打濕了頭發,打濕了衣領。
祁生默默啓動了車,開出了地下車庫,上了高架。
……
“哭夠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祁酉擡起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她看清了眼前人。
她的小叔叔,祁生。
緩慢地眨了下眼,祁酉面無表情地又低下了頭。
“有什麽好哭的?”祁生已經下了車,從駕駛座走到她這邊的門,開了車門,站在那兒看着她,“祁家沒有人值得你哭。”
祁酉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人在後座漸漸縮成了團,抱着膝蓋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獸。
祁生見狀,心下不忍,放輕了聲音,“酉酉,你不欠他們的。你沒必要為了那些人的未來,而搭進自己的一輩子。”
祁酉還是沒有回應,聽了他的話,只是稍稍動了一下指尖。
祁生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要扶她,“下來吧,醫院到了。”
祁酉穿着七分褲,這麽坐着,露出了小腿,那裏已經腫了一大片。
還有手上的傷口,這會兒近了看,血痕的最開始的部分,分明就是被直接摳掉了一小塊肉。
祁酉眉頭擰了起來——下手真狠。
“女孩子,留疤就不好了,看醫生才能……”
“啪——”
祁酉拍開了他,直直看着面前的座椅,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
祁生頓了動作,過了一會兒,緩緩收回了手。
“怎麽?在怪我?”他聲音有些古怪,“是怪我提醒你救了孟涼?還是怪我讓你這麽早就看清了祁家的真面目?”
聞言,祁酉箍着膝蓋的胳膊略微收緊。
“還是你在可惜家主這個位置?”祁生的語氣冷了下來,“做好了,沒有人會感激你,他們覺得那是你應該的。做不好,所有人都來唾棄你……這樣的祁家,你還有留戀?那些人的嘴臉你剛才沒看到?祁家這種茍延殘喘的血脈根本就不應該留在這個世上。”不知不覺,他加重了最後一句。
不應該留在世上嗎……
原來小叔叔一直是這麽想的。
祁酉轉過腦袋,表情有些恍然,“所以,你現在滿意了?我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原來,她成了祁生報複祁家的棋子。
祁生表情漸漸變暗,“要說實話嗎?”
他微微一笑,“我很滿意。祁家沒了家主,我很滿意。祁家沒了未來,我更滿意。”
祁酉看着他的眼神越來越陌生,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叔叔。不是那個會和她說當了家主就是擔了責任的小叔叔。
不該是這樣的。
“如果祁家死絕了,你就真的會高興了?小叔叔,你也是祁家……”
“我為什麽不高興!”祁生猛地砸了下車框,“再也沒有人會因為祁家死了,我為什麽不高興?酉酉,你也做了選擇,你選的也和我一樣,你選的是孟涼!”所以,祁家本來就是不該有的存在。
祁酉靜靜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要尋找出祁生神色中的破綻。
但是……沒有。他真的就是這麽想的。
坐直身子,祁酉轉到另一邊下了車,“我和你不一樣。”
扶着車身,她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祁生,我和你不一樣。”
轉過身,祁酉背離醫院,走向了人行道。
她闖的禍,她會擔,祁家絕不能斷在她的手上。
靜無師太說過,祁家會好的,祁家還會是神算六家,都會好的。
那個孩子才三歲,需要有人指引才能成為家主。無論別人怎麽看他,祁家人怎麽罵她,她都必須回去,直到到那個孩子成為家主。
……
“砰——”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十幾秒後,祁生駕車從祁酉的身邊飛馳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孟涼:有一種大事不妙的危機感。
娘子:嗯……沒錯。
十月初要搬家啦!!!吼吼吼~~~
接下來要好忙好忙,娘子竟然還是手賤地申請了榜單……祈禱我能完成榜單字數……
PS:剛才看上一章評論,其實有一個讀者聰明的猜到解決方法啦~~
氮素……娘子不知道為什麽那條評論直接顯示的是被删除……不是娘子删的……也木有恢複按鈕給娘子按……咳咳……
所以~就當做木有劇透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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