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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浪與礁石

交談瀕臨結束,此時何征仰頭望着玻璃窗外的行人,明溯趁機将迷你U盤丢進喝幹淨的咖啡杯裏,唇角溢出一抹極淡的笑意,直起肩頸,舒展了一下手臂,嗓音溫潤:“今天能遇到書友真的很高興,我準備回家了。我們有機會再見面。”

中年男人也咧開嘴朗然笑起來,眼眸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開口說道:“有機會再會。”

何征見兩人交談甚歡,內容也沒什麽需要警戒的,眉目稍稍舒展,看着明溯乖巧安靜的模樣,心情頗有幾分愉悅,也徹底放下心來。

正是傍晚,燃燒的落日墜入天際線,絢爛的橘紅被黑夜寸寸吞噬,濃暗稠密的雲籠罩着別墅,蒼翠的枝葉融進墨色裏,枝葉間偶爾傳來幾聲夜鳥的啼鳴。

夜依舊是那個孤寂的夜。

別墅客廳裏,圓形餐桌被精心布置上白色桌布,邊沿細密折疊,卷成盛開的玫瑰。

桌面上擺放着一個碎玻璃花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向日葵金燦燦的花瓣層層疊疊,絢爛地綻開,與暖融融的燭光相映襯。

另一側的桌面,擺放着銀質的刀叉,在昏黃朦胧光線下泛着細膩柔和的光澤,晶瑩剔透的紅酒液靜靜躺在高腳杯裏,液面泛着細碎的漣漪。

明溯被許屹周牽着,纖細柔軟的指被一雙寬厚冰冷的大手緊緊包裹,牛排被切好遞到唇邊,他乖巧咬住,不緊不慢地咀嚼,享受着男人溫柔細致的投喂。

男人用那雙白皙勁長的手輕端起旁邊的酒杯,抿一小口淺酌着,微凸的喉結輕輕滾動。

明溯也擡手拿了一個高腳杯,修長纖細的手,将酒杯攥在掌心裏。

掌心暈開一片冰涼濕潤,明溯微微仰起頭,露出白淨的頸,灌了一整杯酒,喉結上下滾動,性感而誘人。

幾滴紅色的酒液順着他薄紅的唇角流下,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喉結上,鎖骨上,最後落入衣領裏,不見蹤跡。

冰涼的酒液順着喉嚨跌落,在胃中漸漸燃燒起熱烈的火,冰與火的碰撞讓明溯感到陌生,蹙起眉。

舌尖輕輕/舔/過柔軟的唇瓣,明溯剛舉起酒杯,纖細的手腕就被一雙大手用力鉗制住了,他目光慢吞吞地挪動着,直到和許屹周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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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看着明溯略有些迷茫的清澈眼眸,許屹周唇角微動。

他白皙的臉頰漸漸浮上一抹雲霞般的紅暈,薄而白的耳垂也鍍上一層淺淺的淡紅,眼簾微微垂,顯得這雙潋滟的眼眸都慵懶而魅惑。

見明溯像是醉了,許屹周眸色晦暗。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許屹周的臉頰,可忽然,一雙冰涼的手便将他掌心攥住。

他的根根纖長分明的手指插入他指縫,冰涼的掌心與他溫熱的掌心想貼,嚴絲合縫,明溯忽然坐在他腿上。

“溯溯……”

許屹周渾身僵了一瞬,嗓音低啞,猶如春日還未消融的冰層,含着絲絲縷縷沁人心的涼意。

明溯像是沒聽懂,懵懵懂懂地睜着眼睛,清澈幹淨的瞳仁裏,水痕像是翻湧着波浪。他另一只手微微擡起,輕輕觸碰了一下許屹周柔軟的耳垂。

一股滾燙瞬間蔓延到耳垂,耳垂的血液都仿佛格外敏/感,如開水般沸騰翻湧起來,許屹周低頭,淺啄他唇角。

明溯冰涼的指尖順着他側臉的棱角緩緩向下,掌心覆在他下颌線上,向前探頭,下颌輕輕抵着他的肩膀,薄唇湊近他耳垂。

下颌處的冰涼和耳畔的濕熱氣息讓他心中一陣激蕩,深邃的眼眸中,蕩開一抹沉醉的漣漪。

咫尺之遙,明溯的每一根眼睫毛都清晰分明。

“許哥……“

明溯的嗓音黏黏膩膩的,仿佛滾燙的風,吹入許屹周的心底,灼燒着他的心髒,他心神一陣蕩漾。

“許哥,我好熱……”

略微冰涼的唇壓下來,一路綿延到下颌,鎖骨,頸窩,纏綿而輾轉,薄衫紐扣被手指勾挑開,纖細的手腕被他拽着摁住。

從餐廳一路到卧室,明溯在他的熱情中一點點融化,他指腹愛憐地摩挲他的臉頰,擦幹淨臉上的淚水,輕聲細語的低哄。

從卧室又輾轉到浴室,水霧彌散四溢,明溯渾身一顫,像融化的奶油,黏糊糊依附在他手臂上,冷白的肌膚處處透着粉紅色,潋滟桃花眸氲着一層霧氣,泡沫漂浮起來,與白色的混濁融為一體。

許屹周眸光晦暗,垂眸看着懷裏的人,滾燙的臉埋在他頸窩裏,哼唧兩聲,蹭一蹭,長指裹住他的桅杆。

“明溯……我該拿你怎麽辦……”

許屹周呼吸微凝,寬大手掌扼住他脆弱的頸,指腹下壓,堅硬的指骨若有若無地觸碰着他喉結,将他抱到洗手臺上。

他擡起手臂托住他,濕潤的親吻落在他耳鬓,淺戳着,重砸着。

水流漲溢——

結束後已經很晚了,驟雨停息。

明溯綿軟躺在床上,眼睫輕顫,呼吸勻長,被許屹周牢牢箍在懷裏,乖巧得像一只小綿羊。

然而他此時卻并沒有睡着。每次和他糾纏過後,明溯渾身上下都有一種強烈的不适,惡心感令他再痛再累都無法輕易安眠。

夜色低沉,臺燈昏黃的光灑落,許屹周微微仰起頭,淩厲清晰的下颌線被鍍上一層薄薄的光影,桌上振動的手機被他迅速撈起來。

明溯呼吸稍淺,仔細聽着電話中的話音。

“許二,你瘋了!許家是你拼死拼活搶來的,你說放手就放手了?你甘心被那些人再踩在腳下嗎!?”

粗犷的嗓音透着憤恨,仿佛想通過怒吼來喚醒電話這頭的人。

許屹周卻緊緊抿着唇,修長的手指輕而緩慢地撫摸着明溯高挺的鼻梁,眼底冰雪消融,化開溫柔的春水。

“我想好了,我決定洗手不幹了。”

說着,他牽着明溯的手,十指纖直如蔥,有些位置覆着薄薄的繭,是曾經拿槍留下的痕跡。

牽動他手擡起,許屹周微微低下頭,虔誠地親吻他指尖。

“我很向往簡單平靜的生活,和我愛的人一起。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明溯呼吸凝滞一瞬,很快便恢複平靜。

他當然相信許屹周對自己的愛。哪怕令他惡心,但他愈發信任他,愈發溫柔對待,便令他不再質疑這份愛。

他确實沒想到,許屹周會為他做到這一步。

放棄許家的産業,金盆洗手。

他踩着遍地屍骨,沾了滿手鮮血,一步步踏上最高位,摘下頂峰的冠,卻為他親手放下這冠,走到山底,願意與他隐居于世,過最平淡的生活。

感動嗎?

不。

許屹周貪婪陰狠,無惡不作,在他運作下的許家,三惡勢力肆意滋長,他為滿足一己私欲肆意虐殺,利用手中的權力和財富一次次踐踏法律底線。

這樣的人,從根子裏就是爛的,是明溯最是深惡痛絕的。

他的手洗不幹淨了。

明溯曾在親昵間,告訴許屹周,他想看海上日落。

許屹周這些日大概是把事物交接完了,整個人都閑下來,說走就走,當天中午便開車帶他往海邊去。

沙灘綿延,烈日光線灑落,将沙粒照耀得金燦燦的。海風撲面而來,帶着一絲微鹹的氣息,潮濕清涼。

海浪輕輕拍打着岸邊,卷起雪白的浪花,細膩紋理猶如白色滿天星,簌簌聲音悅耳。

偶爾幾只海鷗掠過海面,低飛盤旋,發出遙遠而飄渺的啼鳴,幾艘帆船緩緩離岸,潔白帆影飄然,隐沒在海浪之中。

明溯被許屹周牽着,在慢慢沙灘緩步走着,腳下是細膩柔軟的沙粒,腳踝沙沙癢癢的。

許屹周帶着他在一個角落坐下,落日墜入海平線,渲染開一片熱烈的橘紅,海浪翻湧,侵蝕着海岸邊金燦燦的沙。

他轉頭看向明溯,眼眸映着絢爛的霞,碎光浮動,唇角笑意溫柔,開口說道:“溯溯,今天我二十九歲了。”

“啊?”明溯懵了一下,緊接着輕垂眼睫,神色帶着些許歉意,“許哥,我忘記了你的生日,我沒有準備……”

“不需要準備。”

許屹周眸色晦暗,嗓音喑啞。

他低頭親吻明溯的唇,卷繞着纏綿,時間仿佛變得緩慢而悠長。

海岸邊的礁石被大自然精雕細琢,棱角分明,任由風雨侵蝕,多少年屹立不倒,此時靜靜矗立着。

漲潮了,海浪翻湧,溫柔親吻着礁石。

落日徹底墜入海中,殘餘的暮色被深藍色的夜色吞噬,四面八方響起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感受到許屹周身體忽然一僵,親吻變得輕了,緊接着擡唇。

他眼中映着明溯的模樣,看見他眼眸中的愛意頃刻間消失,緊攥的拳緩緩松開了,雙臂垂在兩側。

許屹周放棄了抵抗。

他安靜地看着明溯,沒有任何底氣質問他,一雙鳳眸中,潋滟着複雜的神色,似是深情,似是悲哀。

在他二十九歲這天,明溯親手送給他一副手铐。

半年後。

窗外下着雨。

明溯撐着傘站在天臺,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傘上,積成水流被狂風吹灑在他的身上,那背影孤高冷漠。

陳隊看着明溯站在雨中,一時間蹙了蹙眉,猶豫了片刻,用沉穩的嗓音喊道:“明溯。”

明溯轉過身來,望着隊長,嗓子仿佛久經磨砺,寡淡而冰冷,夾雜着些許喑啞:“隊長?”

陳隊聲音很輕,幾乎能融入細細微微的雨聲中:“聽說,許屹周明天就要被執行死刑了,他提出的願望,是再見你一面。”

明溯收了傘,緩緩從雨中走過來,在玻璃屏擋下,他輕輕挑了下唇角,弧度不深,語氣很淡:“跟我有什麽關系?”

漫天的雨落在玻璃上,清脆嘈雜的聲音将明溯冰冷寡淡的嗓音掩蓋住。

他緩緩閉上眼睛,聽着雨聲。

“我不會見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都讓我惡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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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年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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