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無喜

無喜

錦及做的綠豆湯，讓帝瑜賞賜了諸多玩意兒。

倒不是這些小玩意兒多稀罕，不過是普通的小東西鑲金嵌玉了，而讓錦及覺得，如今和女帝陛下有來有往，頗像話本上你侬我侬。

對陛下也與之前有所不同。

*

本就因着避暑的由頭才來的行宮，行宮的禦廚們也在這方面備着女帝陛下的吃食。

冰過的綠豆沙粥那都是最簡單的，什麽酥

山、酥酪、冰元子，用的料都時刻備着。

只不過她們可沒想到，第一個吃上這些冰物的可不是女帝，而是半卧在軟榻上看話本的錦及。

眼見一小盞冰酪見了底，錦及沒吃夠，想問問小廚房能否再做一份。

還沒開口，在一旁的乳爹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來了，端着桂圓紅棗山藥粥到他跟前，“公子飲完冰酪喝些滋補的粥吧。”

錦及看見那粘稠的粥就像是感受到門外燥熱的暑氣般讓人心生煩躁，撇了撇嘴，只說等放涼些再喝。

乳爹也沒堅持，真沒望着他能喝下去，只是歇了他再繼續吃冰酪的心思足矣。

然而錦及唯獨對這吃食和話本，可是頂頂上心的，從午後琢磨到日暮時分，想出一招草船借箭。

女帝陛下剛得了人，心自然也在意着，奏折批完便來了紅榴殿，同錦及用了晚膳。

錦及與女帝既有了肌膚之親，在他看來，便是頂頂親密的事了，于是在女帝面前不複之前膽小慎微的心态，不自覺間多了幾分親昵。

錦及察覺不出自己的變化，但女帝陛下是女人，美人在側，小意婉轉是受用的。

錦及飯後素手執一小團扇，輕輕扇動，因着室內放着冰，風略有涼意。

“今日小廚房做了冰酪，陛下忙碌于事務，屬實疲憊，可要一盞冰酪消消暑氣？”

錦及只等陛下應允，便可順理成章差人去拿兩盞冰酪，那乳爹也是不敢在陛下面前出言阻止的。

女帝挑了挑眉看向錦及，“喜歡冰酪？”

今日午後暑氣最盛的時候，這冰酪原本是禦廚親獻給女帝的，想着讨個獎賞。

然而女帝可非常人，耐得住夏暑冬寒，也并不好這冰甜之物。

就在禦廚正要捧着冰酪原模原樣回去的時候，近侍在女帝旁進言，這冰酪很受年輕男郎們的喜愛。

于是錦及才得了這獨一份的冰酪，不曾想過紅榴殿的小廚房哪有什麽用冰的資格。

還沒等錦及回應，臨芙剛要上前一步說話，被女帝眼神阻了回去。

錦及像只入了圈套的白兔，眼神清澈地點點頭，還不忘給自己找補，“自然好吃的，所以想讓陛下嘗嘗。”

女帝輕笑了聲，沒拆穿他，只說“今日天色已晚，再用涼物不好，明日午膳我再來嘗嘗。”

那位會做冰酪的禦廚第二日就被調到了紅榴殿，去的路上本還在納悶東側寝殿此次又沒住人，但經過近侍一番提醒，也知道自己算是托這位貴人的福走了運。

說回這錦及，一連幾夜侍寝，腰肢酸軟不說，有時女帝陛下力氣大了，那皮膚留下青青紫紫的印子也是有的。

他倒不覺得有什麽可抱怨的，但總是慣會以這做借口來讨乳爹心軟，今個兒要個新話本，明個兒要吃糯米糍。

當然，要說最愛的還是冰酪。乳爹是看着錦及出生的，知道他打小身子弱，所以硬是不肯松口的，一日一盞不能再多。

錦及也知道乳爹是真心為他的，也從不得一盼二。

但誰知這小小冰酪竟還惹出了誤會來。

錦及入行宮前剛來過小日子，這承歡一段時間後小日子遲遲不來。

乳爹一天天算着日子，心漸漸揪了起來。

因錦及在府中一直嬌養，小日子一直很是規律，如今已經遲了三日，乳爹心中不禁有了喜意。

但終究是穩重的可靠人，沒聲張，只說錦及身子有些不舒服，請禦醫來看看。

禦醫早就被囑咐過，東側殿那邊是最要上心顧及的，如今身體有恙，自是不敢耽擱，馬不停蹄趕去。

這時錦及還念着今日的冰酪，卧在軟榻上漫不經心地翻着話本。

見禦醫拜見也渾然不覺，看着未曾提醒過的乳爹，“今日要把脈了，”說着自覺将手腕從月白薄衫中伸出來。

乳爹終究沉不住氣了，攥緊了帕子，還沒等禦醫開口詢問，往前湊近一步，“如何，您看出…”

禦醫也是知曉面前這位貴人來歷的，有些話不該說，于是搶了乳爹的話，“貴人身子并未有什麽，只是最好涼物少用，以免寒氣傷陽。”

“那這小日子遲遲未至也是因此？”乳爹的眉頭複又皺起。

“自然是，臣會開下補氣血、補陽氣的藥方，萬望貴人以身子為重，按時服藥，”禦醫頓了頓，“方可順遂心願。”

錦及對兩人的暗語一知半解，但聽懂了自己以後怕是碰不得冰酪了，心裏頹喪，話本也翻不下去了，翻了個身，瞧着窗外的的石榴樹花出了神。

等出了紅榴殿，禦醫神色不像剛才那般從容，在殿外通往丹橘殿的路上，心事重重地踱步。

帝瑜知曉紅榴殿那邊請了禦醫，面上不顯，但早早吩咐了臨芙，午膳擺在紅榴殿。

聽見禦醫拜見，便立即放下批奏折的朱筆，将人召了進來。

“拜見女帝陛下，女帝陛下萬福如東海。”

“廖太醫請起，紅榴殿那邊如何？”

“回女帝陛下，紅榴殿的貴人身子有些氣血不足，其餘安好。”

安好，即為無危亦無喜。

大殿安靜下來，禦醫感受着四周冰氣蔓延并不覺得涼爽，只覺不寒而栗。

“臣，有事秉上。”

禦醫聽不到女帝的回應，于是擅自說了下去，“臣今日切脈，發現貴人脈象較初來行宮時更為虛浮，雖有頻食涼物的原因，但恐并非根因。”

“臣學識淺薄，并不擅男郎身體生育之事，還需宮內柳禦醫診斷。”

臨芙見女帝摩挲着奏折的一角，上前進言，“柳禦醫在宮中照顧着小産的佳侍君，如今算來已經足日子了。”

帝瑜擡手沒讓臨芙再說下去，只偏頭去問，“離回宮可還有一十五日？”

近侍俯身，“回陛下，明日算起，确為一十五日。”

帝瑜拿起未批的奏折，沒有去看階下的廖禦醫，“紅榴殿那位的身子還需精心照料，飲食起居各方面需得注意，你候在紅榴殿的側殿日夜仔細伺候。”

那就是柳禦醫不來，讓廖禦醫去照看紅榴殿那位的意思了。

臨芙進言沒進到女帝心坎上，也不敢再說些什麽，後退一步自個兒當啞巴去了。

揣摩不準帝意的廖禦醫叩首謝恩，戰戰兢兢出了殿門，烈日頭下只覺着背後涼汗浸濕了衣衫。

帝瑜照常擺駕了紅榴殿，依舊只有臨芙一人在側。因此，到了殿內，就僅帝瑜一人。

瞧見內殿半蓋着絲衾窩在軟榻上的錦及，玉足未系衣，趾如圓珠，踝可一手握。

月白錦衫随散貼着身，白皙的小臂和頸間都外露着。

帝瑜坐在軟榻旁，倒沒驚着出着神的錦及。

倒是錦及以為背後是乳爹，撒起嬌來。

“乳爹，您看那石榴花都被暑熱打蔫了，錦及也是如此，今日午飯能用碗冰豆沙嗎？”

“哦，冰豆沙？我怎麽聽說禦醫可是囑咐了少用涼物。”帝瑜聽見錦及這拖着軟腔的可憐勁兒，心裏有塊地也松軟松軟。

錦及被女帝陛下逮了個正着，只覺得自己被母父說饞嘴的小孩性子被人知曉了，羞得見人了。

但該有的禮節還得有的，錦及在軟榻上工工整整地給女帝陛下行了禮，“錦及見過陛下。”

“禮免了，涼物也不許用了，得顧及着身子。”

說着帝瑜給他披上榻邊早就被錦及脫掉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