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本來就不是戀人
第6章 本來就不是戀人
梁硯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他幾乎是态度格外強硬地拍開我的手:“你在做什麽。”
他的動作比我想象得要抗拒。
等我反應過來,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他的動作帶德摔在了地板上。
好在這裏鋪着柔軟的地毯,我并不是很痛。甚至還有心情,用臉蹭了一下地上柔軟的羊毛。
我這樣狼狽地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茫然。
我這是又惹他生氣了嗎?
我有些不知所措,緩了一會重新起身,乖順地跪行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地蹭過去,把自己的頭倚在梁硯的膝邊。
他身上沾染的香水味讓我作嘔。我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嘔吐的欲望,微微擡起頭,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頸暴露在梁硯的面前。
但梁硯卻根本沒有看我。
他垂下眼睛,看向我的目光極其的複雜。
我感覺他似乎有些煩躁,但臉上的笑容卻還是那樣溫和得幾乎無懈可擊。
他說:“你想做嗎?”
我呆了一下。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還有回答這種問題的權利了。
這種事居然還能由得我嗎?
那我當然很想和他一起做。
說我下賤說我不要臉也好。即便他對我如此惡劣,我還是忍不住猶如向火的飛蛾一般,忍不住地想要接近他。
畢竟等到那時候,誰能知道我流下的淚水到底是因為快感所帶來的歡愉,還是因為我能和你擁抱而喜極而泣?
我該假裝不愛你,也許在這場關系裏我能更體面一些。
我微笑着對梁硯說:“先生累了一天,難道不想放松一下嗎?”
我用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撐住梁硯的膝蓋,另一只手去摟住梁硯的脖子,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身上。
我俯上前去,幾乎是猶如獻祭一般地将自己送上去,想要吻住他的唇。
他的唇看上去很薄也很涼。但他的唇也許不會像他一樣那樣的堅硬。
我想,應該會很柔軟。
但我失敗了。
梁硯在那一瞬間愣了一秒,然後幾乎是在我靠過來的那一刻将我推開。
我錯愕地看向他,他的神情也似乎在那片刻裏出現了空白的茫然。
我立刻道:“先生,對不起。”
我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
我甚至都佩服我自己的勇氣。
我到底是怎麽敢的。
我怎麽敢逾距,去做那些本來屬于戀人之間的事情。
我們本來就算不上戀人。
我跪在地上開始收拾東西。
梁硯盯着我看:“你又在做什麽?”
我說:“我去旁邊的屋睡。”
梁硯瞥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我甚至都有些毛骨悚然。
但他也只是看着我,然後說:“随你。”
我的小房間裏一直都沒有小夜燈,準确來說,除了梁硯的房間,不知道他是碰巧還是故意為之,整棟別墅的房間裏,只有梁硯的房間裏裝了小夜燈。
但好在窗戶外面有月亮。
梁硯不回來的夜裏,我睡不着的時候,會拉開窗簾看月光。
我對黑暗的恐懼幾乎是刻入骨髓的。
我無法忍受自己在沒有亮光的地方睡去。即便拉着窗簾換來的代價是第二天被太陽直接照醒。
不過我并沒有在小房間裏呆多久。
很快林叔就滿臉歉意地告訴我,小房間裏的床墊被家政清掃時不慎倒上了水,恐怕到晚上都不能幹。
我對此感到十分驚奇。
能清理時把水倒上床墊、如此精準無誤好巧不巧就只澆我一個房間的人才,到底是怎麽被梁硯精挑細選出來的?
林叔對此報之神秘一笑。
“我沒關系的,我在畫室裏過渡兩天也沒問題。”
我對此倒沒感覺到什麽。在哪裏睡不是睡。
林叔很為難:“畫室畢竟不是睡覺的地方……”
“去我的房間睡。”
梁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我懷疑自從上次我去了小房間睡覺後,他就開始變得很閑。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極為襯托腰線的白襯衫,領帶被他拽松了一點,整個人顯得有幾分慵懶。
他眼裏含笑打量着我,然後不容置喙地開口,“小然,過來。”
我乖乖地走過去。我猜他可能要像從前一樣摸我的頭。
他喜歡我的頭發。
從前我留的是短發,雖然我身邊學藝術的不乏一些特立獨行,但我其實對于頭發的長度并沒有什麽要求。
我可能更希望頭發好打理一點。
但梁硯說:“我喜歡長發。小然可以稍微留長一點。”
我的頭發就這樣慢悠悠地留長了。
我頭發長得并不是特別快,我的指甲什麽的也是如此。上學的時候我同桌對此啧啧稱奇。
她滿臉憂愁地捧着我的手:“林然啊林然,我聽說只有心情不好的人才會這樣,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我想了想,雖然不是很能理解心情和指甲生長速度之間的關系,但我還是很配合地說:“大概是這樣吧。”
頭發不容易留,但是還是留起來了。
時間就像是不知不覺偷偷地跑走了,等我發現的時候,頭發居然已經過了肩。
我拿剪刀自己剪短了一點。
梁硯站在我身後,看着我的舉動并不是很懂:“我以為你不想留長。”
我對這個很無所謂,只是我注意到鏡子裏自己越發的分辨不清性別了。
其實男性還是女性,在性別認知上,我感覺無所謂。男人女人不都是人,何必要在乎是哪一種人?
但是我想省去和他人解釋自己性別的時間。我會覺得那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不用這麽麻煩,沒有人會問你這樣的問題。”
梁硯叼了一支煙,我從鏡中看見他的行為,乖覺地上前。他低下頭,任由我幫他給煙點火。
我說:“先生,肯定會有人問的。”
梁硯輕輕吐了一口,煙草的味道淡淡的,不算特別難聞,但也不算好受。
我低了頭,別過眼睛。
難受的從來都不是煙草的氣息,是他隔着煙霧望過來,看向我的眼。
“不會。”
梁硯說,“沒有人敢。”
我剛想說即便那些人都聽你的,這世界這麽大,總有人不聽吧。但我轉念一想,我未來的十年裏都要在這裏打轉,自由便局限在方寸的天,争辯似乎也沒有什麽意思。
我見到的人,也都是梁硯想讓我見的。
我笑了笑:“也對。”
現在的頭發又慢悠悠地長到齊肩的位置。梁硯向我微微眯眼,我便順從地走到他的身邊。
他輕輕撫摸着我的頭發,一邊又示意林叔找人去幫我收拾東西。他摸到我的發尾:“又長了。”
他說:“我幫你剪?”
我說:“好。”
我以為梁硯說這話肯定是對自己的剪發手藝很有自信,就像很多年前他說要為我包紮傷口一樣。
實際上,我發現梁硯确實是有自信,只不過這個自信并不支撐在他優秀的剪發手藝上。
“……要不還是算了吧。”
我抓住梁硯的手,讨饒起來,“沒法見人了!”
梁硯依然還嘴硬:“我剛才沒發揮好。”
但剪錯的地方一旦剪錯,就意味着絕對不可能重來。
我哭笑不得地從他手裏接過剪刀,仔細地從最短的地方一剪子絞了下去。
時過境遷,最短的地方現在也長到這麽長。梁硯也要和他的未婚妻訂婚了。
我站在我和梁硯的卧室裏,從漫長的記憶裏回過神,低頭看着自己的長發。
又長了。
梁硯應該很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撩起長發,從床邊的櫃子裏翻出一本厚厚的檔案袋。
上面的積灰很嚴重,看來即便是有專人打掃房間,也沒有人有那個膽量敢動梁硯的抽屜。
我輕輕地吹了一下,然後打開了袋子。
這樣不起眼的檔案袋裏,裝着我當時和梁硯簽下的合同。
我出神地看着這張薄薄的紙,指腹從紙張邊緣略過,好像有些凹凸不平。
哦,想起來了。是那天簽合同的時候,好像是我的淚。
也說不準。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可能是雨滴。
無論是雨滴還是淚水,從紙頁上流下的痕跡來看,确實都很洶湧澎湃。
我有些漠然地審視着過去的自己,看了一會便把目光移開。
合同解約的日期快到了,這象征着我的自由也即将來臨。
不然想想也真的尴尬,梁家主宅住進來女主人,我在這裏算什麽事?
我仔細看了看,心裏竟然還有一點惆悵。不知不覺,我已經跟了梁硯三年了。
看來我也得自謀生路。
我嘆息一聲。
其實我一直都有考慮過這件事。
被困在別墅裏哪裏都不能去,我在家閑得無所事事的時候,會制作一些手工視頻發在網上。
一開始不知道做些什麽,一次偶然看到了有博主分享的羊毛氈教程,便開始做一些簡單的羊毛氈。
雖然做得不算風生水起,但也算是小有起色。
我把那張薄薄的包養合同重新放回去,口袋裏的手機在這時候又響了。
我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心底不由得嘆了口氣。
我接通了電話,只是在聽到對面梁硯助理說完的話後,臉上僅存的一點笑容也都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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