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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莊紫清，西街上布料鋪子的女老板，早些年提劍混跡江湖，如今風波已平，便盤了間鋪子做點小生意。

除了布料，我還有個生意——買賣消息。

俗稱江湖百曉生。

這江湖啊，有個規律。官府不給力的時候，世家們就得出來行俠，恩怨情仇便分外多。會點武功的想當英雄，牙人想賺點錢卻沒有保命武功。

我這個武功傍身卻只愛隔岸觀火的百曉生可撿着了便宜，稀罕得很。

就是武林世家的大宗主，見了我莊紫清也要尊一句紫娘娘。

早些年我很是掙了些銀子，不然也沒現在這家鋪子。不過三年前，咱平州換了個新來的太守大人，柴玄文，江湖太平了許多。

我也就沒太多百曉生的生意可做了。

也挺好，銀錢夠用，吃穿不愁，也少了那些紛争雜事。

我在搖椅上半閉着眼，手裏一下一下打着蒲扇，聽西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八卦閑聊。

再過一刻鐘就該收攤了，收攤後去對面醉南春吃酒。這日子，過得真是舒坦。

正美着呢，一串穩健的腳步聲從嘈雜人聲裏逐漸分明，随後眼前陰了一片。

右眼皮跳了兩下，今天忘看黃歷了。

我不耐煩地掀起眼皮，癱在躺椅上的骨頭都涼了半截。

紅官袍，烏紗帽，白玉令牌。

這面前站着的不是柴玄文是哪位！

我瞅着那陽光下有些晃眼的緋紅官袍定了定神。沒做假賬，沒漏稅銀。柴玄文這黑得賽鍋底的臉色……總不該是我夜裏夢游殺了人吧？

我清咳了兩聲，笑道：“喲，是那陣風把柴大人吹來了？要什麽料子說一聲，我明兒往大人府上送就是了。”

柴玄文沒接話，板着臉拿出背在身後的卷軸，啪得一展：“畫像上這個人，認識麽？”

這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通緝我。西街上這麽多人，壞了我一個生意人的名聲可怎麽辦？

我起身去看那張畫像。柳眉杏眼，神情一派天然的嬌憨。這不是卿家的小千金，卿晗光麽。

畫得還挺傳神。

只是不知這十二歲的小姑娘能攤上什麽事。

“這是卿宗主和榮三娘的女兒，卿晗光吧？”我斟酌道。

柴玄文面色陰沉地點頭：“這位卿家的小娘子失蹤了。”

我故作驚訝道：“怎會如此？”

卿家丢了女兒會報官？這可真是稀奇。她爹滅人滿門的角色，向來都是江湖事江湖了，從不跟官府打交道。

再說柴玄文一個太守，接了案子不找手底下當差，找我一個江湖人又是做甚？人家金尊玉貴的小娘子還能被我一個賣布的拐了不成？

別不是詐我。

柴玄文吸了口氣，想必是我演技太差，他有些看不下去。這沒辦法，我莊紫清這輩子追過小賊殺過惡人，卻還沒打過官司。

“卿小娘子前些天來過你的鋪子。你和她說了些什麽？”

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小姑娘的老爹給她定了門親事。五日前，卿小娘子來我鋪子裏打聽她那未婚夫究竟如何。”

“你告訴她了？說了什麽？”

廢話！人家小姑娘金元寶往桌上一拍，白送的生意我還能不做不成？

“說了。她爹給她定的是符将軍家的公子，符元恪。忠厚良善，就是才學平平，文不成武不就。不過嘛，有個厲害爹，以後蔭襲個官當當還是行的。”

“都說江湖人不理朝政，符将軍家的底細你也是照摸不誤啊。”柴玄文輕飄飄地冒出這麽一句，收卷軸的指尖狠狠捏到發紫。

年紀輕輕，官威不小。查案便查案，要問什麽問就是了，還想拿捏我紫娘娘？

想得挺美！

“卿宗主總不能随便找個人就給最寶貝的小女兒定了終身吧？他要把我當媒婆使，我一介弱女子哪敢不從？”

“柴大人不去找人，在我這裏浪費時間可不劃算。”我故作誇張道，“哎呀——不過确實不用急，十二歲的小姑娘，逃個學堂都費勁，還逃婚呢～要我說吶，這卿宗主也是忒心急了一點，女兒才十二歲，就急着找夫家了。可惜卿宗主平日行事不積陰德，親家沒結成，仇家一大堆。這卿小娘子若是落到別人手裏，只怕是兇多吉少啊……”

柴玄文皺了皺眉，腳下踩着風似的走了。

看來這通廢話講得頗有效果。

而且效果遠比我設想的要好——第二日集市上沒張貼卿小娘子的尋人啓事。

不知是哪個攪混水的報的官。卿晗光丢了，卿家人急，和卿家走的近的世家急，結仇的世家也急，算下來就是整個武林哪怕會點三腳貓功夫的都急。

還報官？生怕人不知道卿晗光丢了，唯恐江湖不亂啊！

卿家丢個女兒，宗主還找不回來？再卿晗光年紀不大，武功還是會幾下的——至少比她家中看不中用的二哥強。別到時候一群人殺得你死我活，小姑娘自個兒樂癫癫地回來了。

不過對于我來說嘛，自然是生意來了。

柴玄文給我看了一通臉色，一點消息沒撈着，倒是讓我分文不花得了一手情報。

先去卿府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