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跟你走

跟你走

一路上，賀競陽周身都籠罩在低氣壓帶中。

趙奔心想他事也幹了，怎麽還有心理包袱呢？拍拍賀競陽的肩，寬慰道：“別想了，無論過程怎麽樣，結局都是咱們贏。”

賀競陽更沮喪了，按照雙方實力看，贏面确實他們更大，但如果不是他一時沖動，他們能贏得更光明正大。

他面無表情：“我給組織抹黑了。”

趙奔的手僵在空中，一時分不清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順着他的話說：“嗯，打得很好，以後別打了。”

“學長，對不起啊，我當時真的沒考慮那麽多。”

“我知道！”趙奔心想他是真的很在意，“你也別想了，大家都看得到，是那個葉琛故意招惹你。”

走到宿舍樓前，大家不在一棟樓，趙奔跟他告別：“先走了，以後有空再一起打球！”

賀競陽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沉重的胸口稍微輕松了些，按理說，他那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是要被唾棄的，沒想到學長們還肯跟他打球。

可是，晚上還要去找程深，到時候見面了怎麽辦？程深會拿什麽眼神看他？

想到這兒他又開始惆悵，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又能指望誰高看他？

到宿舍門口，手機響起，賀競陽一看，是程深的微信通話邀請。

他差點喜極而泣，程深竟然主動聯系他，看來他也不是無藥可救。

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程深沒什麽溫度的聲音：“我晚上不在學校，不用給我打飯。”

“啊？”賀競陽心又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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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輕笑：“葉琛那人就是那樣，別把他的話放心上。”

他看到了一絲曙光，乖巧點頭：“嗯！好！”

那頭挂了，徹底沒了聲音，賀競陽保持接電話的動作站了半宿，該不會……程深連見都不想見到他了吧？

他掏出鑰匙開門，還沒進宿舍，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賀成乾。

他接起：“喂——”

賀成乾樂了：“怎麽要死不活的？又失戀了？”

賀競陽咆哮：“我哪那麽多戀可以失！我一場戀愛都沒談過啊！”

“哈哈！”那頭傳來賀成乾爽朗的笑聲，“別灰心喪氣了，晚上沒課吧？趕緊回來，陪老爸去個飯局。”

“什麽飯局還要我參加啊？”

“林老板過生日。”

“哪個林老板？”

“就是個生意夥伴，問那麽多幹嘛？趕緊回來！”

“又拉我去當工具人！我不去！”

“這單合作談成了，給你買輛車。”

剛要挂掉電話的賀競陽迅速把手機拿起來：“真的？”

賀成乾點頭，學着電影裏的對白：“真的不能再真，比珍珠還真！”

“等我！馬上到！”

這個林老板，賀競陽見過。

那是在去年的服貿會上，當時他跟着賀成乾去長見識，林老板帶着一個跟他同齡的女孩，那女孩是林老板的獨生女，叫林滿茹。

林滿茹學繪畫，師從一位國內名家，正兒八經的富家千金，賀成乾還跟他開玩笑，說他要是喜歡人家可以試着追追，萬一追上了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賀競陽睨他：“你就我一個兒子，讓我去當上門女婿？”

賀成乾只苦惱了兩秒，靈光一現，打了個響指：“我可以跟你媽再練個小號。”

“那你早點練。”賀競陽當時是這麽勸告他的。

畢竟，他也不确定自己這性取向還直不直。

當天下午，賀競陽跟賀成乾到達林家時，好幾個受邀而來的客人已經到來。

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守時，不用想，能早來的，多半跟林老板有合作意向，賀成乾也不例外，他們家打算開拓歐洲市場，需要租用林家在歐洲的倉庫。

走進林家，幾個青年人站在院子裏抽煙，邊欣賞院中的花木，賀成乾随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帶着賀競陽往裏走。

路過泳池時，賀競陽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程深和葉琛。

程深背對着他，趴在欄杆上，姿态從容，跟林滿茹談笑風生，葉琛則面朝着他靠在欄杆上，頭一個跟賀競陽對上視線。

葉琛用手肘戳了戳程深：“賀競陽也來了。”

程深這才轉頭看了一眼，跟林滿茹說了什麽後，朝他走來。

賀競陽有些緊張，倒不是覺得對不起葉琛，他道歉純粹是覺得自己做錯了，求個心理安慰，并沒覺得虧欠葉琛什麽。

只是，程深對他是什麽想法，至今依舊是個未知數。

“賀總，來啦？”林老板從屋裏迎出來，兩只粗壯的臂膀張開，脖子上一條大金鏈子閃閃發光，剃得幹幹淨淨的腦門锃光瓦亮。

賀成乾上去跟他抱了一下，拍拍他的啤酒肚：“林老板，要不是你這肚子，我們的距離還能更進一步。”

林老板往他肩膀擂了一拳：“你這家夥，又在挖苦我是吧？”

開了兩句玩笑話，林老板朝院裏幾個青年人揮手：“陳總，進屋喝茶！”

又看向走過來的程深，望了眼林滿茹走遠的背影，眼中流露一絲異樣之色，語氣也陰沉許多：“程深，一起進來吧！”

賀競陽心想，這老頭該不會以為程深在撩他女兒吧？

陳總他們煙沒抽完，還要耽擱一會兒，程深走到他們跟前，跟賀成乾打招呼：“賀叔叔好。”

賀成乾嘿嘿笑着，熟稔攬過他的肩往裏帶：“程深你是不知道，賀競陽這小子為了考你的學校簡直換了個人……”

賀競陽在後方一臉愕然。

這倆的關系什麽時候那麽好了？

葉琛睨了他一眼：“就你那點錄取分數線，還需要努力？”

賀競陽回以同樣的眼神：“關你屁事！”

他們四人在林老板的引領下，來到茶桌前，各自找位置坐下。

林老板坐定，按下燒水壺開關，看了眼程深，問：“小程，你爺爺把極星交給你，壓力很大吧？”

賀競陽暗自驚訝，業內享負盛名的老牌子極星，原來是程深家的産業。

聽說極星創始人霍樹德老爺子年輕時帶着一手闖出的極星，入贅程家，後來随着經濟結構的變遷，極星沒能跟上時代的步伐，漸漸被市場淘汰，後來由程宇森接手，更名為“心鏡”。

一瞬間，程深和“心鏡”的關系在賀競陽的腦海中拼湊完整，赫然理清了程深當時突然退學的原因——

程宇森是出了名的敗家子，結婚不到三年就離婚，接手公司後虧空公款，徹底将“心鏡”虧成空殼。

霍老爺子去世後，程氏家族不滿程宇森的行為，鬧了個股權之争，程深沒出國，應該是這時候接手的“心鏡”。

程深謙虛地笑着：“還好，多虧叔叔伯伯的支持，我才能走到今天。”

賀競陽直直望向他，隐隐覺得心髒在作痛。

林老板笑不達眼底，滿眼生意人的精光：“哼哼！當初你們家要是把心鏡賣給我，你現在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确實，如果當初心鏡賣給您，我現在也能像您女兒一樣，無憂無慮追求自己的夢想，可誰讓程宇森是我爸？老子欠下的債，只能我這個兒子來還。”

程深态度随和，姿态卻堅決。

當初拒絕了林老板的收購，現在還敢來求合作，任誰都覺得他初生牛犢、勇氣可嘉。

但在林老板看來，可能不知天高地厚的成分多一點。

賀成乾适時插入一嘴：“程深這孩子算不錯的了，這年紀敢承擔責任的有幾個？看看我家的傻兒子，整天五迷三道的，不知道在整什麽玩意兒。”

賀競陽的臉瞬間拉到地上：“當面拉踩？我不要面子的嗎？”

不過賀成乾說的也沒錯，程深所肩負的東西，他想都不敢想，給程宇森還債或許是明面上的說法，程深實則是想守護的，應該是爺爺的心血，否則不會有那個北極星紋身。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程深的這些事後，賀競陽反而覺得自己離程深越來越遠了。

吃飯的時候，程深坐在末位，賀競陽借口不喝酒，坐到他旁邊。

菜還沒轉過一輪，桌上就有好來事的起身敬酒，賀競陽沒管他們，給程深夾了一只鹹水鴨腿。

“我不知道你當時那麽辛苦。”如果知道的話，他就不會反複攪擾程深、更不會心有埋怨。

他也突然明白，程深為什麽會對葉琛言聽計從了，因為心鏡想要運作下去，需要的就是葉琛這樣的人才。

程深看着他一言不發給自己夾菜，知曉他的意思——賀競陽這是讓他多吃點。

吃完飯出來，賀競陽沒跟賀成乾的車走，要跟程深他們一起回學校。

在葉琛即将踏入副駕駛座前，賀競陽一把将他拽了出來。

“抱歉學長，麻煩你坐後面。”

葉琛在車外站了幾秒，轉身去後座。

程深握着方向盤，疑惑地看着系上安全帶的賀競陽，問：“你不跟你爸走？”

賀競陽端坐着，目視前方，表情篤定：“我要跟你走。”

“什麽？”程深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轉頭看着程深，再次重複：“我說我要跟你走，無論你去哪。”

程深回過頭去，盯着前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送葉琛的鞋，是我們研發部新出的樣品，讓他試水的。”

葉琛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賀競陽也沒反應過來：“哈？”

只聽到程深嘆了口氣，忽然轉頭，伸出手來，指尖劃過他的臉頰，酥酥麻麻、像帶着電，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賀競陽愣在當場，感覺到程深的手指在他耳垂上輕輕撚磨，半邊臉連帶着半邊身體全麻了，也是這時，他感覺一直離自己很遠的什麽東西鋪天蓋地侵襲而來。

“你還記得那晚在KTV，你說喜歡我的話嗎？”程深望着他，漆黑的瞳孔深不可測。

賀競陽：“？”

葉琛：“？”

不是，說好的別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