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桔梗在林中整整走了三天，這三天，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斬殺妖魔還是進食休息，一期一振始終都在桔梗身側，一步不離。

他突然有些迷茫起來。

不管是作為刀劍的一期一振，還是作為人類的一期一陣都從未和一個女子有過這般的親近。

從他以“吉光最高的傑作”這樣的聲名降世的時候，擁有太刀刀劍本體的始終都是些男人，就算是有了審神者也依舊是如此，哪怕別家的審神者是女子，可那并不是他。

桔梗看着邊界處的瘴氣，揮了揮手讓他停下：“這裏離出口已經不遠了，再堅持一天，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

“是。”

随着桔梗的指示，一期一振看向森林結界的邊緣，一圈一圈紫色的瘴氣完完整整的把入口封住，有些沒有開靈智的生物不慎撞進去，便再也沒有看見出來。

他也不記得自己當初是如何闖進來的，那一段記憶仿佛被誰抽掉一樣，醒了之後，身體上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也許是誤打誤撞，正好遇上了某個缺口，所以他才免此一劫。

可是現在越接近瘴氣邊緣，他越覺得難受，那股污濁的氣息已經開始彌漫過來，妄圖腐蝕他的刀身，可是身為巫女的桔梗卻絲毫不受影響，并沒有因為瘴氣而阻滞，一期一陣腳步頓了頓，咬牙跟上。

桔梗停下。

“你還好嗎？”

他試圖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大概很久沒有這樣靠近過森林的邊緣了，所以對這裏的氣息不是很熟悉，一時有些适應不良……不過請您相信我，沒有事的。”

還沒有十分的接近瘴氣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覺得那股惡臭的氣息像一只魔鬼的爪子，緊緊扼住自己的喉嚨讓人呼吸不得。

這樣下去，恐怕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桔梗蹙眉：“既然走不下去就別再逞強了，在這裏停下吧，再這樣下去會損傷你的刀劍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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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一振強作精神，笑道：“刀劍乃是鋼鐵之身，哪有這麽容易就被損毀，姬君實在不必多慮，一期一振……還支撐得住。”

“可是……”

他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哀求，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脆弱起來：“桔梗大人，一期真的支撐得住，請求您千萬不要把一期一振一個人留在這裏，瘴氣雖然會對刀劍有所損傷，但一定不至于死……哪怕奉獻上自己的生命，一期也一定要追随您的腳步……”

“好了。”

桔梗回過頭，如海藻一般的頭發随風而蕩，像波浪一樣層層跌起，不沾俗世的臉龐應該是冷漠的，她抿着唇角，有幾分生人勿近的陌生感。

一期一振心裏一緊，以為巫女嫌棄自己已無用武之地，想要把他留在這裏。

前功盡棄。

他的心裏浮上這麽幾個字。

瘴氣就如同附骨之蛆，一旦感知到人類或者生物氣息，就會千方百計的往人身上附，它們或許是欺軟怕硬，因此繞過桔梗直接撲向了一期一振，卻被巫女一掌揮散。

已經在強弩之末的一期一振身心早已疲憊下來，被這樣的驚吓沖擊的跌坐在地，粗喘個不停。

“瘴氣，越來越濃了。”

森林自帶的瘴氣和當初奈落用怨氣所造出來的屏障不盡相同，既然是天塹，自然比奈落所造成的威脅要大得多，桔梗眉眼收斂起來。

“一期……可以堅持……請不要……”

背負吉光之名的太刀上開始出現黑色的裂紋，刀即為本體，一期一振的原型也開始受到影響，臉上跟着出現黑色的裂紋，顯得邪惡而妖異。

哪怕剛才桔梗揮散了瘴氣，可是這附近的氣息對他影響實在太大，一起一陣，覺得自己胸腔內的心一直在劇烈而瘋狂的跳動着，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樣。

他忍不住嘶吼出聲，把一腔的壓抑宣洩出來：“啊！！！”

随着這一聲吼出來，一期一振整張臉都發生了巨變，黑色妖紋從額頭開始一直蔓延到了颏骨，額頭的皮膚裏突然像春日生筍一樣慢慢鑽出一個巨大的黑色硬角，逐漸彎曲成犀牛角的形狀，一期一振痛苦的攥住了那只角，原本那雙溫柔的褐色眼睛，也像潮水似的湧上了鮮紅。

不僅是容顏，他的一身深色軍服也爆裂開來，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上面還依稀可見斑駁的痕跡。

桔梗伸出雙手迅速結印，純白色的淨化之光從她手裏漫溢出來，整個籠罩住一期一振，和深色瘴氣作拉扯糾纏，想把它從一期一振身上撕扯下來，本體的刀劍也發出嗡嗡之聲，劇烈的抖動不已。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相互撕扯，一期一振面目變的可憎猙獰。

他力量顯現的極其不穩定，若是此時加大淨化力度也許會對他造成不可違逆的損傷，但如果就此停下，那麽黑暗和瘴氣就會徹底的将一期一陣吞噬掉，使他成為一個喪失心智的怪物。

一期一振的目光徹底渾濁，十根手指生長出尖銳的指甲，如鋼鐵一般鋒利，在樹幹上一劃，三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樹應聲倒下，落在地上激起巨大的塵埃，遮住視線。

“殺了……所有巫女……”

桔梗閃身避開了一期一振揮過來的利爪，伸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握住，兩人十指相扣的地方爆發出耀眼的光芒，一期一陣身上的黑迅速的褪去，角和臉上的裂紋卻并未消失。

一期一振頹然倒地，手還和桔梗的手相扣着，她也被帶的跪坐在了地上，巫女的緋绔在樹枝上劃拉出吱啞的聲響，被樹枝上的倒刺撕破出一個口子。

桔梗表情不變，也沒有掙開一期一振的手，借着相握的手源源不斷的往他身體裏灌輸入修複靈力。

只是這一次無論怎麽修複，無論往他的身體裏灌入多少的靈力，都沒有辦法讓他的相貌和衣衫恢複如初，桔梗伸手摸了摸一期一振額頭上巨大的黑質硬角，裏面并沒有保存着任何力量，似乎并不是瘴氣的遺留物。

可是這個感覺……有着似曾相似的熟悉感，桔梗卻想不起來是什麽。

一期一振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桔梗感覺到動靜，轉眼去看他的臉。

他眼睛裏的血色已經退下去了，一雙褐色的眼睛并不如以往那樣純淨透徹，似乎留下了些雜質，這是漲潮之後退下的遺留，在找到焦距之後，他慢慢将一雙眼睛對上有些狼狽的桔梗，然後目光又落到了他們交握的雙手上。

桔梗的身體并不溫暖，她的手心甚至有些發涼，這股涼意一下子讓一期一振反應過來。

他有些失态的抽回了手，吶吶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最後神色逐漸嚴肅，雙手撐地，身體緩緩低下直至挨到地面，以标準土下座自省：“是，一期一振心性不夠堅定，意志不夠頑強，才會被這森林中的瘴氣腐蝕身心，暴露出這般醜态，還做出不可饒恕的事情，差點誤傷了桔梗大人，一期已經有違武士之道，請求桔梗大人對一期進行懲罰。”

桔梗依然跪坐在地上，沒有起來：“此事和你無幹，是我一時不察，才會讓你被瘴氣所傷。”

他擡起頭言辭之間有些激烈起來：“不！請桔梗大人，請一定要對一期一振作出懲處，不然一期一振，良心不安。”

“你已經跟了我，自然要聽我的話，”桔梗垂首冷語道：“我說不用就是不用，為了自己良心安穩下來便請求懲處，難道這就是太刀一期一振的忠誠……你要違背我嗎？”

一期一振被她震懾的有幾分說不出話來。

“一期一振……不敢。”

他雙手交疊覆在額頭，再次跪拜下去，恍然間覺得桔梗生氣的樣子都是好看的。

一期一振跪伏于地，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灼熱的紅色，他本能的伸手去阻擋，手上一暖，一件火紅色的袍子落在他身上。

森林的瘴氣和深夜裏的寒涼游移不定，被火色的外袍隔絕在外。

“這是……”

桔梗站起身，身形不可察的栽了一下，一節帶刺的樹枝從她的緋褲上掉下來，上頭還沾着星點血漬。

“火鼠袍，暫時借給你，走吧。”

他深吸一口氣，喉頭有些梗阻，卻再說不出什麽推拒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叨叨叨

可能是蠢作者太邪惡了，老想讓他爆衣……

為了美觀這裏把黑化的骨刺改成“犀牛角”了，藍角大王哈哈哈哈

想要更加可口的黑化一期歐尼就用你們的愛砸我吧

有營養液也可以用來奶蠢作者 ⊙ω⊙

收藏蠢作者喲～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