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森林裏的妖魔晝伏夜出，又恰逢百鬼夜行，整個森林封閉成環形的密甕，除非找到唯一正确的那條路，否則就會在這裏迷失，慢慢遺忘自己，成為森林的養分。

所謂養分，不過就是喪失魂智的妖怪，靈魂已經污濁缺失，又執起手中武器将新闖入者或殺，或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東西。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這都是一期于此地久居的一些所見所聞和親身體會，若不是大人強行打破妖魔的圍攻，大概一期現已葬身妖腹。”

桔梗點點頭，欲言又止。

“你……”

其實她不算沉默寡言，只是主動開口搭閑話的時候也少，叫人猜不到她心裏的想法，不過已經答應了一期一振随行的要求，因此也并不惜字如金。

只是話到嘴邊，桔梗只是說了一句：“我們過會就走吧。”

一期一振猜測她是急于趕路，便出聲解釋，又提議：“現在這個時辰，已經不适合出行，路途遙遠，要出森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等到天亮之後，妖霧散去才能找到正确的路，不如桔梗大人先休息，一期為您守夜。”

“稍候。”

桔梗用手中太刀削好了十支箭，把刀還給他，其實她用不太習慣，在削樹枝這件事上，用太刀其實反而沒有短刀來的順手，用了一期一振，速度反而慢下來。

她雖然沒有明說，不過一期一振自然看了出來，臉上難免尴尬之色。

一期一振把刀橫在膝上，不經意間問起：“大人為何會進入森林？”

桔梗回答：“因為要出去。”

說的是真話，不過一期一振不懂其中真意，只當她有所防備或是在打機鋒，也沒有再多問。

時之政府下的請帖在伊邪那美那裏已經滞留了不久，拖一刻鐘晚一刻鐘，無辜的人就多遭些罪，而無論是什麽時代，能享受到特權和服務的永遠是上流階層，受苦的卻是普通民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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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想快點動身，她也不是沒有這個條件，臨行前鬼燈給的東西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她從袖子裏拿出一條金魚，滑溜不趁手的金魚嘴還一張一阖，魚鰓也歙動不停，居然是在呼吸，顯而易見還是條活魚。

一期一振被這條魚醜到了眼睛。

從桔梗出現在這裏伊始已經過了數時，尋常的魚是決計不會在無水之處存活這麽久的，活物，只有妖才能在這裏短暫的生存下去。

可是身為聖潔的巫女，是不屑和妖類為伍的，難道是式神之類的東西麽？

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式神，巫女雖然具有靈力，不過大部分還是有愛美之心，式神或則蝴蝶，雪女之類，若是追求強大，也有馭使兇戾妖物的，比如，使用他們刀劍所化的付喪神。

他的表情略有些嚴肅起來，好像在思考什麽嚴重的問題。

“怎麽了？”

桔梗偏頭詢問在一旁兢兢業業執勤工作實際卻在走神的一期一振：“可是有收獲？”

“……并無。”

承諾以護衛的身份存在她身邊，他當真偵查起敵情來，無需雙眼，憑借氣息就可以感應到黑暗中的一舉一動，可查探許久，除了桔梗手裏的妖怪，一期一振沒有再發現其他的妖物氣息。

刀劍無用武之地，一期一振心裏生出點挫敗之感。

“是一期想岔了，有桔梗大人在，妖物無論如何也不敢冒犯。”

她指了指另一邊的幹草：“沒有什麽妖怪的話，就坐下休息一會吧。”

作為幹草被放進去的香火燭燃出濃深的紫煙，扶搖直上，隐入迷霧裏，卻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招來大量觊觎靈力的妖怪，反而周圍的一片都被淨化了個幹淨。

實力的壓制如此簡單粗暴。

他看了一眼坐在草堆上的桔梗，她一只手撥弄着幹草，時不時加進燃燒的火堆裏，那火是靈力燃就，雖然溫暖卻并不灼人。

至始至終，她臉上始終都表現的平平淡淡，只是不知道是真不以為意，還是心裏已經在害怕，表面上故作冷靜，畢竟再怎麽強大的巫女，也不過是個女子。

桔梗用手逗弄了一陣金魚草，那條魚還很配合的搖了搖尾巴，簡直和犬類一樣乖馴聽話。

一期一振輕松起來：“桔梗大人是餓了嗎，如果要烤魚的話，請交給一期吧。”

黃泉的食物不能吃，怪不得還要自帶幹糧，果然是資深巫女，問題想的都比常人來的周到。

桔梗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指輕輕點了點金魚草驚恐搖擺的頭，直接拒絕了他：“不用了，金魚草是用來引路的，我暫時不需要進食，如果你餓了，就告訴我，我給你補充一下靈力。”

一期一振直接紅了臉：“不，謝謝大人，一期不餓。”

既然是要去做審神者的，桔梗臨行前也做足了功課，刀劍的臉的顏色和他們的生理值有關，黃臉代表輕微疲勞，紅臉代表重度疲勞，雖然他之前受了重傷，可是結果已經為他做了手入，不應該再出現紅臉才是。

她不知道付喪神心裏想的是：身為最能體恤審神者的刀劍之一，自己居然完全沒能夠派上用場。

本着安撫的心理，桔梗難得開口給他說起自己或者過去的一些事情，其實論生身年代，一期一振生于鐮倉時代，而桔梗生于戰國時代，兩者相距何止百年，可是刀劍與人畢竟是不同的，比鋼鐵之身經歷過的事情，遠遠沒有人來的感知深刻。

“戰國時代大名割據城池，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妖魔也随之應運而生，各個修道所也開始大批的招攬巫女和法師，除魔衛道，保護人類免受波及。”

一期一振說：“桔梗大人便是那個時候數一數二的巫女吧。”

他說的誠摯，又毫無保留的表達自己的欽佩：“世上有靈力之人本來就稀少，能在其中成為佼佼者，桔梗大人真是相當了不起呢。”

桔梗觀察了一下，一期一振的神色果然好了不少，不再是之前的紅臉狀态，大概是開解起了作用。

她淡淡的把話撥了過去：“時勢造人罷了。”

巫女的職責就是除妖，桔梗并不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因此只是簡單的一覽時代背景，挑了和一期一振有關的事情說。

“如你這般的付喪神，我也見過，不過刀劍想要成靈，哪怕是最低位的付喪神，一般普通的刀劍也無法成事，要麽被大名所使用，沾上血腥和無數的殺伐之氣，憑借怨氣，凝結成靈力而成形，要麽就被供奉在佛前，長期聽教誨而擁有了靈性。”

“我所見的付喪神，或是已經成型，或是擁有靈性而未凝結成型的刀劍，多半是當時大名所持，其中最有名的一位，擁有刀劍數量最多的一位，就是織田信長。”

桔梗并不怎麽關注政治上的風起雲湧，只是因為這些多少涉及到了自己的職業，所以才稍稍有些注意。

和人有關的事情，并不歸她管，便是有的時候想出手，也是力不從心。

“可惜他是上位者，而我一直奔走在郊野，故而織田信長的刀我也并沒見過幾把，只記得有一把宗三左文字，生的極好看，雖然已經有了靈氣，不過還未化形，也不知道它的付喪神會是什麽樣子。”

宗三左文字。

他自然是知道這把刀的存在的，一期一振見過的那把宗三左文字也生的很好看，他低下頭嗯了一聲，樣子看上去有些失落。

桔梗猶豫了一下：“你也生的很好看。”

一期一振展顏一笑，這一笑恍如一池風露清荷徐徐而綻，他素來就有鐮倉時期的貴公子之稱，容顏氣質端的清貴無比，那雙含了星子一般的眼睛裏溢滿了笑意，旁人見了，都會為之心折沉醉。

“如此，一期便厚顏多謝大人誇贊了。”

桔梗點頭：“你原也當得起……”

話音未畢，她突然扶住腰際，一期一振連忙彎下腰攙扶，觀她臉色卻也瞧不出什麽端倪，關切問道：“大人怎麽了，是否身體不适？”

刀劍有了靈智便會有嫉妒之心，這是難以避免的事，只能盡力調和，她在心中警示了一句，動靜随之消失，桔梗慢慢直起腰，對一期一振回道：“無事，舊疾。”

“可是您……”

桔梗閉上眼，感應了一下林中的氣息，複而睜開，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天色已經快亮了，休息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一期一振不再多言，點頭應允：“是。”

她走了幾步又頓住，終究也沒回過頭來。

“前方多霧，跟緊，不要走散了。”

“是，桔梗大人。”

刀柄上的手慢慢移開，一期一振帶着輕松又惬意的笑容緊随在巫女身後，不離寸步。

作者有話要說：

叨叨叨

嘴甜如蜜一期尼醬內心各種os

然鵝今天依然沒有找到發揮的餘地呢

以及謝謝小天使的地雷，我不習慣在作話裏标出來，但是每個投雷灌營養液評論的小天使我都會努力記住，蟹蟹包養(?????)

比心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