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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隐藏的黑暗氣息在巫女出現之後便忙不疊的消失了個幹淨，生怕連同刀劍怪物一起被淨化。

軍裝男子抽刀斬下意圖偷襲的一只鳥妖，銀光一閃，他将太刀按入刀鞘。

“桔梗大人，既然您已經将這位姬君送入往生之道，那我們就此別過，憑借您強大的靈力想走出這座森林是輕而易舉的事，在下就不再獻醜了，先行告辭。”

雖然不知是軍裝男子生為何時代，但他卻嚴格執了戰國時期對巫女的敬儀，拜別後便轉身離去，步履有些不穩，甚至還踉跄了幾步。

桔梗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并未出聲挽留，緋绔被風吹的後揚，她找了些幹草鋪放在地上，原地跪坐了下來。

百鬼夜行一旦開始，無論從何處出發，無論選擇怎樣的道路，最後都只能走回原地。

風吹散她呢喃的聲音。

“走不遠的。”

***

還是死不了嗎？

軍裝男子頹然跪在地上，虎口裂的口子還在泊泊地流着血，他眼中戾氣漸盛，十指化為尖尖的鋼爪猛地插入地面，土地迅速的寸寸皴裂，響起哔剝之聲。

哪怕曾經身為刀劍男士的同類已經淪為妖物，卻依然恪守着不殺同伴的原則，刀劍有了人型，卻比人更像人，人會對着人舉刀子，而刀劍卻會對刀劍手下留情。

可他到底是這座森林裏的異類，因為殘存着那一線意識，既不願将自己徹底淪為和他們一樣的妖物，又沒有辦法再阻止自己繼續淪落下去，可是照這樣下去，失去意識也就是不遠的事了吧。

他寧願死在戰場上，寧願死在異化的刀劍妖怪手中。

——以刀劍男士的身份死去。

雖然保留這份尊嚴是徒勞而無功的，可是除此之外，軍裝男子想不到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來解決現在面臨的這一困境，或許有……如果讓巫女桔梗将他淨化，不過就是一箭的事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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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舍不得。

軍裝男子心裏還有一絲牽挂，絆着他不讓他徹底的與此世脫離。

——一期哥，請快點來本丸，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到來啊

——如果一期哥還在的話，這樣的日子我們還能堅持一下……一期哥請你再忍耐……拜托了……

——一期哥，逃吧！跑的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藥研最後響起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萦繞，即便已經逃出了那個地方，可是曾經晦暗無光的痛苦，每晚都将他拉進無盡的夢魇中，夜夜輾轉反複不休。

迷霧森林只是銜接黃泉和人世的一道天塹，不會接觸到三途川的河水，可他卻驚疑地發現自己每天都會忘掉一點過往的事情，失去一點清醒的神智，氣息也和這個地方越來越接近。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徹底和森林融為一體，化成它的養分，也變成它的爪牙。

不能這樣忘記……

要……回去……

軍裝男子倚靠在路邊的一棵樹上，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氣，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他把手指從土裏抽出又毫不在意地掐住自己的喉嚨，鋒利的指甲尖從脖子後面刺穿出來，鮮紅的血滴滴嗒嗒的從上面滑落。

良久，軍裝男子整個人才驟然松弛下來，癱坐在地上，他以刀鞘為拐杖，撐着自己蹒跚而行。

血腥味在黑夜裏散發着最美味的食物香氣，他的身後逐漸跟上了一長串知名不知名的妖物，妖怪與人一般需要進食，然而它們吃的東西卻并不是本體化作血肉之軀，而是想蠶食軍裝男子的靈力卻不敢上前。

他的刀已經染上了赤色，刀尖滴着血。

前方有銀白色的光霧亮起，數十只白蛇一樣的妖怪纏繞盤旋在半天上，像在平地一樣□□，滑翔。

這樣的光明，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了……軍裝男子手一松，刀鞘随之落了地，他無力的雙膝跪伏在地上，數十只鋼爪的指甲早已脫落，露出血跡斑斑的十根手指頭，随着身體的抽搐而微微抖顫。

“桔梗……”

他嘴唇一張一合，耳朵裏已經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了。

“桔……”

一直尾随在身後的妖物，見此大好時機，一擁而上，洩洪一般覆蓋了下來。

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刻，他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熟悉的氣息和強大的靈力，無需做判定就知道是誰，軍裝男子想，她的身體那麽冷，可是，靈力卻那麽溫暖。

……

睜開眼，頭頂仍然是被一片枝繁葉茂掩蓋的天空，從縫隙間透出暈黃的光亮，照在眼睛上也不刺眼。

他還沒死。

軍裝男子動了動，感覺身下是一片幹草，他撐着上半身坐起來，并未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适，把手探上胸膛，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穿得整齊而幹淨，之前的那些血跡和污漬都已經不見了。

有人給他做了手入，軍裝男子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四處張望一陣，除了身邊幾只盤旋的死魂蟲，并沒有其他任何的人或者物，死魂蟲這種妖物他見過，但是這幾只的身上卻沾染着巫女的聖潔氣息，他遲疑着，并沒有輕舉妄動。

對方不一定直接給他做的手入，說不定是通過什麽特別的方式。

軍裝男子站起身。

“一期一振，”背後響起巫女好聽的聲音：“你醒了就好，之前看你傷的很重，所以便給你做了手入。”

他身體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手入……真的是您給我做的嗎？”

“嗯。”

“您知道我是誰？”

她說：“我認得你的刀。”

身為巫女的桔梗看穿他的真身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尤其是他之前已經自曝過自己是刀劍付喪神的身份，再看他挂着的刀，很容易就能猜出他是誰。

畢竟，一把刀的腰間是不會再挂着另一把刀的。

“十分感謝桔梗大人您的幫助，如果沒有您，我剛才很可能就會被那堆妖物吞噬，徹底變成這座森林的一部分……然後說不定還會為禍人間。”

桔梗側過頭看他。

這樣的角度，正好露出她細挺的鼻梁，和飽滿的唇珠，桔梗黑亮的眼仁裏幹淨的不曾留下任何的瑕疵與污漬，當被她這麽看着，一期一振便覺得世界別無他人，那雙眼裏只裝着自己。

一期一振問：“不知道一期是否可以伴桔梗大人随行，雖然一期自知并不如大人強大，但沿途渣滓不必勞費桔梗大人親自動手，一期一振自會為您斬殺。”

他停了停，懇求道：“在下被這座森林侵蝕的神智漸失，逐漸變得不能控制自己，如若沒有人守在身側，不知何時就會徹底喪失神智，斬殺那些無辜游魂。”

“如若那時真的如此……再次見面，恐怕和大人便是敵對，請不要有絲毫顧慮的斬殺一期吧，能死在赫赫有名的巫女手下，也是不枉此生。”

桔梗放下箭筒，抽出挑選好的桃木枝開始打磨：“你知道我的箭是用來擊殺妖魔鬼怪的，那麽，你又到底是什麽呢？”

他苦笑：“桔梗大人這是不相信我嗎？沒錯，我确實手上已經沾上了血腥，但是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有選擇，我寧願從未變成過人……至于現在，在下同樣也只是一個迷途的游魂罷了，大人若是不放心，現在就可以親自将一期解決于此地，一期絕無二話。”

說完之後，一期一振也變成沒下來，看巫女有條不紊地造箭，便也跟着這樣沉默下來，卻不覺得氣氛尴尬。

“跟着我，可以啊。”

桔梗削掉多餘的枝幹，扔進柴草堆裏：“不過我有自己的終點，即便這樣，你也跟着我嗎？”

一期一振抽出自己腰間的太刀，屈膝垂頭，雙手奉刀。

“如若不嫌棄的話，還請桔梗大人用這把刀，削砍竹枝。”

桔梗擡起頭，輕薄而長的劉海快要遮住她的眼睛，語調柔和，又輕揚着飄進一期一振的心裏。

“用名刀來砍樹枝的話，真是暴殄天物呢。”

一期一振一笑。

“能為桔梗大人所用，一期一振，必當生死相随。”

作者有話要說：

告訴我，你們相信一期一振的鬼話了嗎

不要相信死鬼那張嘴！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喲……

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不管你們聽不聽壞消息我都要說～好消息就是——我已經開始拟定這篇文的大綱了，預計長篇，準備存稿

壞消息是……我要暫時存稿，所以更新極其緩慢，但是你們不想看連更嘛2333像我這種說更就更的作者還是很有信用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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