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正文·苦橙皮

正文·苦橙皮

烏蘇再顧不得言澈會怎麽樣, 連t忙掙脫他的手臂跑去追烏愫。

烏愫跑的很快，生平第一次跑這麽快，生怕她追上她, 可是老天向來不開眼, 就像他不會制造一些波折拖住她好不讓她出去直面那些事情一樣, 她往下跑，樓下正好有人聚堆紮伴的回來, 她滿臉是淚看不清路，想避避不及，只好拽着欄杆讓自己踩空，硬生生的跌在臺階上, 拉了胳膊筋的同時還扭了腳。

十分狼狽的躺坐在臺階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烏蘇快步追上她, 直直的沖進周圍一圈兒看熱鬧卻無人搭手的人堆中, 想将她從臺階上拉起來，別讓那些人再繼續看她的笑話。

烏愫卻不如她願。

狠狠的甩開了她的手，坐在臺階上雙眼通紅的仰盯着她。

“烏蘇, ”她沒再親呢的叫她“蘇蘇”，而是冷漠的叫她的全名，頭一次敢毫不避諱衆人的逼問她，“騙我很有意思是嗎？”

“我沒騙你。”

烏蘇硬邦邦的解釋道。

“這叫沒騙我？那你還要怎樣？非要把我當傻子玩你就開心了是吧？”

“你先起來，別坐這兒，丢人。”

“你也害怕丢人？”

“烏愫，聽話行嗎？我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還要搶走他是為了我好？！那這個世界上就他媽沒有不為我好的人了！”

烏蘇站在她身下的臺階上，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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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時候學會說髒話的？”

“你管我？！”烏愫壓抑多年的沖勁兒上來, 哪怕明知道被一群人圍着看戲很丢臉，仍然不管不顧的崩潰大哭着, 硬聲嗆她，“烏蘇你…你知道嗎？其實我最…最讨厭你了，你長得漂亮，被人喜歡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所以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他、為了讓他看我一眼要付出多少辛苦，你就…就只會強硬的告訴我，別喜歡他，離他遠點。”

“那是因為他想利用你，不是喜歡你。”

“我根本就不怕被他利用啊！他利用我怎麽了！關你什麽事情啊！他肯利用我也是因為他信任我！你懂什麽！”

“烏愫，”烏蘇的腦袋被她喊的有點脹，第一次知道原來小時候的自己這麽倔，倔的八頭驢都拉不回來，“你要不要冷靜下來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我喜歡他！烏蘇！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說什麽！我喜歡他到就算他利用我我也心甘情願！只要他能看我一眼！我就什麽都願意為他做！用不着你來跟我指手畫腳！我讨厭你！真的非常讨厭你！你滾啊！！”

烏蘇見跟她說不通。

伸手想把她先從地上拉起來。

她不肯。

仰着身子躲她。

正逢此時，感覺事情不對勁兒的言澈也追了上來，快步走到她面前問她“怎麽了”，烏蘇正愁沒人發洩脾氣，因為被烏愫躲開而貼着發根插·入發間拽着頭皮強忍暴躁情緒的手狠狠自馬尾上拽下那個運動護腕，當着所有看戲的人的面兒一把甩言澈臉上。

“都是因為你，”失去束縛的烏黑長發洋洋灑灑的散了一背，憑添冷欲，她怒火中燒的盯着好像自己什麽都沒做過的言澈一字一句的發洩恨意，“都幾把是因為你，沒你也沒這麽多破事兒。”

烏愫注意到她在為難言澈。

當即擦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張開雙臂擋在言澈面前。

“你有脾氣沖我來！別打他！”

烏蘇不由冷笑。

身上那股暴戾恣睢的勁兒怎麽都下不去，指着言澈的鼻子問她，“烏愫，你別犯傻了行嗎？”

“還看不出來他根本就不會喜歡你嗎？別再做你那荒唐的少女美夢了行不行？”

男人不像女人，他們只有占有欲沒有愛。

不會因為一個女生對他好就愛上她，更不會因為感動而愛上她。

他們是天生的冷情獵手，沖動，攻擊，獵奇，占有，卻又會将自己掩飾成完美的多情獵物，紳士，禮貌，溫柔，儒雅。他們需要的是吸引、激情、熱烈、鬥志，所以目光向來不會在溫馴良煦的動物身上停留，只會牢牢的黏在讓他們朝思暮想、求之不得、抓心撓肺、欲壑難填的野性難調的動物身上。

愛心與付出沒有用，抵不上半分情非得已，同情與讨好像笑話，比不上一點欲罷不能，那些泛濫成災的善意和波濤洶湧的情感在他們眼中只是最低劣最無趣的廉價品，除了能感動她自己、給他一個利用完就扔還不用心懷愧疚的借口以外，一點兒用都沒有。

可是她太單純了，根本看不懂這個道理。

還在傻傻的覺得感情就像學習，只要肯付出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

蠢的讓人生厭。

“誰，誰說的！如果，如果沒有你！我早就能跟他在一起了！明明他那會兒都說只要我一模能考好就跟我在一起了！都怪你！你為什麽要來啊！！”

烏蘇無奈的閉了閉眼，鼻腔重重噴出一口氣。

實在不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讓她變成笑話，也不想親自去傷害她，但是她沒有辦法，如果今天不在這裏讓她認清現實，不讓她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爛東西，指不定之後她還能為他幹出來多蠢的事情。

她“騰”的睜開雙眼，看向她身後的言澈，“你說過你喜歡她？要跟她在一起？”

言澈果然不失她所望的秒把自己摘了出去：

“沒有，我沒說過。”

烏愫愣住了。

不可置信的回頭去看他。

言澈不自然的偏開臉，不願回視她。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喜歡的人，”烏蘇被氣的哂笑，冷飕飕的嘲諷道：“一個沒擔當、沒有一點男子氣概、遇到事情只會讓自己全身而退的賤男人。”

“那，那又怎樣！”哪怕已經親眼目睹過他翻臉不認人的冷漠無情，烏愫還在耿着脖子跟她倔，“是我暗戀他！跟他沒關系！只要我能默默喜歡他就夠了！不需要他給我什麽回應！”

烏蘇兩眼一黑。

但凡她不是小時候的自己，她都懶的跟她廢話，任由她送上門去給別人傷害了。

可惜她根本沒辦法放任她不管。

哪怕她現在無法理解她，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她被傷害。

兩步踏上臺階，烏蘇無比強硬的攥上她的手腕，生拉硬拽的禁锢着她往樓下走。

她身上的戾氣實在太重，周圍的人都退避三舍。

完全不敢惹她，生怕晚讓開一步就會變成衆矢之的，急急忙忙的往兩側給她們讓開一條格外寬敞的大路。烏愫不想跟她走，扭着手腕掙紮着，卻無法從她手中掙脫開來，只好滿臉淚水的被她拉着走，時不時罵她兩句什麽。

言澈想跟上來。

卻被餘光瞥見他的烏蘇叫停。

”言澈，”她黑着臉頓下腳步，站在臺階上側頭去看扶手之隔的他，“不管以前在你心裏我們是什麽狗屁關系，從今往後，別再來黏着我，有多遠滾多遠。”

“也別再讓我看見你找她，不然我一定往死裏弄你。”

說罷。

不管言澈作何反應。

拉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烏愫徑直下了樓。

主角憤怒離去，群衆失興四散，徒留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的言澈獨自逆着吃飯回來的人流站在樓梯上，望着烏蘇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早就堵在樓梯口看戲看了個全套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上去插手的談京野這才雙手抄兜的慢慢悠悠從樓梯晃下來。

言澈以為他會開口嘲諷他。

卻不料。

他根本就沒把他當個人看，邊邁着包裹着黑色制服褲的大長腿一步一頓的下來，邊用音量不大卻很有威脅感的話語不怒自威的警告着還沒來得及從樓梯間內散去的人群：

“今天這事兒看過就算完了。”

“嘴巴閉緊，手管好，別讓我在網上看到有人傳出去。”

跟在他身後的那幫文理班的不良少年聞言迅速沖向目标，抓住那幾個之前悄悄舉着手機錄視頻被他們發現的人，威逼利誘着讓她們把視頻全部删幹淨，才狗腿的想找談京野邀功。

一回頭。

才發現談京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只剩化身雕塑的言澈獨自站在樓梯上。

有個被抓着删掉視頻的男生沒忍住，探頭探腦的問他們：

“欸，野哥和烏蘇是什麽關系啊？怎麽還管這事兒？”

“大人物的事兒你別瞎打聽，管好自己就得了。”

“好嘞好嘞，我也只是好奇一下。”

“小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你放開我！烏蘇！我不要跟你走！”

烏愫還沒放棄掙紮，瘸着條腿一瘸一拐的被她拉着走，不忘頻頻去甩她的手，也不知道是t賭氣還是在趁機說心裏話，“我真的很讨厭你！真的很讨厭！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做朋友！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從來都沒認識過你！”

“有你這種掌控欲嚴重到令人窒息的朋友真的比讓我死都難受！你放開我！我要跟你絕交！你聽見了沒！烏蘇！我們絕交！我們以後再也不是朋友！你也不要再來管我！”

烏蘇聽見這些話，拽着她的手一頓，松開了她。

外面的天空中已經沒有了好看的晚霞，僅留将黑未黑的漫天沉色，烏愫慌不擇路時跑的那個樓梯是文理樓的正樓梯，是人流量最大的一個樓梯，現在，哪怕她已經拉着她走了很遠，都仍然沒有徹底離開文理班的人吃完飯回教室的必經之路。

冷風一陣一陣的吹，樹葉“沙沙沙”的哀叫着，路燈被晃的搖搖欲墜，光影之中有不少經過的人在偏頭瞧她們，明明已經入春，卻給烏蘇一種還身處寒冬的寒涼感。

“烏愫，”她轉過身，有些疲憊的喊她，“你說的這些，是氣話還是真心話？”

“真心話！”

“認真的？”

“不能再認真！”

“行，”她斂下睫毛笑笑，注意到不遠處剛從文理樓出來、正改了步子朝她們這邊兒過來的談京野才繃不住情緒道：“那我如你所願，以後別做朋友了。”

腳步一轉，她獨自披着寒涼的夜色往藝術樓走。

烏愫沒想到她真的會離開。

心裏有些後悔一時沖動跟她說那麽重的話，卻又憋着一口氣，下不去上不來的，令她鬼使神差的将雙手比在唇邊，用盡全力沖愈行愈遠的單薄背影喊出一句：

“烏蘇！”

“我真的！最最最最最讨厭——”

話還沒說完，身後有個人及時用手捂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繼續往下說。

她擡頭看。

是談京野。

“做事存三分，說話留七分，”他站在她身後，肩抗一宿初春料峭，擡手捂着她的嘴，淡淡道：“人心都是肉做的，知疼怕癢，就算當下再生氣，也別對在意的人說這麽惡毒的話。”

不然傷透了心，之後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他身上太過于有安全感，令人不自覺放松了警惕，還是她早快要繃不住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如洪洩閘，就想不管不顧的發洩一場，反正烏愫面對他，再提不起一點兒跟烏蘇針鋒相對時的那股狠勁兒，沒再固執的去說那些氣話，蒙頭埋進他懷裏大哭着，蹭了他一身眼淚。

談京野沒法子。

心甘情願的收拾着烏蘇留給他的這堆爛攤子。

他不動聲色的拽了把外套袖子，沒像平日裏抱烏蘇那般直接上手，而是單手握拳，用隔了一層厚袖子的手腕去觸碰烏愫因為哭泣而不停顫抖的肩胛，用最紳士的手勢，安慰着她最脆弱的情緒。

烏蘇早在聽到烏愫喊她時就知道她想對她說什麽。

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停下腳步，就繃着直挺的脊背一往無前的向前走着。

人心都是肉長的，知疼怕癢，哪怕堅強如她烏蘇，也沒辦法做到面對烏愫那些惡意滿滿的話語時還能笑着完全不當回事兒，她也會難受，也會委屈，也會憤怒，也會想要不顧一切的爆發壞脾氣。

只是她知道，她不能。

烏愫已經夠可憐了，哪怕現在的她十分可恨，又不理解她又不樂意聽她說話的，她也實在不忍心再對她說些傷感情的爛話。

在這條她選擇的爛路上，她一個人承受風雨就是。

沒必要讓她來承受她的壞脾氣。

只是。

當她聽到身後來自她爆發出的那陣恸哭聲時，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她擡頭望向天上那輪皎潔的月，将眼角的淚憋了回去。

暗自嘲笑道。

原來。

她也沒能避免落俗。

終究還是變成了小時候最讨厭的那種“大人”。

終究還是。

站在了自己的角度上，說出了那句小時候最不愛聽也最無法理解的：

“我是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