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立威

第027章 立威

秦桑像不知疲倦的孩童, 足足逛到太陽西斜才在謝婉柔的催促聲裏,滿載而歸。

到得後街便見哮天已站在郡王府後門口等候多時,秦桑趕忙下車, 笑着賠不是。

“秦主兒,殿下今日要整治府內風氣,一會兒到了銀安殿, 您瞧見那陣仗就明白了。”

秦桑不由得心t裏一咯噔, 原來給她交待只不過是順手的事兒嗎?

聽哮天的口風, 秦桑不敢耽擱, 提起裙子匆匆就往銀安殿趕去。

到了那處,便見殿前漢白玉石墀臺上分左右兩邊跪滿了人, 中間跪的男女老少皆有,全都堵着嘴,結結實實捆着,捆螞蚱似的捆成了兩串。

頂頭上設着一張雲龍紋紫檀寶座, 霍無咎坐在上面,頭戴一頂玉冠,穿着天青色團龍袍, 腳踩皂靴, 神色淡漠。

秦桑被引到跟前時,就見夏靈雨在霍無咎面前淚水漣漣, 再無那日帶人硬闖臨春閣的蠻橫,“好歹把翠煙和我的奶嬷嬷留下,求你了,表、不, 郡王爺,求您了。”

“去哪兒了?”

秦桑冷不丁被霍無咎冷漠的神情和語氣吓到了, “去、去賣桌椅屏風的街市上逛了逛。”

“下不為例,退到一旁侍立。”

秦桑連忙走到哮天身側與他站在一起。

哮天連忙後退半步,垂首靜待。

“徐道揚,你親自壓着送回成國公府,就說郡王府內容不得目無尊主的刁奴。”

徐道揚領命,點出一什護衛,牽着繩子就準備把這些人拽下去,左邊那一串頭上捆的婢女忽的掙紮起來,跪在地上“嘭嘭嘭”磕頭,嗚嗚求饒。

夏靈雨一雙眼睛早哭腫了,一把抱住翠煙,大哭道:“不許帶走翠煙,沒了翠煙我、我也不活了。”

霍無咎冷掀唇角,“你可以和翠煙一起走,過個一二年我親自為你送嫁。”

夏靈雨難以置信的看着霍無咎,哭道:“你不是給我買小兔子燈、小泥偶的表哥了,你怎麽變得我不認識了啊。”

“明知故問,今時今日又做出這般無辜姿态,何其可惡。我不提就已經是給你留臉了,你倘若再說下去,就是自取其辱。江嬷嬷,把郡王妃請到一旁。”

內務司掌印江嬷嬷立時帶着兩個宮婢走到夏靈雨面前,将主仆二人強行分開。

翠煙被拽走,夏靈雨委頓在地,驀的狠狠瞪住秦桑。

秦桑冷睨回去。

霍無咎此時已耐心告罄,便道:“以往這郡王府內只我一個主子,我也只把這裏當個玩耍睡覺之處,現如今我已大婚,無規矩不成方圓,內務司已奉我之命制定了府規,重制了牙牌,舊牙牌從此時此刻起廢除不再使用,都聽明白了嗎?”

哮天出列,高聲大喝,“奴婢明白了,謹遵殿下谕令。”

地上跪着的全府衆仆侍,連忙齊聲應和,“謹遵殿下谕令!”

秦桑不知郡王府共有多少人,只覺得眼前跪着的這些人齊聲應和時已是震耳欲聾,震的她的心也跟着顫,眸光灼灼的黏在他身上。

霍無咎輕咳一聲,“帶着你的人下去吧。”

緊接着南星與另外一個婢女來到她身邊,一左一右攙起她的胳膊,引領着走下漢白玉石墀臺,往臨春閣而去,後面跟了一串。

回到臨春閣,秦桑被請到廳上端坐,南星便笑着上前道:“秦主兒,郡王撥了人到咱們臨春閣,一等婢女有奴婢和月砂兩個;二等婢女四個,分別是聽風、映雪、白露和銀竹;粗使婆子四個。”

婢女們紛紛上前行跪拜禮。

秦桑強壓着狂蹦亂跳的心,思量再三才開口道:“南星,梳妝臺上有個葵花式紅漆螺钿捧盒,你去拿來。”

“是。”

秦桑挺直腰身,學着霍無咎淡漠的樣子,看向屋內僅有的三個內侍,一個四十來歲的帶着兩個十來歲的。

趙平安慌忙帶着兩個小的上前,跪地行禮,“奴婢趙平安拜見秦主兒,願秦主兒歲歲平安,喜樂常伴。”

兩個小內侍緊跟着複述。

“奴婢小梁子,願秦主兒歲歲平安,喜樂常伴”

“奴婢小年子,願秦主兒歲歲平安,喜樂常伴。”

秦桑沒有維持住表情,禁不住笑道:“我喜歡你這句‘歲歲平安,喜樂常伴’,往後我若歲歲平安,喜樂常伴,跟着我的你們也必将是歲歲平安,喜樂常伴。”

這時南星拿了捧盒過來,秦桑便道:“不怕你們笑話,現如今我也沒有多少體己,但你們新到我這裏服侍,得讓你們見喜,每人一顆,別嫌棄。”

趙平安兩手接住,攏到袖子裏粗略掂了掂,立時笑道:“秦主兒給的實在,一顆金蠶豆就頂十兩銀子。”

“我不是小氣人,往後你們實心實意服侍我,幫襯我,絕不會苛待了你們。”

趙平安偷着打量一番秦桑的模樣身段,心思鬥轉,矮身湊到秦桑身畔,低聲道:“秦主兒,今夜的事兒還不算完。”

秦桑心頭一凜,“南星搬個繡墩給趙內官。”

月砂連忙去了。

趙平安臉上笑容深了兩分,只坐了半個身子,“秦主兒,您直接稱呼奴婢平安便是。”

秦桑點頭,道:“這屋裏您最年長,年紀擺在這兒,閱歷定然遠勝我這小丫頭,還請您教我。”

“不敢不敢。”趙平安斟酌片刻趕緊低聲道:“郡王妃身後是有兩重靠山的,寧國長公主更把郡王妃當眼珠子疼,今夜殿下乾綱獨斷把郡王妃的陪嫁人口全都攆回去,奴婢忖度着成國公府、寧國長公主兩處今夜就得來人。”

秦桑心肝俱顫,頭上那處被竹竿打破的傷口再度疼痛起來,窒息之感席卷全身,冷汗直下。

茫然四顧,身後只有冰涼的榻圍綠玉嵌片。

她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寄希望于霍無咎能頂住壓力,護住她。

這一夜,銀安殿燈火通明,臨春閣漆黑一片,秦桑蜷縮着躺在床帳內,等待着命運的眷顧或是毀滅。

秦桑只覺得這一夜好漫長、好漫長啊,紗帳內的黑暗終于褪色變成了石榴紅。

秦桑一骨碌坐起,扒開石榴紅纏枝葫蘆紋妝花紗簾子,晨光頓時争先恐後的擠了進來。

劫後餘生!

秦桑欣喜如狂,赤腳下地走向梅花窗,推開便見錦鯉水底游,垂柳依依,百花争妍。

在這一刻,她清晰的感覺到愛意在她心田裏深深紮下了根,正向着她四肢百骸蔓延。

這時門外傳來說話聲,“秦主兒醒了嗎?”

是趙平安的聲音。

“我醒了,進來。”秦桑在妝鏡臺前的繡墩上坐下,連忙笑道:“一夜平安。”

趙平安也笑道:“雞鳴時分殿下才把成國公和寶珠縣主送走,今兒一早殿下就被召進宮去了。銀安殿打聽來的,郡王妃還是留下了翠煙和劉嬷嬷。”

“只留下兩個,我就不擔心了。殿下辛苦了,昨夜您也辛苦了,沒合眼吧,快去歇着。”

趙平安含笑告退。

一時,秦桑梳洗打扮,用過早膳,便逛起臨春閣來,今日她終于騰出空來細細欣賞臨春閣裏的景色。

不想,才在八角飛檐涼亭裏坐下歇腳,椒華殿就來了一個婢女,傳郡王妃的命令,召她過去請安。

晨昏定省,這是規矩。

秦桑想着現如今夏靈雨身邊只剩兩個爪牙,除此之外都是霍無咎的人,她生命無憂,無非就是跪一跪,當即便找來巾帕先把膝蓋厚厚包了。

誰知,到了椒華殿,門也沒進去,一個胖圓臉的嬷嬷走出來,對她橫眉怒眼,指定她站在門口打簾子,想必就是夏靈雨的奶嬷嬷劉氏了。

秦桑沒想到,連跪也不用跪了,這是不是意味着,昨夜銀安殿中雙方博弈,殿下贏了?不然,嚣張如夏靈雨,不會只用這般“溫柔”的方式在她身上出氣。

想到此處,她便隐隐明白,往後在這郡王府中,只要有殿下的盛寵,她就有反抗的餘地。

随着日移正中,熾烈陽光蔓延到了廊檐下,照在秦桑的百花裙上,秦桑偏偏又往陽光裏挪了挪,讓自己整個人都在陽光暴曬下。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已渾身汗濕,秦桑只覺嗓子幹渴,想喝水。約莫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秦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當機立斷就暈了過去。

屋內,夏靈雨昨夜熬了整整一夜,本正熟睡,忽地被推醒,聽得秦桑暈在她門口,心裏陡然一懼,連忙道:“快些把她送回臨春閣,叫個郎中給她診治!”

劉嬷嬷嘆氣,“早勸您暫時不要與她為難,她是殿下第一個女人,意義非凡,還正熱乎着……”

“啰嗦什麽,我已經夠煩了,出去!”

話落,扯過繡被蓋在頭上,翻身朝裏,嗚嗚哭起來。

卻說秦桑走着出去,暈着回來,可把南星月砂等侍女吓壞了,趙平安忙令先喂水試試,秦桑喝了微涼的水就裝着醒轉過來。

趙平安見狀,心裏明了,便笑道:“主子淌了一身的汗,奴婢這就去湯浴房叫水。”

秦桑也覺身上黏黏糊糊的t不舒服,但還是問出心中好奇,“湯浴房是專司沐浴之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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