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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見月要收回方才的話,什麽良田奴仆金銀賞賜,一個都沒有,不止如此,她還要洛沉一輩子當自己的侍衛,哪兒都別想去!

她氣呼呼的想。

走回葉家之後,連氏和藹的叫她快用飯,等了一日定是餓壞了。

李見月又心軟了,罷了,讓他回到家裏陪着老人家也行,但田宅仆役肯定沒有了!

之後幾日,李見月都在茶水攤候着,小谷子若沒事會陪她一起去。

算算日子,三皇兄也快到了。

她心中不安,怕出了什麽岔子,等得時間愈發的長,每日早出晚歸,有時回來天都黑了。

胡秀秀和連氏一開始還會問幾句,後面她總是神情憂慮,失望而歸,他們就閉口不言了。

洛沉始終漠不關心,只是偶爾等得晚了,會拉長臉去接她,一如既往的一路都不理她。

她其實知道,這大抵是老人家的意思,他并不情願去的。

李見月心裏有一點難過,她在內心已将洛沉視作可信賴的自己人,然而對方似乎一直認為她只是個麻煩。

李見月想,他就像那飄在空中的風筝,看似牢牢被自己抓在手中,實際早已飛到天際,随時都會斷了線遠走,離她而去。

一轉眼,來到盈田村已快十日。

可能是太過焦心,李見月夜裏夢見三皇兄騎着馬從自己等候的茶水攤疾馳而過,任憑她如何叫喊,皇兄都沒有反應,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醒來仍清楚記得那一刻的驚慌失措,她穿上衣裙,立馬便要去官道,出來碰到洛沉在喂馬,她擔心噩夢成真,走上前問他可否同自己一起,洛沉蹙眉,“我要先出去一趟,回來或許晚一些。”

李見月咬咬唇,沒再強求。

今日起了風,官道旁無甚遮擋,吹得人灰頭土臉,發絲淩亂。

老婦人叫她往裏面坐一些,她進去不到半盞茶,又心慌的挪了出來。

“這麽大的風沙,路上不好走,娘子等的人不見得今日會到,”老婦人找了塊粗麻布遞給她,示意她擋一擋。

李見月道了謝,接過去圍在頭上。

這幾日下來,和對方也算熟識了,卻還未說過什麽話,只知她姓鄭。

李見月觀她五官,年輕時應是個标致佳人,傷了臉着實令人惋惜。

鄭九娘活了這麽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算見過不少,面對自己這張臉,厭惡恐懼者多,極少有像她這般露出憐惜之色的。

是的,憐惜。

她一個及笄不久的小娘子,竟在憐惜一個活了半輩子的老婆子。

鄭九娘心情複雜,她能透過這小娘子的眼睛,看到她內心的善意,莫名的就想與她多說幾句。

左右也無客人,鄭九娘煮了斛新茶,給自己和小娘子倒上。

李見月不免問,“洛沉給您的錢可夠,我這都連着喝了數日您的茶了?”

鄭九娘不答反問,“那位郎君是你什麽人?”

“他……”李見月猶豫該怎麽說,很快他就不是自己的侍衛了,反正也瞞着村子人,倒不如不說。

鄭九娘未追問,莞爾一笑,與她說起別的。

李見月這才知,眼前自己視作老婦人的人,實際才三十多歲,滿臉的皺紋是因重傷憂慮,加上在這茶水攤風吹日曬,看起來蒼老憔悴了些。

她曾經也是高門大戶的貴女,那時候從未想過,短短十幾年,自己會變成這般模樣。

鄭九娘不願記起那些傷心事,收攏思緒,空幽的眼神重新回到李見月臉上,她看得出,這小娘子多半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與當初的自己何曾相像,不過她似乎還未開竅,只惦記着自己的兄長,如此真好。

洛沉到牙行時,掌櫃的已在候着了,餘光若有若無掃向他拎着的包袱,面上先是一喜,将他迎入內室方無奈告知,鄭家那宅子主人家仍然不肯賣,自己手上有幾個更好的,地段格局都比那老宅子好,極力向他推薦。

洛沉只一句話,“帶我去見主家。”

掌櫃的自然不願意,百般推脫,他聽得不耐煩,手邊的包袱擲了過去,砸在掌櫃胸口散落開,裏面全是碎石頭。

掌櫃的重擊倒地,發現被騙,怒目而視,“你……”

才說一個字,又被壓制在地上,洛沉腳踩在他脖頸,碾了碾。

人體最脆弱的地方,痛苦也甚于別處,掌櫃的覺得自己脖子都斷了,嘴大張着,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洛沉擡起腳後,他趴在那咳了半晌,緩過氣來才斷斷續續地說:“那,那是鄭家的老宅子,鄭家人早死光了,宅子都轉了幾道手了,我也未見過如今的主人,我,我都是诓你的。”

洛沉,“你那日說也曾有人出價,對方說什麽都不肯賣也是假的?”

掌櫃的汗如雨下,“是,不這麽折騰一番,您怎會輕易放棄,選擇我們推薦的其他宅子。”

洛沉眼神殺氣騰騰,朝他逼近,“這城裏的宅子還能有你們牙莊尋不着主家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掌櫃的吓得瑟瑟發抖,連連解釋,“我找縣衙的差役打聽過,幾年前戶房走水過一次,官府許多籍冊都被焚毀,如今只有t主家自己手上的地契為證。”

也就是說,那宅子的主人不主動出現,他永遠也找不到人。

藏得這樣深,愈發證明鄭聃仍有子嗣活着。

漢陽王府被查抄時,他的兒女沒有一個幸免,唯一可能活着的,便只有老家那個不知來路的庶子。

天氣不好,路上行走的人少之又少,李見月等了一整日,依然未等到三皇兄的身影。

太陽落山後,風沙漸漸停了,她與鄭娘子告別,如前幾日一樣,饑腸辘辘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天色就已黑透,夜幕籠罩,前路幽長,她掏出随身攜帶的火燭點燃,有了亮光,心裏安穩一些。

忽聽身後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她以為是洛沉,轉頭去看,就在那一剎那,什麽東西兜頭罩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視線,随即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暈了過去。

已快戌時了,姐姐還未回來,小谷子很擔心,不時朝門外張望。

胡秀秀将分揀出來的飯菜放到鍋裏熱着,嘴上嘟囔着,“真是麻煩!”瞧她那樣子,又忍不住道:“你阿爹不也沒回來嘛,肯定跟李娘子在一起,那麽大個人了還能丢了?”

話音剛落,洛沉推門而入。

小谷子立即從柴火堆裏起來,準備給他們盛飯,發現只有他一個。

胡秀秀奇怪,“李娘子呢?”

洛沉被問的也一愣,“她沒回來?”

三個人面面相觑,胡秀秀猜測,“莫不是她等到了兄長,跟着兄長走了?”

小谷子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姐姐真的走了嗎?”

胡秀秀将她推到邊上,“這小娘子,走也不說一聲,去去去,一邊哭去,別擋着我。”

洛沉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扭頭出了門。

胡秀秀看他着急忙慌的跑了,偷樂。

一天天裝得滿不在乎,還不是急了。

洛沉先去了謝老六的屋子,果然人不在,沿着去官道的那條路尋找,在路邊發現滅了的火燭。

他對村子附近不熟,未加思索,直接去找了裏正。

開門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書生打扮,溫和有禮,将他迎了進去。

李見月暈暈乎乎的醒來,頭痛欲裂,下意識伸手去揉,發覺自己手腳都被綁着,驚慌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這是個廢棄的草屋,空蕩蕩的,頂上塌了一角,幹枯的茅草斜着掉下來,堆在牆角。

外面天仍黑着,透過破爛的窗戶,隐約能看到茂密的林子。

離村子應該很遠了。

她很害怕,整個人蜷縮着,祈求洛沉能早點發現自己不見了。

外面有腳步聲,寂靜的夜裏,一點點聲音都清晰可聞,她聽見男人粗重的喘氣,猶如劊子手的刀,刮刺着她脆弱的神經,每一下都令她心驚肉跳。

李見月手腳并用,挪到牆角,躲在那垂落的茅草頂背後。

搖搖欲墜的木門嘭一聲被踹開。

謝萬仇拎着酒瓶,搖搖晃晃進來,瞅了一圈,“小娘子別淘氣了,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李見月屏住呼吸,從茅草縫隙,看他拿出了一小盒胭脂,打開聞了聞,一臉陶醉,“真香啊。”

“我可是專門給你買的,”謝萬仇把酒瓶裏的酒抿完,醉醺醺在屋內踱了兩圈,倒是不着急。

“娘子先前不是問我想要什麽賠償嗎,我想好了,不要別的,就把你賠給我吧。”

“我自從見了你,便日日魂牽夢萦,夜不能寐,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美人兒,直叫人心癢難耐。”

他說着,朝牆角走來。

“別怕,我會好好疼你的。”

“快出來吧,我都看到你了。”

李見月抖如糠篩,緊緊捂着嘴不敢出聲。

面前的遮擋驟然被攉開,謝萬仇咧着嘴出現在眼前,垂涎若滴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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