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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 她剛幫一位娘子抄寫了經書,揉着發酸的手腕歇息時,一個腰身佝偻的老丈走了過來。
李見月起身相迎。
“你就是葉繁家的?”
葉貴觀察多日, 心中早有成見, 忍無可忍,一個小娘子抛頭露面, 成何體統, 既來了他們葉家, 就該守他們葉家的規矩,他是長輩, 自當盡到長輩職責,說教一二。
李見月被他問的不知如何回答,他提起葉繁,想來是認識葉家人的, 便解釋道, “葉繁是我義兄,您是?”
“我是他五叔公!”葉貴擡着眼皮子審視她, “葉繁既帶你回來,你也算是我們葉家的人了。”
李見月沒聽胡秀秀和老夫人說起過他,奇怪他為何會來找自己。
回去後,她才從葉茂口中得知,這所謂的五叔公,便是常年搜刮欺騙他們家錢財, 用葉繁勒索老夫人的那位族老。
“他說葉家雖非高門,好歹也是大族, 我一個女娘,很該恪守婦道, 既收留了我,我便要守族裏的規矩,不可敗壞葉家顏面,”李見月一五一十的講給他們聽。
胡秀秀氣得破口大罵,“那個老東西,哪來的臉充長輩,還跑去月娘子面前擺架子,我看就是瞧人家賺了錢眼紅,嫌擋了他那秀才兒子的財路了,我呸!月娘子,你怎麽跟他說的?”
“我就說我不認識你,為何要聽你的,”李見月一臉耿直,“他還說了一大堆,我沒聽,讓他走了。”
胡秀秀一直覺得她性子軟,容易受欺負,原來小綿羊也有脾性,不是任人揉扁搓圓的主,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連氏道:“他這人就是唯利是圖,欺我們孤兒寡母沒有依靠,眼饞繁兒寄回來的銀兩,如今茂兒長大了,繁兒也回來了,我們不怕他,月娘子,他要是再去找你,用長輩身份壓人,你便讓他來與我說。”
李見月只是覺得那人迂腐,還不至于害怕,一個顫巍巍的老人,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洛沉神色陰冷,始終沒有說話。
之後幾日風平浪靜,李見月漸漸忘了此事。
近來找他寫信的顧客稍微多了些,許是看中她要的銀兩少,每日多多少少都有些收入,她心情頗好。
夕陽西下,李見月寫完最後一個字,拿起來吹了吹,将信箋交給面前的郎君。
洛沉等她忙完,走過來問,“餓不餓?”
原本不餓,他一問肚子便咕咕叫了。
“我想吃那日你買的甜豆花。”
李見月脫口而出。
洛沉臉色一僵。
李見月反應過來,補充,“其實很好吃的。”
洛沉微微抿唇,“你在這等着。”
何丁香站在門外,送走顧客,剛要進去歇一會兒,瞧見那冷峻郎君朝這邊而來,心底一喜,滿懷期待的等着,直到他到了近前,确實是來豆腐坊的,立馬歡欣的迎上去。
“客官,你今兒怎麽來這麽晚,我們都快打烊了。”
洛沉腳步一頓,“賣完了?”
何丁香頭搖的如撥浪鼓,“沒有沒有,您裏邊請。”
洛沉等了會兒,何丁香将打好的豆花端出來給他,滿滿一碗險些溢出來。
他拿了放下錢便走,何丁香望着他的背影,只怕日後難相見,情緒湧動,忽然沖去追他。
“郎君。”
洛沉聽見叫他,停步回頭。
門口沒有其他人,讓她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還沒問郎君叫什麽,家住何處?”
洛沉雖疑惑她為何問自己這些,卻也耐着性子答了,“盈田村葉繁。”
“你果然跟樊老伯是一個村子的,”何丁香已猜到,樊老伯是盈田村裏正,對他多半是有所了解,想起老伯說的那些話,不由忐忑起來,深吸一口氣,“不知郎君可曾婚配?”
洛沉眉頭緊擰,“這與你何幹?”
“我,我就是随便問問,”何丁香看他神色不悅,慌亂解釋,“沒有其他意思,冒犯郎君了,跟您賠個不是。”
低頭行禮時,洛沉已扭頭離開。
何丁香擦了擦手心的汗,一步三回頭的進了豆腐坊。
洛沉走後沒一會兒,小攤前來了幾個粗莽漢子,兇神惡煞,上來二話不說,一腳踹翻了她的木案。
墨水撒了滿地,李見月吓一跳,“你們幹什麽?”
“幹什麽?”為首的男人滿臉橫肉,五官猙獰,強行把她錢袋搶過去,“誰讓你在這擺攤位的?”
李見月沒護住,心疼的紅了眼眶。
那可是她這幾日辛苦賺的。
“在這做生意,可有問過我們,”那人腳踩在她的馬紮上,嚣張警告,“再讓t我看到你,小心你那張漂亮臉蛋。”
他手下附和,“就是,別以為你是個小娘子,我們就憐惜手軟,饒是你再如花似玉也沒有用,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趕緊滾!”
周圍一圈看熱鬧的,沒人敢幫她。
李見月明白了,這些地頭蛇是專門來找茬的,惹怒他們自己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往後退了退沒敢再争辯,眼睜睜看着他們将所有東西打砸碾碎。
洛沉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地狼藉。
李見月坐在石階上,他一來,就哭出了聲,“洛沉。”
小公主眼淚嘩啦,帶着哭腔憤怒的跟他講,“你沒看到,他們就這樣,這樣又踢又踹,還搶走了我的錢,我好不容易賺的!”
“別怕,是我來晚了,”洛沉柔聲安撫,臉色鐵青,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生氣。
出了這事,李見月也沒心情吃豆花了,洛沉扶她上馬,叮囑她先回去。
李見月便知道他要去做什麽,殷切交代,“你一定要把我們的錢拿回來。”
洛沉點頭。
她停頓了一下,吸吸鼻子,“別鬧出人命。”
卞老三一夥人離了人群,走到背巷裏,喜滋滋的開始分錢。
“還不少呢。”
“這小娘子生的如花似玉,我剛才真是都不忍心。”
“要不是老先生交代了,我還真想……嘿嘿嘿。”
“想什麽!”卞老三一巴掌拍在小弟頭上,“咱們只做打家劫舍搶錢的事,可不幹那上不得臺面的,你敢胡來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不敢不敢,我就随便說說。”
“大哥,這錢不給老先生嗎?”
卞老三,“我們憑本事搶來的,憑什麽給他!”
“大哥說得是。”
幾人高興的分完,打算去喝酒吃肉,還沒出巷子,一個黑衣男子從天而降,立在他們面前。
來者不善,卞老三他們剛拿出氣勢來,對方一個回旋踢,幾人齊齊倒在地上慘叫。
洛沉踩着他的肩,掏出他別在腰間的錢袋,掂了掂,扔在地上,一個眼神,其餘人乖乖将分的銀子全放了回去,甚至連自己身上本有的也拿了出來。
“好漢饒命,我們身上的錢都給你了,”卞老三讨饒。
洛沉腳下用力,“什麽人指使的?說!”
碰到了高手,卞老三今日自認倒黴,但做這一行,他得有操守,強撐着不肯開口,疼的臉都變形了。
旁邊小弟看不下去,“哎呀大哥你就說吧,命重要!”
完了竹簍倒豆子,全告訴了洛沉。
路上風一吹,李見月氣憤的情緒過了,開始擔心起來,洛沉方才臉色很難看,他的性子,必然不會聽自己的話。
那些人雖說可惡,倒也罪不至死,萬一事情鬧大了,驚動官府,羅珲的人發現她怎麽辦?
她心裏七上八下,返回也不知去何處找洛沉,便先到鄭九娘的茶水攤等着。
鄭九娘多日未見她,還很奇怪,問她為何不來等自己兄長了。
李見月只道并無消息。
鄭九娘細細思量,心中有疑,試探着問,“娘子的兄長,莫不是從軍之人?”
“你怎麽知道?”李見月詫異。
那便是了,鄭九娘表情怪異,欲言又止。
那日她親眼所見,葉家郎君早一步進入一線峽,随後那些遠途而來的将士經過,峽內便生了變故。
動靜不小,她當時沒敢去窺探,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
葉家郎君讓她幫忙,替小娘子關注着過路之人,卻只字不提小娘子兄長是何相貌特征,又出了一線峽的事。
她總覺得蹊跷。
那位郎君城府太深,小娘子心思簡單,看不透,她是過來人,忍不住想與她多提點幾句。
“前些時日見過一群将士,我便猜,裏面會不會有你兄長,”鄭九娘道,“可惜我也不知你兄長是何樣貌,否則或許能幫你留住他。”
李見月笑笑,“無妨,錯過便錯過了,日後總能再見的。”
這小娘子心可真大。
鄭九娘呷了口茶,“左右無事,娘子可願聽一聽我的閑話?”
李見月,“您請講。”
鄭九娘娓娓說道:“我母親早逝,父親娶了好幾房姬妾,對那些妾室的孩子寵愛有加,卻不待見我,唯一對我好的嫡兄常年在外征戰,我本與書香門第的公子定了親,可那公子瞧上了我庶妹,二人私通被我發現,我一怒之下鬧着退了婚,父親嫌丢人,将我關在府裏不許我出門,庶妹的小娘便趁機買通下人,給我的食水裏下藥,讓府裏送菜的小厮來我房裏……”
後宅大院勾心鬥角并不鮮見,李見月身份尊貴,自小千嬌百寵,雖知道有這些,卻未見識過這等陰私龌龊之事,聽得心中揪起。
“府裏的一個下人救了我,他來我們家才半個月,是大哥從一個村子裏帶回來的,據說本來是要從軍上戰場的,因受了傷握不了兵刃,被丢到府裏來伺候人,他相貌俊朗,說話做事讨人喜歡,一來二去,我便對他動了心思,我們二人兩情相悅,可父親百般阻撓,我便與他私奔去投靠嫡兄,”鄭九娘說到這,胸膛起伏了幾下,“這是我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決定!”
“我以為嫡兄會幫我,不料他将我那情郎吊起來毒打了一頓,險些要了他的命,我怨恨所有要拆散我們的人,那時候我一心一意撲在那個男人身上,他說什麽我便信什麽,為了與他厮守,我假意妥協,讓嫡兄放松警惕,随後趁他不備之際,打暈了他,我只想困住嫡兄片刻,和情郎逃走的,可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什麽溫良無知的小羔羊,他心裏埋藏着極深的仇恨,做夢都想殺了我嫡兄,我這時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悔之晚矣,拼了命的攔在他刀前,想護住我兄長,他,他竟毫不猶豫的朝着我的臉砍了下來……”
鄭九娘聲音顫抖,當時的痛苦仍記憶猶新,她捏緊了茶盞,“後來,嫡兄重傷還未痊愈就迎來一場大戰,慘敗而亡,族中親人亦受到牽連,充軍的充軍,關押的關押,死了很多人,活下來的也都輾轉離散,我成了整個家族的罪人。”
“所以你一直獨居在此?”
李見月唏噓不已,她是在懲罰自己。
“我如今活着,只是在贖罪而已。”
李見月同情她遇人不淑,但不明白她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
鄭九娘語重心長,“這世上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越是待你好,對你關懷備至的,你越要多加防範,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見月醍醐灌頂,她這是在提醒,讓自己提防洛沉?
可洛沉待她并沒有什麽好臉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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