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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隔壁村的媒婆今兒來找我了，人家老盧家給了這個數。”

王梅伸出手指比劃了個二，神氣十足啊，跟得了什麽大便宜似的。

田靜怡氣得牙根癢癢，身體克制不住的顫抖着，她低着頭死死盯着地板，手牢牢握着李清清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女兒就被人送去做媳，可在別人屋檐下又只能低頭，谄媚地說，“媽，孩子還小呢，不用急着說親。”

“小什麽？放我們那會，她都能帶孩子了。”

李風光思索一會，搖搖手，“太少，不成。”

“兩千還嫌少呢？”王梅陰陽怪氣的說，“又不是什麽好地，有人想耕耘就不錯了。”

田靜怡趁二老意見不和，趕緊帶着李清清快步向二樓走去。

王梅在她們背後大聲謾罵，“長那麽大了，還跟啞巴似的，不知道讀那麽多書讀到哪去了！”

王梅是故意要刺激田靜怡，不下蛋的母雞就是得鞭打、恐吓。

要不然，就老盧家那智障兒子，四十幾多少讨不着媳婦。兩千塊還想讨人做老婆，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是癡心妄想，怎麽也得要個十萬。

李風光倒顯得心平氣和，抱着茶壺悠哉游哉，眯着眼随便就開始吐墨，“自古以來都講究一個陰陽調和，你們婆娘為什麽離不開丈夫？不就是心眼多本事小嘛，一點小事大呼小叫做什麽，能有什麽出息。下不了金蛋的雞炖了換一只。”

田靜怡的腳步在樓梯上停頓了幾秒，心裏對院裏那二老反感極了。

李清清望着田靜怡咬牙切齒的臉，媽媽捏得她的手生疼，她含着淚水看着媽媽，嘴裏卻不敢說一個字。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爺爺奶奶如此不喜歡她，男生女生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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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萬元又一次醉着酒回來，嘴裏罵罵咧咧，一會罵老板，一會罵客人。在樓下大呼小叫的喊着田靜怡快來伺候她。

田靜怡攙扶着李萬元回卧室坐着，他一身酒氣，簡直臭氣熏天。兩只鞋随便一踢，衣服都不帶換的，臭烘烘的直接往床上一攤。抓了抓胸口又抓了抓肚子，指尖湊到鼻尖聞了下。

田靜怡心生厭惡，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萬元手腳可不幹淨，拽住了田靜怡的胳膊，用手磨蹭着她的手心。

田靜怡不答應，李萬元瞬間火了。臭婆娘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穿他的，有什麽資格拒絕他？下不了金蛋的女人是沒必要留的。

李萬元抓着田靜怡的頭發，狠狠地給了她幾拳頭，拳拳到肉的悶響。

又将田靜怡按倒進床裏，臉紅筋暴的掄直了胳膊，猛掐她的脖子，直至她喪失還手的能力。

她披頭散發，四肢無力的垂落，幾乎翻起了白眼，嘴巴合不上的張着。

布滿傷痕的肌膚暴露在眼前，田靜怡的身體特別瘦弱，肋骨高高的凸起，比胸部還要高點，身體像是美術老師的調色盤，發紫、發青、發黑、還有點土黃。

好似砧板上一條死魚。

殊不知李清清躲在門邊窺視了這一切，內心深處早已恐懼不已，在未來無數的夜晚裏使她常常因此驚醒。

可憐母親又恨母親。

隔天，劉澈又一次踩點，趕在早讀結束前抵達教室。班主任對她遲到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撇撇頭示意她趕緊回座位坐好。

今天桌上竟然多了一個橘子。

除了李清清，她想不出班裏還有誰，能有這份心思。

“你送的？”劉澈琢磨着李清清送她橘子是什麽意思。

李清清轉過頭看着她，樣子是有點腼腆，聲音小但她聽得清楚，“啊？不是我。”

她一年到頭都沒嘗過幾次水果，哪會橘子送劉澈。

“我來的時候就看到你桌上有橘子了，不知道是誰放的。”李清清算是來學校早的人了，但還是沒有這位神秘的贈送橘子的人早。

“那是誰送的……”劉澈嘟囔的拿起橘子，手感不對，有點空，翻過來一看，好家夥，裏頭的橘子瓣不知去向，有人從底下掏了個口子，塞了些紙團進去。

她小心扯出紙團，有幾個字：死女同。

劉澈當即捏扁了橘子，一股火從心口竄到了頭頂，挪開書本，桌面上赫然多了幾個顯眼的侮辱人的字：戀媽癖。

她掃視一圈，沒看見可疑人，最好別讓她抓到是誰搞的鬼。

李清清去了趟年段室，獨自抱着一摞試卷，剛邁進教室，便撞見劉澈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大發雷霆的一腳踢翻了別人的桌子，氣急敗壞的薅起那個男同學的頭發——就是那個給她取了啞巴女外號的肖春。

那人留着一頂西瓜頭的發型，臉型崎岖像個發芽的壞土豆，此時被劉澈抓得滿臉猙獰。

劉澈情緒很激動，她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我就知道是你！”

肖春還手也極其不念大家是同學一場，又是砸書又是掄耳光的，嘴裏唾沫都能噴二裏地，“無論你去哪裏，你和老師那點破事都藏不了！惡心的戀媽癖，你是不是連自己媽也不放過！”

李清清對他不了解，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矛盾。她一直以為劉澈和老師的事是屬于造謠，畢竟班主任明明是男的，根本不符合他們罵她是同性戀的條件，難道不應該是和女老師嗎？

看着周圍同學竊竊私語，無人上去阻攔，她是一頭霧水。

她試卷往講臺一放，撇了眼倒在地的課桌，發現了劉澈的桌面上橫七豎八有許多字，字跡很粗，內容都是些死同性戀、男人婆、人妖、變态。

李清清聽清了周圍同學說的話，大致是劉澈高一和校醫室的女醫師搞對象，後面被發現了才轉學到本市，那個老師也被辭退了。

不過大家是怎麽知道劉澈的事？李清清把視線轉移到了肖春身上，大致明白是誰傳的了。可是肖春是怎麽知道的呢？

劉澈下起手也很兇殘，随手抓起書就死命往人臉上砸。

肖春是被砸得火冒三丈，疼得臉抽搐。

李清清眼看着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根本沒人上去勸架，他們倆身邊的桌椅都被撞倒了不少。門口也讓不少圍觀的同學堵住了，出又出不去。

兩個人鼻青臉腫的，分不出到底誰更慘。

她鬼使神差的居然上去準備拉架，天真的想分開他們，“別打了！待會要上課了！”

“關你屁事！”肖春撞開了李清清，對着她破口大罵，“你不就是她新泡的馬子嗎！來舔什麽腳啊！”

李清清被肖春的逆天發言吓得愣住。

劉澈一口唾沫吐在肖春臉上，“媽的！造謠！”

肖春一拳幹在了劉澈臉上，對方到底是個女生，劉澈挨了他鉚足了勁的一拳頭，腳下一個趔趄，撞到了身後的課桌上。

劉澈下意識捂住疼痛難忍的鼻子，鼻血也随即流了下來。

肖春轉身朝着李清清揮了一拳。

李清清躲閃不及，她到底是挨了一下，直接摔到了劉澈旁邊。下意識的舉起了胳膊擋在了臉前，如同每一次李萬元打她時的那樣。

肖春還想補上幾腳時，劉澈立馬護住了李清清。

肖春那幾腳沒得逞，被人從身後抓住了手臂，他到了嘴邊的髒話，在回頭看到是班主任時咽了回去。

“誰先開口？”

肖春上前一步，講起話來沒帶把似的，胡扯一通，“老師，我事先聲明，我個人對同性戀是不歧視也不支持。我就單純的覺得這種小衆愛好不應該搬上臺面。我們國家根據最新人口數據統計，男性将比女性多出30%，将來可是有30%的男人娶不到老婆。要是人人都被劉澈這種拿同性戀當潮流的人傳染，豈不是要亡國。”

班主任琢磨着學生話裏的味不對勁，一個書都讀不好的高中生，不專心提升學業，還關心上國家未來發展，你說扯不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擔憂，亡國是不至于的，每個國家都存在着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要對自己的國家有信心。”

“如果每個人都只為自己考慮，國家肯定是要滅亡的。要是大家都是同性戀，以後就會有更多男人娶不到老婆。”肖春那副樣子，仿佛這個世界就剩下他一個救世主，人類繁衍的重大使命就靠他一個人舉起火把似的。不由得令人好奇家中教育是如何的。

班主任喝了口水，潤潤嗓子，“不要把娶不到老婆，男性打光棍的事全全怪罪到女性身上。你自己怎麽不反思下？”

“還不是因為她們勢力、拜金，看不起我們老實人嘛。”肖春輕蔑的瞥了眼李清清和劉澈，以前那些女的是寧願去要海王渣男，也不願意要一個長得普通但品行好的男的。現在好了，寧願要女的，也不要他們這種老實端正的人，就說是不是瞎了眼。

“你是覺得自己是老實人？”班主任譏笑。

“除了異性戀，其他性取向都是精神病。要是所有人都和她們一樣，誰都不生孩子，那怎麽辦？”說到這肖春拍着胸脯，肩上好似有那千斤擔，家裏好似有座皇宮待他登基，“像我是家裏的獨苗，我還得傳宗接代，要是人人都搞同性戀的話，我家豈不是要絕後。”

班主任傻了眼，“你家要傳宗接代管她們兩個什麽事？你把她們當你老婆備選了嗎？你也不問問別人答不答應。”

肖春被說得臉一紅，翻了個白眼，“她們長得那麽醜，哪配我啊。”

“行了，你先到旁邊安靜會。”班主任扭頭看向李清清和劉澈，“換你們說，肖春說你們在談對象是真的嗎？”

李清清一臉錯愕，她現在只覺得肖春惡心至極。

“不是。”劉澈搶答，撇過頭去看擺在年段室角落的綠蘿。

班主任點了點頭，“李清清，你是怎麽扯進來的？”

“我也不是特別了解，英語老師讓我去拿試卷，回班裏就撞見肖春在打劉澈，然——”

“什麽叫我在打她！她沒打我是嗎？”肖春沉不住氣，這一聽，立馬就火了，“她扇我你是瞎嗎？”

劉澈立馬擋在肖春和李清清之間，“別他媽狗叫！”

班主任呵斥，“都別吵了！”

李清清縮了縮脖子，繼續說，“然後我在劉澈的桌上看到了一些罵人的話。所以我想…他們吵起來的原因是肖春先挑釁。”

“比如？”班主任問，“寫的什麽？”

李清清猶豫了下，“…嗯…比如…死同性戀…人妖…”

肖春又跳腳，“別說得好像她沒罵我似的，她打我跟打狗似的！”

“你他媽是活該！”劉澈回嗆。

“行了，都別在這囔囔！這麽多老師在呢！”班主任怒而拍桌。

“我只是覺得同性戀為什麽不能在私底下偷偷進行？本來就不是見得了人的事嘛。帶壞同學怎麽辦”肖春不滿。

劉澈怒了，“就你，你恐個屁同，誰他媽看得上你啊！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李清清着急的拽着劉澈的胳膊，生怕她又薅着肖春打，畢竟這是在年段室，哪能讓他們又打起來。

肖春漲得滿臉通紅，甚至紅到了脖子根，面子實在是挂不住。他氣得渾身發抖，眼紅得不行，二話不說抄起班主任桌上茶杯。

班主任猛地起身，但沒攔住。

場面一片混亂。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