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梁顧川突然出現，打斷了所有的人的動作。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不是別人，是徐野。懸着的心在看見梁顧川那一刻終于落到地上——他終于趕來了。

“大哥。”他用顫抖的聲音喊着梁顧川，然後掙紮了一下。

被桎梏的手腳一瞬間就掙脫了束縛，下巴也被松開。徐野慌忙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往梁顧川的方向跑。他該慶幸梁顧川來得還算早，起碼他的褲子還在身上，沒讓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屁股。

像是被撥動的時鐘，停止得畫面開始漸漸有了反應。

徐牧沖着那些人使了個眼色，來服務的那些人紛紛低着頭出了包間。

梁顧川忽然出聲:“等一下。”

與他錯身而過的男人停下腳步，梁顧川的聲音很冷，像一把冰棱，穿透稀薄的空氣。

“你剛在做什麽？”梁顧川側過頭，冷漠地看着那人。

徐野從他的背後露頭，看見梁顧川逼問的人就是剛剛掐着他的下颌，準備對他動手的那個男人。

可能是梁顧川的氣場過于強大，那人眼神躲閃，嘴唇顫抖:“我……我就是和小弟玩玩。”

“玩玩？”梁顧川的語氣明明是上揚的，徐野卻聽的心裏忍不住一顫。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梁顧川會露出這樣讓人覺得恐懼的神情，他的憤怒是一點一點積蓄的，然而，到了這個節點，似乎已經到達了頂點。

“行啊，那你也陪我玩玩。”梁顧川抓住對方的手，捏住對方的手指，狠狠地掰了一下。

對方立刻叫出聲，呲牙咧嘴地喊着:“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

一時間，包間裏只能聽見喊着疼的聲音。

徐野聽得心裏發緊，梁顧川要是真把人家手指給掰斷了，只會惹禍上身。

他剛準備出聲阻止，徐牧走過來開口:“大哥，這是我朋友，差不多得了。”

梁顧川偏過眼，用冷淡地目光看着他。徐牧心裏也一驚，梁顧川給大家的印象大多數是溫和有禮的，他既然是當大哥的，包容性也更強，很少會外露具有這麽強攻擊力的眼神。

“我們就是帶小野過來玩，”徐牧有些心虛，但還是找理由解釋道，“大家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小野輸了，我們在懲罰他，不信你問小野。”

徐牧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确實無人能及。

且不說那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地方是做什麽的，就剛剛那架勢，梁顧川要是晚一步到，徐野估計就要被玩死了。

什麽真心話大冒險，全是狗屁。

梁顧川的憤怒更盛了，手上的力度更重了，那人疼的面目扭曲，恍惚中，好像有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徐野心下一急，立刻撲了上去，拽開了梁顧川的手:“哥，別這樣。”

梁顧川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随後漸漸松開了手。

那人捂着自己的手，跌坐在地上。

“你沒事吧？”梁顧川看着徐野的神情柔軟了許多，問道。

徐野說:“我沒事，我們先走吧。”

梁顧川“嗯”了一聲，擡眼，警告道:“徐牧，你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徐野看到徐牧目光中帶着不服，但此刻他不敢挑釁梁顧川，白馬會館的事本身就是徐正立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他今天要是放肆了，梁顧川要是深究下去，一定能牽扯很多事出來。

現在好歹還能說，他和朋友只是這家會所的常客而已。

徐牧再沒腦子，也不會讓自己在徐正立那沒有立足之地。

也許是作為養子生活在徐家，每日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成為徐正立的棄子。

徐牧咬着牙順從道:“知道了。”

梁顧川沒再再搭理他，拽着徐野，快步離開了白馬會館。

徐野明顯感覺到，梁顧川今天開車的速度有點急，連續過兩個紅綠燈，都是踩着油門加速，在黃燈亮之前，快速開了過去。

他這是在生氣。

徐野心想，然後做思想鬥争。雖然他沒按照約定準時回去，但畢竟事出有因，何況，他不是給他發短信了嘛，還想他怎麽樣！

“額……”不知道找什麽話題打破僵硬的氣氛，徐野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兩盒可憐的菠蘿炒飯，然後小聲問，“你吃飯了嗎？”

問出口，他就後悔了，梁顧川肯定是收到他消息就急忙趕來了，哪有時間吃飯。

梁顧川只專心看路況開車，沒搭理他。

徐野也沒不識趣，閉上嘴，轉頭看向車窗外。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五月下旬，已經進入初夏，天氣暖和起來，風裏面裹着潮濕的味道。

徐野打開一點窗戶，讓風鑽進來。

緊繃的神經似乎得到了釋放和撫慰，極度緊張的情緒後，人很容易疲倦。他喝了酒，身子開始發沉。車內太安靜了，連個音樂都沒有，徐野很快開始昏昏欲睡。

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神奇的是他沒再像往常一樣做噩夢。

沒有火，也沒有爆炸，更沒有梁顧川一聲聲的質問，只有一片黑色的平靜。

再醒來時，車停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下，微風輕輕，月光落在剛長出的新葉上，靜谧的像一幅畫。

徐野睡眼惺忪的，轉頭一看，梁顧川已經不在位置上了。

完了，他不會是一氣之下把自己給扔了吧。但是連車一起扔會不會也太奢侈了。

徐野推門下車，風吹散了他僅剩的睡意。下了車，他才看清勉強是一個很大的操場。遠處的燈散發着光，落在紅色跑道上和看臺上，也落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他走過去，站在梁顧川的身後。

他得西裝外套很随意地放在旁邊，白色的襯衫讓他在昏暗的夜色裏明顯了些，白煙徐徐，随着風飄向四面八方，徐野聞到了煙味。

他知道梁顧川煙瘾并不大，但是有煩心事時，一定會用抽煙解心情。這是他得習慣。

徐野一直以為他今天會惹的梁顧川憤怒，沒想到卻使他郁悶了。

他沉默許久，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直到梁顧川抽完一根煙，頭也沒回，忽然開口道：“還站着幹什麽，過來。”

徐野驚了一下，抿了一下唇，走了過去。

“坐。”梁顧川還是沒擡頭看他，拿起手邊的煙盒，又抽出一根煙點燃。

他點煙動作很熟練，想必是很早就會了。

徐野不由地想到，梁顧川今年才二十三歲，還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因為出身豪門，卻背負着比常人更多的壓力。

他答應徐康三年內要把集團做上市，對外要面對虎視眈眈的競争者，對內還要面對各個股東的監視，以及徐正立兩父子的算計。

腹背受敵，進退兩難。

徐野想，所以他更不能和二叔他們鬧翻。盡管他迫不及待想要脫離這場鬥争，但是在必要時，他要助梁顧川一臂之力。

他不想傷害梁顧川，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

既然欠了債，那就得還。

徐野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四處看了看，然後問：“這裏是哪兒？”

梁顧川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的學校。”

徐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是他馬上要讀的學校。

“來這做什麽？”徐野問。

梁顧川沒回答，但徐野問完，便想到了答案。

對于梁顧川來說，好像沒什麽地方可以讓他真正放松下來。也許這裏，成為了他短暫的烏托邦。

還沒開學，學校很寂靜，沒有人，徐野也不知道梁顧川是怎麽讓保安放他們進來的，還把車開了進來。

不過轉念一想，徐梁兩家在鹿城這麽有名有錢，梁顧川又是身居高位，這種小事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氣氛沉默地讓人難受，徐野見梁顧川的眉眼松弛，神色中也毫無怒氣，想必他得心情已經接近于平靜。

這是一個開口解釋的好時機。

徐野覺得，剛剛的事他很有必要解釋，不然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覺。

“我回公司的時候再地下停車場見到了二哥，”徐野也沒鋪墊個什麽前奏，直接開口，心想着早死早超生，“……還有他朋友，二哥非要帶我去唱歌，我拒絕了……”

徐野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好像沒什麽變化，放下心來，繼續道：“但是拒絕沒用，就被帶走了。”他立刻補充，“但我立刻就給你發了短信的。”

“至于剛剛的事……”徐野覺得自己沒辦法像徐牧那樣睜眼說瞎話，低着頭，聲音比較小，“反正就是你看到的那樣，不過還好你來的及時，我也算安然無恙。”

他說完了半天，梁顧川始終沒什麽反應，手裏的第二根煙燃盡，他才轉過身，有了動作，伸手，擡起徐野的下颌。

他的動作很溫柔，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力道，但徐野還是愣了一下，這人冷不丁這樣，他反應不及。

“還算你聰明。”梁顧川說。

徐野聽出這是他對自己發短信求救一事的誇贊。

然後聽見他繼續說：“今天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徐牧那邊我會解決，你不要怕。”

其實他沒什麽好怕的，最多就是有點陰影。畢竟他心智已經三十多了，生死都經歷過了，還怕這個嗎？

但自己在梁顧川的眼裏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對方是真的在用帶娃的心态保護自己。

這個時候不能否認梁顧川任何話，只要乖乖點頭就行了。

徐野點了點頭，感覺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緊了一分。

梁顧川打量着他，漆黑的眸落入了細碎的光，不知道是月光，還是燈光。

徐野有些愣神，心髒也不自覺加快了一些，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清晰。

梁顧川沉默許久，開口道：“上學後，以後不僅定期每周回一次家，而且每天晚上都要和我見面。”

什麽？！

徐野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人怎麽還加碼了？

還沒等他辯駁，梁顧川松開他的下巴，語氣涼飕飕地評價：“你這張臉，真的很容易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