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老男人的千層套路

老男人的千層套路

應雨甜揭發軍糧倒賣案的時機可不就是恰到好處。

早一天，軍糧倒賣案就會被楚家和皇室聯手壓下去，跟王子課程案錯開；晚一天，謝小池就趕不上在盧菡引咎辭職之前，讓宮務部接受她的解決方案。

“哇哦，老費，你看！小池都誇我做得好！”

“是挺好。”應世陽幽幽插話，“五十萬粉絲的賬戶也被你就這麽霍霍了。”

“嗯？阿甜已經被封號了嗎？”那就有點麻煩了。

“哦，這倒沒有。”一談到工作，應世陽戀愛腦以外的大腦區域就占了上風，坐直回答。

“我一直在幫阿甜争取，先暫停直播，把賬號冷一冷，等事情結束後再視情況讓她繼續運營。鹿黨也知道，如果阿甜剛曝光軍糧倒賣案就被封號，輿論反彈會更加厲害，所以賬號目前還處于正常狀态。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又補充：“雖然最近沒有開播，但是軍糧倒賣案很受關注，賬號粉絲數甚至還漲了，現在已經有七十多萬粉絲了。”

七十多萬，在星雲傳媒視頻APP的直播賬號裏已經是獨占鳌頭，比星雲傳媒當家花旦的官方號都要多。

應雨甜見謝小池眉頭緊皺，還以為她擔心直播賬號，趕緊安慰道：“沒事的阿池，我已經想好啦，讀完大學就去競選地區議員。看，我連競選團隊都準備好啦！”

她伸手朝身後示意了一圈，介紹她的競選團隊成員：面無表情的應世陽，以及一臉困意的費偉文。一共就兩名成員，相互之間還似有龌龊，時不時偷偷瞪視對方一眼。

“你想參政？”應雨甜的決定讓謝小池感到意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應雨甜看了一眼應世陽，對着謝小池撒嬌：“人家就是感興趣，喜歡出名嘛。做明星哪有在下議院出風頭風光？”

“你別看阿甜說得兒戲，她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決定的，我已經跟她談過了，她知道參政的責任跟後果。”應世陽也幫腔，“她以前做明星被罵，是因為學藝不精。做政客嘛，沒什麽門檻，有錢，演技好就行了。她身後有整個應家的資源扶持，你不用替她操心。”

謝小池默默靠在沙發上，突然很想抽一根應世陽的雪茄。

“阿甜，你應該明白，我的目标，就是要考上公務員，進入文官體系，這一點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動搖。”

應雨甜也認真地點頭：“我明白，而且很支持你。”

“那你應該知道，一旦你成為議員，我們只能像在公學裏那樣，形同陌路了。”

保持政治中立性，是禮頓文官最基本的義務。

表面上看，這條規定要求的是文官不能對牛鹿兩黨的其中一方有所傾向。但目前禮頓公國兩黨獨大，只要是禮頓公民，怎麽可能沒有傾向？即使他們完全中立，他們的朋友，親人，也還是要投票的，間接決定了文官的政治立場。

這條規定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限制文官跟政客的過度往來。

因為政客治理一部更注重短期收益，施政目的是為下次大選增加籌碼；文官卻要在體制內幹一輩子，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還是為了國家利益，事事都要做長遠打算，雙方天然存在利益沖突。

像地區發展規劃部的那名考官那樣，跟本部大臣私交不錯的，不是沒有，但也只能通過作為大臣心腹的政務次官，跟大臣建立間接聯系，并且僅能夠論私人交情。

一旦本部大臣要做出有損文官利益的決定，他必須毫不猶豫地跟文官同僚站在一起。

從來只有脫離文官隊伍成為政客，而沒有做過議員之後還能做公務員的。就像餘憫說的那樣，文官對同僚的忠誠，有時更重于對國家的忠誠。

一個在政客利益跟公務員利益産生沖突的時候，一個關鍵時刻明顯可能跟政客站在一起的文官無法被同僚信任，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提拔。

未來謝小池即使不用像在梅娜徳公學那樣，跟應雨甜裝作決裂，兩人表面上的關系，也只能是淡如水了。

“阿甜，我也支持你的決定。”謝小池澀聲道，“但如果你單純只是為了我去參政，那就真的不必。對我來說，你能給我的最大幫助，就是你這個人，站在我身邊。”

她是她為數不多的摯友，是她最堅實的後盾，最安全的港灣。只要她的這些好友還在身邊，未來無論經歷多少爾虞我詐，她都不會丢失相信別人的能力。

她在身邊，就是最好的支持。

“阿池，我是真心想要試試。”應雨甜眼神堅定，“認識你，我才學會褪下那些僞裝，學會做自己，學會不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自從做了健身博主，我是真的開始享受鏡頭前的生活了，也想把禮頓公國變得更好。我們在學校裝了這麽久，你見習以來我們也一直沒有見面。今晚一碰面，不還是能夠敞開心扉嗎？”

謝小池再三确認過應雨甜的想法，才打消顧慮。

她原本就只是擔心應雨甜為了保護她，強迫自己參政。如果這是應雨甜自己的理想，那即使她們會因此而斷交，她也是要支持她的。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來訪目的了。”

謝小池來訪，是想要借助應雨甜的直播賬號，從王子課程案裏“洗白”公主周绮茵。

這件事會長遠地影響禮頓政府跟皇室的關系，用陰謀詭計幫周绮茵“騙”到繼承權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風險太大。一切陰謀都有敗露的風險，一旦敗露，謝小池跟周绮茵都會陷入萬劫不複。

因此周绮茵想要成為王儲，并得到接受正常教育的機會，必須光明正大，讓大多數禮頓公民真正認可這件事。

內閣是不會幫她們得償所願的。因為對皇室進行教育管制，已經成了慣例，并且是由牛黨推行，至少在正常推行的時候沒有出過岔子。

內閣在自己這一屆政府改變這個慣例，就要陪周绮茵一起承擔，未來女王的表現不如國民預期的風險。

謝小池不指望內閣能夠擺脫金主的控制，實際擔起決定國家方針的責任。但如果輿情發酵，他們至少會發起公投。

如果周绮茵最終真的無法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那就說明皇室教育改革的時機未到，此路不通，謝小池會就此選擇放棄周绮茵。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謝小池已經給了周绮茵和周氏皇族這一百年來最大的機緣，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她本想讓其他人使用那個直播賬號配合宣傳。但既然應雨甜打定主意要參政，那這就是她的機會。推動一場公投，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她的政治資本。

“宮務大臣已經有了對策，能夠一定程度降低公主表現不佳，帶來的風險。關于這點我不能多說，只能告訴你，即使公主後續表現出的素養不那麽高，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受影響。”

報紙或者電視臺的消息傳播速度太慢，他們需要在第一次宣傳的時候就扔出一個重磅炸彈，打內閣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來不及，在例行質詢會之前準備托辭，敷衍拖延。

謝小池原本找好的宣傳人員，是在費峥入學時陪同在側的《月亮時報》記者姚誠，他也是健身博主賬號最早的幾個粉絲之一。後續她不會再就此事出面，過了今晚，姚誠自會跟應雨甜交接。

商量妥當，謝小池起身告辭，應世陽送她出門。

家庭醫生在應雨甜出現前就上好藥走了，謝小池剛才全副心神都在應雨甜身上，起身才感覺到，藥膏有點刺激傷口，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

“小心！”應世陽下意識伸手，卻接了個空。

他的反應速度還沒有謝小池快，等他到位，謝小池已經自己抓好門框站穩了。

“咳咳。”應世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收回手。

謝小池其實沒看到他的動作，只顧低頭穩住重心，等她擡頭，應世陽的手已經收了回去。

聽到他“咳咳”兩聲，還以為他是真的嗓子不适，忍不住提醒道：“應先生，抽煙有害健康，再貴的雪茄也是對肺不好的，你還是少抽點吧。”

話音落下，兩人都愣住了。

謝小池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她現在明明應該避嫌，不去多管應世陽的閑事。

但她還是就這麽把這句有點逾越的說教說出來了。

目光交織，氛圍跟他們一開始約定交往那晚又有所不同。那晚謝小池的态度有些公事公辦，甚至故意想要把應世陽推遠，降低他對他們正式交往的期待值。

但今晚，是謝小池主動開口。

應世陽第一次主動避開了她的視線，試圖掩蓋自己洶湧的情緒，但通紅的面色已經出賣了他的心緒。

雖然只是一句尋常的關心，但對苦苦單戀的人來說如久旱逢甘霖，他努力壓抑着情緒，才沒有因為感情流露得過于激烈而吓到她。

“嗯，謝謝，我會的。”他的聲音裏帶着鼻音，在謝小池的心上輕輕撞了一下，“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