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寶寶

急診室的幾個小護士吃完午飯都聚在服務臺後面，小聲議論着上午程醫生送來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

“你沒看錯吧，她真的去了産科？”

“看得真真兒的！聽産科的護士長說，她好像不願意生下這個孩子。”

“唉，一看就是被渣男抛棄了，寶寶真可憐……”

“誰知道呢，說不定懷的是不該懷的……種呢。這年紀輕輕，還是少作點孽好呀。”

程佑安提着從食堂打包好的飯菜回來，卻發現病房裏空無一人，只是她的行李箱還在，人應該沒走遠。

等他找到服務臺的時候，只聽見了護士們嘀咕的後半句，雖然沒聽懂是什麽意思，但看她們神色似乎不太自然，直覺跟自己有關。不過他也沒戳穿，只指了指林惜住的那間病房，向那個面善一點的小護士問道：“小趙，那屋的姑娘呢？”

“啊，那位小姐啊，她、她等你走了之後就去了産科。”

小趙尴尬地扯了扯衣角，站起來忸怩地回道。

“那她有沒有說去幹什麽？”難道是過去做産檢了？程佑安回想了一下林惜聽說自己懷孕之後的反應，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孩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這個消息對旁人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對她來說，可能并不一定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或許，她是不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

旁邊的人暗地裏給她使了個眼色，小趙便自覺地沒再多說。

程佑安沉吟了片刻，按下心底那絲若有似無的擔憂，把帶回來的食物放到病房裏，便回了辦公室。

終究只是各自生命裏的過客罷了，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何苦費那麽多心思。

“哎，你們說那姑娘跟程醫生什麽關系啊？我來咱醫院兩年多了，可從來沒見過程醫生對哪個女人這麽上心。”

“就是，程醫生可是院裏出了名的高嶺之花，難道，那位是程醫生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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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為啥不想給程醫生生孩子呀？”

剩下兩人一下被小趙的世紀難題給問住了，想給程醫生生孩子的她們倒是認識一大堆，面前就有兩個，除了她們急診室的未婚女性醫護人員，還有外科、兒科、內科……而不想給他生孩子的，她們還真是不大想得通為啥。

雖說程醫生家裏條件差，從外地小縣城遷過來的，但他自個兒争氣啊，才三十歲就當上了市三甲醫院一流科室的副教授，還攢了首付在三環買了套房。最重要的是，人長得帥呀！就那張鶴立雞群的臉，那一米八八的模特身材，加上渾身的書卷氣，但凡一走出去那就是碾壓整條街的存在！

林惜捏着取來的號碼牌，靜靜地坐在醫生辦公室外面的長椅上。

跟她隔着兩個空位坐着一對年紀不輕的夫婦，看樣子至少比她大了一輪有餘。妻子的肚子像個漲了氣的皮球，又圓又大，起碼得有八個多月了，雙腿也腫得厲害，估摸着起身都很困難。

“小姑娘，你也是來做産檢的嗎？幾個月啦？”

孕婦倒是挺自來熟，見她一個人來的，便主動搭話。

林惜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對着她微微露齒一笑，盡可能地回應着對方的善意。

對方也不介意，反而往她這邊挪了一個位置，滿臉幸福地繼續說：“不瞞你說，我下個月都滿四十了，原本我老公不肯讓我高齡妊娠，覺得太危險了。但這個寶寶我們倆得之不易，足足盼了十六年才盼來的！無論如何我都還是想把他生下來，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林惜點了點頭，低聲道：“恭喜你們。”說完她突然覺得喉嚨發苦。

“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都沒來過例假，二十歲的時候被醫生診斷為‘石女’，自然是生不出寶寶了。但我老公從來沒計較過這一點，還是說服公公婆婆，把我娶了回去。”

她身旁的中年男人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輕輕地握住了妻子的雙手。

林惜沒想到看似平凡的她身上竟有一段如此特別的過去，心裏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百感交集，原本狠下一顆心才作出的決定此時卻忽然有些動搖了。

這位高齡産婦卻好像覺得同林惜特別投緣，示意老公給她按一按酸脹的小腿，拉着林惜繼續往下講——

“其實啊，我跟我老公早就放棄了，覺着就這樣過二人世界也沒什麽不好的，可這個孩子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地來到了我的生命裏。我想，他或許是上帝給我的恩賜吧……”

末了，還拍拍林惜的肩，用一雙充滿母性光輝的眼神看着她：“希望你也能順順利利地生下寶寶，甭管兒子閨女都是媽媽的寶呀！”

一句話說得林惜慚愧地不敢擡起頭跟她對視，支支吾吾地胡亂“嗯”了兩聲，然後站起來跟他們道了謝便奪路而逃，沒有勇氣也沒有底氣在這樣一對父母面前多做停留。

這對夫妻只當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事，對着她慌亂的背影和藹地笑了笑便走進了診室。

林惜小跑到半路，忽地想起來肚子裏還有另外一個幼小的生命，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産科走廊的這一頭，恰好是育嬰室，透過一堵巨大的玻璃牆，可以看到裏面擺放着數十張大大小小的各式嬰兒床，這個時間大多數寶寶都在沉睡中，靜悄悄的，只有一兩個寶寶睜着眼不成章法地手舞足蹈，自娛自樂。

林惜把臉貼在牆上，不由自主地跟其中一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寶寶揮了揮手，他竟然沖她咧開嘴開心地笑了起來，粉嘟嘟的小臉蛋可愛極了，看得人心一下就軟成了一汪水。

程佑安四處張望了許久，終于在走廊盡頭看到了那抹纖長的身影。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原本蒼白如紙的側臉此時正笑得分外燦爛，頰邊甚至飄起了一朵紅雲，使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

看來，她并非自己想象中那麽脆弱。自己當真是多此一舉，明明決定了要各自安好，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最後卻還是沒忍住，以取資料為借口拐了個大彎兒來産科看她。

“程醫生！”

林惜回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匆忙背過去的身影，想起不久前他跟自己說的那個名字，喊住了他。

“請等等，我跟您一起回去吧。”

不知為何，停下腳步的程佑安心頭忽地生出了一分欣喜。也許，只是為這樣的她感到高興吧。也許。

“聽說您家住本地？”

林惜想到剛剛站在育嬰室外面做的那個重大決定，心一橫，厚着臉問了出來。

“嗯，怎麽了？”

程佑安和林惜并肩走在午後的花園小徑上，看着缤紛爛漫的花枝下那張清新俏麗的臉，他眸光一閃，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是這樣的，我想在海城租間房，嗯……也不用很大，夠我一個人住就行了，如果安全性好一點，交通方便一點，那就最好不過了。不知道您有沒有認識的朋友最近想出租房子的？”

心知這樣麻煩一個與自己萍水相逢的人或許不太合适，但偌大的海城自己只認識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手頭也不算太寬裕，貿貿然自己出去找，一旦被騙恐怕就得山窮水盡了。林惜說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的表情，生怕下一秒就會被無情地拒絕。

程佑安心思微動，出租房子的朋友沒有，家屬倒有一個。

他的母親江如櫻在大學城附近開了家不大不小的花店，租的是間一層半高的門面，一樓是店面，上面還有個閣樓。母親老早就想把閣樓租出去，也好減輕一下房貸的壓力，但由于店面所處的地段并不繁華，加上閣樓采光不太好，出租啓示發在網上之後幾乎無人問津，很快就石沉大海。後來租給了一對在附近大學讀大三的情侶，剛開始倒是相處愉快，他母親也從沒催過租，反而很是體諒他們，經常延緩收租。結果一畢業人就跑沒影了，還欠下了兩個月的租金。從那以後他母親就不願租給學生，一直空着，平時用來堆放一些雜物。

聽程佑安說完，林惜卻很滿意，雖然臨街勢必會有些吵，但綜合自己現在的經濟條件，以及身體狀況等各方面因素，已經很不錯了。于是當即敲定了，只等程佑安晚上下班了把她帶過去。

林惜終于把關機三天的手機開了機，意料之中的有一百多個未接電話，還有三十多條短信，其中有一大半是方澤軒發來的。

她一個都沒點開看，毫不猶豫地點了全部删除，原本準備直接扔掉電話卡，但想到沒了電話卡等會聯絡程佑安不方便，便把通訊錄上的所有人都拉黑了，存好程佑安的號碼之後再次關了機，打算晚點在路上重新辦張卡。

千裏之外的S市，方澤軒命人密切監視着林惜的手機，好不容易追蹤到對方開了機，結果不到五分鐘又關掉了，這點時間技術人員根本來不及進行精确的gps定位，只勘測出了她的大致方向是在南邊。

“南邊？”

方澤軒不停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玉石手鏈，思考須臾，當機立斷地對身後的徐傑說：“跟遠勝那邊說，把所有南方城市作為第一批發展新能源科技的重點區域！無論一線二線還是三四線，都不要放過！”

“……是。”

－－－－－－題外話－－－－－－

總裁大人追妻路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