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散喜積福
農務司在東邊,一個暗青色的門楣,上頭寫着農務司三個大字,反正她們倆也不認識。
進了裏頭,先是一個穿堂,兩邊都挂着原木罩漆的大木板,上頭零散寫着黑色的字。七娘一指邊上的一塊,低聲道:“這個就是咱們縣的農時歷了。”
另一邊一張長桌,後頭坐着倆人,一老一少。
靈素便上前行禮道:“老先生,麻煩您問一句,如今這個時節,該種什麽啊?我不識字,剛分了幾畝田,想過來請教一下。”
那老爺子這才擡頭,看是倆年輕姑娘,便道:“你是什麽地?”
靈素道:“是五六畝水田。”
老爺子道:“若是你想種三熟的,這會兒差不多該種大麥了,來年收掉大麥種早稻,早稻收起種晚稻。這都是搶種搶收的,做的秧田你還得先留出來,時間都得接上,一茬誤了後頭的可就都誤了。”
靈素忙問:“若是兩熟呢?”
老爺子道:“若是兩熟,這會兒差不多可以種小麥了,之後收起小麥就等着種晚稻。小麥地頭日比大麥長,不過小麥産量高些,也中吃。不過這樣種法,地裏的肥力可得追上,大糞、豬窟爛草、牛馬羊糞、雞鴨糞沙、河底淤泥、林間爛樹葉子……多攢些,要不然第二年地就脫力了,長不出東西來。”
靈素趕緊道謝,老爺子見她還挺受教,笑着從底下抽出一卷紙來遞給她道:“這是去年出的舊歷,今年新的還沒來呢。這個你拿去看看吧。上頭有圖,月份按着數就成了。”
靈素接過來千恩萬謝得走了。
到了金寶街上,七娘道:“我可得走了。剛才記了一腦子的東西,再不說我可得記亂了。你記得每日到那官行大門口看一眼,最近忙着呢,別看漏了誤了上工。”
靈素答應着,又鄭重謝過她,七娘笑道:“我愛作弄人,方才同你那麽說法,換一個早同我急了。你卻是個憨的。也好,憨人不受氣!回頭見啊!”說了顧自風風火火翻過銀錠橋往長樂坊去了。
靈素便拿着手裏的紙回家去了。
到了家裏,也不往屋裏去,就在屋檐下的石頭臺階上一坐,展開那張紙卷看起來。原是個極大的表,左右共分了十三格,除了一列臺頭,後面就是十二個月了。每個月底下連畫帶字的不少東西。靈素往第八第九格看去,看裏頭密密麻麻的作物,心裏就急得火燒火燎的。
心裏想了一回,忽然放下了東西,拎了個大籃子又往後街上去了。買了三升面,又去豬肉檔切了五斤夾心,加上些蔥姜蒜、新鮮菜蔬,這一趟又花去了一百五十幾文。
到了家裏,先把菜洗好,麥粉加鹽和面揉光,放在一旁饧着。大火燒開水,把整塊肉放進去飛水,待煮沸起沫之後,将肉塊撈出,鍋裏淘淨水,下油,将肉皮朝下煎炸到起泡。另取一砂鍋來,在底下墊好姜片蔥結,将整塊肉肉皮朝下放置安穩。另取一大碗,入醬、糖、酒,加水調作料汁。攪勻後倒入其中,沒過肉塊。爐子裏引火放進煤塊子,燒開後略壓火,叫它慢慢咕嘟着。
才把方才饧好的面有取出來揉一通,又分成小塊,置于一旁,再饧一回。
将洗淨的菜切絲切片,或炒或汆,點鹽入醬,一一燒好,便都一氣兒收到了靈境裏。大鍋煮開大半鍋的水,将一旁饧好的面劑子拿過一條,按扁扯長,上下甩動,漸漸抻成寬長的面片。這上下甩動間,面片的柔韌與手上用力,很有一番韻律呼應,靈素極是着迷這個滋味。
柴鍋裏水已大開,每抻出一條來,便下到鍋裏,如此一邊抻,一邊煮。煮好的就撈出來還是收到了靈境裏。待這頭三升面都做成了扯面,一旁的煤爐上,砂鍋裏的濃香也已藏也藏不住了。
靈素還不停手,又淘米悶了一大鍋米飯收了起來。
砂鍋裏湯汁漸少,化了鹽湯下去調鹹淡,待到收汁,将整塊肉反扣到大冰盤裏,竹刀切成大小仿佛的方塊,澆上湯汁,放進靈境。
周圍人家都心裏生疑,這不時不晌的,誰家做飯呢?!聞這味兒香的,敢莫是擺席?
天色漸晚時候,方伯豐才回來。一進家門先猛抽一通鼻子,趕緊往裏頭走:“靈素,靈素。”
靈素從裏頭出來了,手裏還捏着那張紙,見方伯豐回來了,樂道:“快來,快來,替我看看這個!”
外頭尚有亮色,方伯豐見是一張農時歷,笑道:“這你又是哪裏弄來的?難不成你還找活計找去了農務司?”
靈素樂道:“你怎麽知道是農務司來的?今兒領我進去認門的姑娘帶我去的。農務司裏有個老先生,跟我講了該種什麽糧食,又給了我這個。說有畫兒,可這畫兒我也不認得。你快給我念念。”
方伯豐嘆道:“你還真想去折騰那塊爛田?別白受累了……”
靈素擺手:“哎呀,我會有法子的,你快給我念,念!”
方伯豐只好依着她把九月十月的農事念了一回,就看靈素撥着手指頭算起來了,“種小麥,蠶豆、菠菜、茼蒿、莴筍、芫荽……蔥、蒜……”
方伯豐失笑:“你心倒大,可是打算種在哪兒呢?對了,我都忘了說了,明日起我就要去河運調度那裏上工了,雖有工食銀子,卻是不管飯的。”
靈素回過神來笑道:“我都預備好了,放心吧,餓不着你。”又道,“我想在這裏圍一塊地出來種,種些蔥蒜小菜,用着方便。”
方伯豐道:“這個使得,待我歇工的時候把地整出來就是了。”
靈素笑道:“你什麽時候歇工呢?怕得等到大冬天吧,那可來不及了。”
說話間天已經黑頭,兩人進了屋,方伯豐才想起來道:“方才一進院子,就聞着香得不得了,做了什麽好吃的?”
靈素樂道:“能有什麽好吃的,熱湯面,吃不?”
方伯豐樂得只點頭:“這還不吃,那等着吃什麽!”
就見靈素轉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端了一大海碗的面條出來。一指多寬的面條,葫蘆條、小青菜、蘿蔔絲,湯底有清蔬滋味,上頭兩塊寸半見方的燒肉,醬色油亮,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咽口水了。
靈素把面條放在方伯豐跟前,方伯分忙問:“你的呢?”
靈素趕緊回裏頭去給自己也端了一碗一樣的出來,兩人對坐了,靈素道:“你快嘗嘗,看味兒如何。”
方伯豐夾起一筷子面條,呼嚕嚕吸溜進嘴裏,嚼兩口咽了,笑道:“你若也出攤,只怕要搶了半條街的生意呢。”
靈素聽了便笑,自己也吃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今兒沒來得及熬湯,這湯底還太薄了些,往後再熬個好湯就好了。”
方伯豐忙着吃,聽了這話又搖頭:“夠知足了,我從前可沒想過這樣的日子。”
靈素又讓他嘗嘗那塊肉看,方伯豐一口咬去,只進了嘴裏一抿,就都化了漿了,酥濃鮮香,瘦肉不柴肥肉不膩,端得好吃,連連點頭。靈素看了暗樂。
兩希裏呼嚕一通造,一人一海碗吃了個幹淨,連湯都沒剩。
靈素還問方伯豐:“夠不夠?要不要再加點?”
方伯豐趕緊擺手:“足夠了,足夠了。這兩塊大肉,可真是殺饞,吃得過瘾。”
靈素笑道:“村裏茶攤上的大娘同我說,‘會當家吃肉,不會當家吃粥’,這吃幾頓肉下去,肚子裏有了油水,不容易餓,反省了糧食。若是吃粥,肚子吃得嘭大,一轉身上回茅房又餓了,不頂事。”
方伯豐笑道:“哪個不曉得吃肉好?這話是說若家裏當家人會當家,家人就能吃上肉,若是不會當家的,就只能喝粥了。”
靈素道:“你同大娘說的不一樣!”
方伯豐道:“各是各的理!”
第二日一早,兩人先去喜果鋪子取了喬遷喜果來,挨家挨戶地分過去。那喜果鋪子的老板還特地給了他倆一個褡裢樣對開的面口袋,攏共二十五份,都放在裏頭了,又付了餘下的錢。
兩人去分東西時,才知道這口袋的講究了。他們搬屋喬遷了,給鄰舍分喜果,這個叫“散喜”,鄰舍們拿了喜果也不能白拿的,又各自從自家米缸面缸裏量一升米面豆子出來回贈散喜之人,稱為“積福”。
人家一開門,見是送喬遷喜果的,就知道是新鄰居了,自然不免要打聽兩句。聽說方伯豐是新進廪生,多半都有贊賞之意,又聽靈素提及不通此間世務等話,更是熱心腸只讓靈素有不懂的直來問便可。
也有異數,後街上的一家,出來一年輕媳婦,見他兩個送喜果來的,便一通打聽,連房子多少錢買的,裏頭帶了什麽家夥什都要問,靈素傻憨,還是方伯豐三兩句帶了過去。那媳婦子又低頭看手裏的裹包,又問:“是後街上喜果鋪子的吧?我同你們說,這些鋪子店都黑着呢!你說說,這面才多少錢一斤?這糖多少錢一斤?他們給整吧整吧就敢要幾倍的錢來!還有這種箬殼,不也就是個燒火的料?!嗐,都是白瞎錢!沒少問你們要錢吧?!啧,你們小地方剛來的,都不曉得,就吃這種暗虧!”
這一開始,就從那街頭賣炭的數落到中間賣肉的,再到一路賣點心果子糖的,總之沒一個好人就是了。
方伯豐得空道:“您請了,我們還往別的鄰舍家去,一會兒還有事,可不敢耽擱,請了請了。”說了就拉了靈素往邊上一家敲門去了。
那媳婦這才撇撇嘴,拎了東西回去。什麽積福不積福的卻是一句沒提了。
一圈下來,東西拎進院子,方伯豐連門都來不及進,就對靈素道:“我得去河道調度那裏了,再晚恐怕誤事。”
靈素趕緊道:“我一會兒要去咱們地上,給你在竈上留飯啊!”
方伯豐有心勸她兩句,料想她也不肯。加上昨日也沒見着他們百雜行的上工通知,她樂意折騰也只由她去吧,便點點頭道:“好,你自己也別誤了餐飯!”說完匆匆去了。
靈素便把剩餘的幾包喜果,連着換回來的兩袋雜豆米面先拿進屋裏。面單在一口袋,米讓她趁機收到靈境裏了。這會兒都分別倒進米缸和面缸裏。雜糧倒在一旁的小甕中,有空再說。
又往鍋底添上小半鍋的水,在底下引了火,燒起一段柴來。然後從靈境中取出昨日做好的米飯連着肉和菜分碗扣了,放在蒸架上,蓋上鍋蓋。等那段柴燃盡,鍋裏竈下的餘溫足可保方伯豐午間歸家時能吃上熱飯。
料理完這些,這才趕緊把鬥篷靴子拿出來穿上,一陣風似的往自家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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