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知寒
從南山下來,到河谷看了下,兩群雉雞打起來了,不知道為了什麽。上去把領頭鬥得最兇的兩只公雞給抓了,瞬間安靜。在雞群不明所以的當兒,她早拎着兩只野雞回到山居了。
擡頭卻發現那天空裏下下來的還不止是雨,有幾朵白花花的夾在其間,竟是下起雪來了!
撤了鬥篷,一陣濕冷之氣撲面而來,一會兒鼻尖就發紅了,手指也覺着有些僵。靈素搖頭:“丁點護體的靈力都沒有,這身子又這般笨重易損,這做人可真難吶。”
暗幸方才加固的加固,保溫的保溫,如今倒沒什麽可挂心的。也不敢再在這裏呆了,從地裏拔了些芹菜、小青菜、黃芽菜、香菜、烏塌菜等,都是之前抛在前頭地上的菜籽,或者從集上買了菜苗來種的。這功夫好些都能吃了,靈素種地種菜的心也越發火熱了。
快要到家時,她恨不得在縣城上頭,人家屋檐房頂上再多轉幾個圈。實在是下去就要解了鬥篷,那股濕冷勁兒實在太過難受。想到方伯豐了,恐怕晚上還要做活呢,心裏覺得怪不落忍的,才趕緊往家去。
方伯豐這日倒回來的早,撐着一把油紙傘,另一手還抱着個包裹。對靈素道:“今兒還有些賬,我帶回來算了。”
靈素奇怪:“怎麽不在衙門裏做了?”
方伯豐道:“嗐,下雨了,也不知是不是秋天的葉子夾瓦縫裏了,今年沒翻過,剛才竟然漏起雨來。後來雨夾雪,越發冷了,管事才說讓各人先帶回家做,明日再行對攏。”
靈素便道:“一會兒咱們多點幾根蠟燭,在家裏還省得對着門口吹風了。”
說着話,先吃晚飯。
靈素端上一個小火爐來,裏頭燒紅的炭,又從廚房端出一口砂鍋,一揭蓋子,裏頭還滾着呢,奶白一鍋湯,偶爾幾塊黃褐不一的菌塊随水翻騰上來,剛露個臉又被卷走了。
只見她來回幾趟,一盤子雪白的魚片,一盤子肉片,色如脂玉,看着就細嫩,問了才知道是山雞胸脯肉片的。又一盤子炸過的豆腐皮,一碗各樣山菌子,一碗雞雜,一小筐子的各樣葉菜,邊上另有一個草編淺筐,裏頭放着兩卷抻面。
方伯豐忙進去拿碗筷勺子,出來見桌角又起一個小炭爐,上頭一個紅泥溫碗,熱氣氤氲,裏頭放着個烏銀的酒注子。靈素又拿個夾子從溫碗裏頭取出兩個燙好的白瓷高腳酒杯來,放在兩人跟前,舉起酒注子道:“喝一杯?”
方伯豐大笑:“這時候還有說‘不’的?!”
裏頭卻是冬至時候打來的甜酒,一杯下肚,就烘得肚子暖和起來。靈素夾了幾塊雞肉片往那鍋子裏浸,動兩下筷子,眼見着雞肉片卷起發白,就放到方伯豐跟前的碟子裏道:“吃點東西,空肚子喝酒一會兒就醉了,還怎麽算賬。”
方伯豐道:“我倒想先喝碗這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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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素便給他舀了一碗,裏頭還有幾塊剁小的肉塊,卻是那山雞的雞架子了,另有幾塊菌子,方伯豐又夾起一片嫩黃的月牙梳來,笑道:“這筍子是後街買的?”
靈素道:“我自己山裏挖的。還真是,就長在竹鞭上。”
方伯豐看看她,搖頭嘆道:“這樣事兒,你說來忒也容易。多少人進山刨個整日,也不見能挖着幾個。你倒好,前兒還不知道有這個東西,轉眼連生在哪裏都明白了。”
靈素一笑,卻道:“這東西還得大葷才好,這野雞雖鮮,卻有些壓不住它。”
方伯豐搖頭:“我吃着挺好的。”
靈素又給他往跟前碟子裏舀了一勺邊上的調料,讓他蘸着魚片吃。方伯豐涮了塊魚片一蘸那料,鹹鮮微酸,恰好調出魚片的鮮嫩滋味,咽下後舌尖又有些熱辣。忙問:“這是什麽料?倒好新鮮。”
靈素笑道:“我拿姜絲、山裏頭的辣丁子碎、拌上醬、醋,加上這鍋裏的底湯,上鍋蒸出來的。配魚正好。”
方伯豐問:“辣丁子,就是你門口挂着那些花花綠綠的?”
靈素點頭笑道:“怎麽樣?不錯吧,這東西別處還沒有呢,不是你自己念給我聽的嘛,怎麽你倒不認得。”
方伯豐苦笑:“我念過那許多東西,哪裏能一一都記着了。”
那魚片同雞片涮過蘸了那醬料吃都甚是得味,葷腥吃夠了又接着涮菌子和菜,那過油炸了的豆腐皮在鍋裏一煮,更是吸飽了湯汁,柔腴甘香,吃出肉味兒來了。如此酒不停,筷不停,最後那兩卷抻面只煮了半卷,一人連湯帶面吃了一碗,都吃得滿嗉了。
方伯豐在那裏晃腦袋:“這會兒讓我往外頭站着去,估計都不會覺着冷了。”
靈素擔心:“你別喝醉了吧……這湯同面我都收起來先,這會兒吃的都是些菜,不頂餓,晚邊你算賬算晚了,再煮來吃也成。”
方伯豐接着搖頭:“我沒醉,就是有點……懶得動彈……”
靈素想了想道:“怪道說窮人勤快呢,大概富人頓頓都吃太飽的緣故?”
方伯豐大笑:“窮人勤快,是不得不勤快,同吃不吃飽可沒甚幹系。”
倆人一齊動手,收拾了桌子,方伯豐不顧靈素勸阻,攬了刷鍋洗碗的活兒,他道:“我這會兒立時坐下也算不得賬,你今兒這天還跑去山上了,雖說你腳程快,可走越快迎面風還不是越大?歇會兒去吧。”
靈素便拿了茶铫出來熬茶,一捏茶,另取了個巴掌大小的鐵通子來,放上幾塊核桃仁一把松仁在炭上烤,不時抖一下通子,好叫它們烤得均勻些兒。等香味出來了,才又捏了一撮芝麻進去,這東西容易熟。翻動兩下就放在案一旁由着餘熱繼續烘。
這裏又取出幾個小棗兒來,去掉核,分作幾瓣,都給擰松了,放進茶铫裏一起煮。
方伯豐那裏洗好了碗筷,她這裏也忙活得差不多了。等方伯豐在桌上鋪好了紙筆開始幹活時候,她那裏先把棗兒拿長簽字紮出來放在碗底,拿起擂缽取過一把烘好的幹果幾下擂碎了,也抓一把放進碗裏,這才沖熱茶進去。一時芳香四溢。
自己端了一碗在邊上喝,還真給拿了個三頭的燭臺來,點上了三根蠟。方伯豐搖頭:“在家裏做過活兒,往後在衙門裏做夜活可就難熬了。這人都慣不得,由奢入儉難吶。”
靈素不知哪裏掏出一把瓜子來,一邊磕一邊笑道:“你放心,我慣着你呢。”
方伯豐看她一眼:“剛不是說一粒米都吃不下去了?”
靈素嘿嘿一笑:“這點心零嘴兒是另一個肚子,不礙的。”
方伯豐笑着搖頭,顧自己專心算起賬來。靈素在那裏看着燭影兒,神識在靈境裏拿那些松散的破繭子紡線。自從買了織布機,她這紡線織布的熱情又高漲起來了。尤其在問過南城那位嬸子,知道這一塊布竟有那許多織法之後,更來勁了。
兩人默默無言,一個埋頭苦算,一個神識不歇,只偶爾門縫裏吹進一絲兒風來,帶的燭影一陣亂晃,靈素才回過神來看那燭臺一眼,心裏不知又打起了什麽主意。
夜漸深,那方才吃香喝辣的熱意也漸漸消散,方伯豐正覺着有些凍腳,就見靈素用火圈套着個火盆來了,順手按在了桌子底下。裏頭熱炭燒得通紅,眼看是吹掉了煙氣的,一會兒就烘得腿腳都暖和起來。
方伯豐停了下手,喝了口靈素剛給倒的熱茶,沖她道:“你也坐到桌邊上來,那麽遠哪裏烘得到。咱們現在就用上火盆了,衙門裏還沒給點。”
靈素問:“不是說過了冬至就有炭盆了麽?”
方伯豐搖頭:“是說過了冬至給發炭,只是到現在也沒見着,聽了兩句閑話,說是有人提了不用火盆,改把各司各行的冬炭使費給折了銀子發下去。”
靈素便道:“這一般的柴炭是四百二十文一百斤,這是我之前買的價兒,如今不夠了,漲到四百五十文了。那些上好的硬木炭,一貫多一筐,那一筐大概也就百來斤。要是真給你們折銀子,卻不知道有多少。”
方伯豐嘆道:“若是點了火盆,是整屋子裏人都受益。這一旦折錢下發,那就有的拿得到有的拿不到了。又是從前沒有規矩的,到時候誰分的誰拿的,經了哪個的手,都是一票爛賬,如今越發喜歡興些新想頭,多半也有這個緣故。”
靈素點頭:“錢是個好東西,在這縣城裏,直要有了銀子,什麽買不到?從吃到穿,就說這炭,多出點銀錢,撿頂好的買上一千斤,還怕不夠燒?整個屋子都燒得暖暖和和的,指定舒服。你摸摸,這桌子都溫乎了呢。”
方伯豐道:“正是如此了。早兩年,也沒那麽些東西,各家都不過點個火盆,好一點的再拎個銅熜。如今越來越多的新式樣,有人家起暖閣的,整個屋子底下掏空,冬日裏頭燒火,就是你方才說的整屋子火熱,且丁點煙氣不聞。
“又有人穿上裘皮厚絨,便是雪中賞景,亦不覺寒冷。去年冬日就有齊家大船,雪中游湖,又到縣城裏來接人,引了許多人在岸邊看。那齊家幾位子弟出來待客,都穿的裘皮。之後縣裏的裘皮價格都翻了幾番……
“多見多欲,其他富戶見了種種奇異,哪有不争相效仿的。之前雖朝廷解了衣裝之禁,也沒有什麽人會去拿绫羅做鞋子。如今你看看,穿緞面鞋子絨面靴的也越發多了。連飲食亦是如此。”
靈素道:“就像我從前不懂使爐子,你給我煮個白水面條我也吃得,如今學的會的越發多了,自然要另想了法子做更多好吃的。這本是好事,怎麽聽你似有憂慮。”
方伯豐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本是常情。只是所見愈多所欲愈烈,果然那些東西都是十分重要非要不可的?卻也未必。只若人人都有了,自己便也想跟着一樣,若是自己力有未逮,又當如何呢?自己暗中努力還罷了,若有急功近利之人,未免就要想些簡便法子了……這,如何不讓人憂心……”
靈素就想起那株穿心爛的冬筍來,心裏不禁覺着方伯豐的擔心似乎也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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