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官集
早上做了熱湯面,還加了姜茸在湯裏,方伯豐在這裏長大的,冬日裏向是如此,并不覺得特別難捱。尤其今年又有新做的厚衣裳又有厚靴子,更是從前不能比的了。吃了面,意氣風發地上工去了。
卻是靈素難過。這雪和着雨一塊兒下的,就沒能積起來,卻是越發顯得陰冷了。尤其早起,一開門,丁點陽光不見,可見又是這麽陰濕濕的一日,便是裹起鬥篷來隔絕了寒氣,心情都沒能變好。
官集前百雜行很是忙了一陣子,靈素只能趁空兒往山上去各處看看。尤其她種了地了,到底如何侍弄卻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總想看看人家都在地裏幹什麽了,她就上去詢問。一來二去的,同上林埭和小河灘的一些村民也熟悉了。
人家聽說她是種那塊爛田還有那個驢糞蛋的,都懷了幾分同情,還給她講了不少不挑地的作物,雖收成肯定比不得稻子麥子,也比受餓強不是。
靈素心知以常人的能耐,這爛田荒山沒個三五七八年恐怕是不會有什麽起色,自己這是“假裝”幹活,才能做到如今地步。也不管人家看她的異樣眼神,只逮着想知道的便大方問起來。尤其今年她是真想要種些糯米和黃豆,還有各樣耐旱的雜糧。
要種糯米,只因她發覺這用到糯米的時候太多了。早先的冬至團不說,如今打年糕,她又是買的五十斤糯米,加上釀酒的、做麯母的,還有到時候包粽子做湯圓的,都得用到它。明明自己有地,也是能種的地方,偏要買,她覺得這就沒意思了。是以一個勁兒問種糯米的事。
問了人,自己還得琢磨,又聽方伯豐念書,知道這糯米同粳米差不多種法,只是它的産量要低些。好了,這下她又開始轉頭琢磨自家那五六畝地的事兒來了,恐怕不太夠啊。還得想主意。
她這些事,多是自己心裏的打算,卻是少同方伯豐說起的。這日閑話卻說起了兩句,方伯豐見她對那荒山爛地經心至此,嘆道:“我還當你是鬧着玩的。那樣的地方,哪裏能收拾出什麽來?你聽我一句,還是別太當真了,就當、就當父母早亡家業全無吧。”
靈素不提那山的事,就是怕又惹他難過,如今聽了這話,便道:“什麽家葉家花的,我只知道那山同地如今是我們的東西。既是我們的東西了,我為何不用?你也別怕我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空不空兩說,竹籃打水這會兒我還是高興的不是?”
方伯豐聽了又一愣,世間人做事,總以目的為先。若是明知道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誰要去費這個勁兒,又不是小孩子!
靈素又道:“人都要死的,難道就不活了?不是這麽回事兒啊!”
方伯豐苦笑道:“這哪裏能一樣。”
靈素笑:“嗐,反正就那麽個意思。呆着不動也是一日,忙忙碌碌也是一日,我倒喜歡忙碌點。”
方伯豐道:“這是你的難得了,世上哪個不圖安逸自在,誰人喜歡奔波勞碌的!”
靈素皺眉想了想,卻搖頭道:“你這話也不定全對,設若如今人人豐衣足食,果然就人人都呆着不動了?也不是,他們不過是換一樣東西去煩勞,然後自己管那個煩勞叫做安逸罷了。看戲聽笑話、博彩鬥雞、結伴遠游,哪樣不都一樣勞心勞力?有幾個衣食無憂之人是真的閑無一事,唯得真靜的?我卻是沒見過呢。”
方伯豐愣在那裏,想了一陣,只好嘆道:“罷罷罷,總是依着你的意思吧。你方才說山無田地的事,水頭鎮那邊倒有一例,可沿着山勢級級做田,看着像是一階階臺階一般,便稱作‘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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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素只聽這個說法,眼前就是一亮,忽又百念齊轉,不知想些什麽來。
這雪摻着雨水,下下停停纏綿了兩日,終于放晴了。到的官集這日,卻是天來湊趣的好日頭。靈素她們忙了那麽些天,官集這日都是衙門裏同官行裏的人操持,用不着她們了。
七娘一早來尋她,卻特意囑咐她道:“帶上你的工牌,一會兒有用的。”又讓她換上官行裏給發的襖裙,連那個圍裙也圍上。靈素看她自己就是如此打扮,又知道她素來百巧渡心的,自然聽從。
官集不在別處,就在百雜行裏頭。今日金寶街上的小食攤比尋常都多了許多,正是為了這趕集的人而設。百雜行裏頭田字格四塊大空場,官集就開在前頭兩塊邊上是棚子的場子。如今場子裏南北向一溜溜的攤位,中間留下可供三輛推車并行的走道。牲口拉的大車卻是進不來的,這也不是供人趸貨的集市。
靈素同七娘一人挎着個籃子,剛到門口就遇上了陳月娘幾個,打過招呼,齊翠兒便問靈素道:“你還要買什麽?我那日看你們家真是什麽都有了。”
靈素只好道:“過了這麽些日子,吃掉了好些。”齊翠兒聽了愣住,七娘在邊上捂嘴樂起來,拉了靈素道:“走,走,我帶你去看看賣雞雜的地方兒。雞心雞肝雞肚腸都有,便宜得很,就是髒,得會拾掇才成。”
陳月娘幾個雖是鄉下來的,卻都是家裏有些底子的人家,尋常也沒有自己動手弄這些過,靈素相邀,她們也都搖頭不去,靈素便跟着七娘去了。
走了一段,七娘卻在一個幹筍的攤前停住了,靈素問她:“雞雜呢?”
七娘一笑:“三鳳樓的雞雜煲,在整個康寧府都是有名的,多少雞雜能賣到這裏來,你也信!”
靈素道:“我都想了一路要怎麽做雞雜了,你現在同我說是騙我玩的?!”
七娘知道她唯獨在吃的上頭上心,怕真的觸了她逆鱗了,好事翻成壞事,趕緊道:“你別急,我帶你去另一處,比這裏好多了!牌子帶了吧?”
靈素點頭,七娘就帶着她左拐右拐,從東北邊一個棚子後頭繞了出去,就到了後邊的兩處空場裏。裏頭也不少人來回忙碌着,七娘示意靈素趕緊把工牌別在襟前,兩人拎這籃子往裏頭。也沒人阻攔。
靈素跟着七娘走,見四下無人時候,急急問道:“這裏又沒東西,去哪兒啊?”
七娘回頭看了一眼,忙道:“傻子!啥好東西是放在露天外頭的?!都在北邊那排屋子裏呢!你不知道,每年官集的時候,裏頭還另有一個集市,叫做珍品集。要進這集市,就得先買珍品帖,一人一錢銀子呢!才讓你今日這般打扮,咱們好混進來看看。”
靈素一聽就來了興趣:“珍品集?都賣什麽的?”
七娘道:“都是些稀罕玩意呗,要不能叫珍品?!”
靈素皺眉:“咱們看了又有什麽用?能買不能?”
七娘道:“能啊,只要你能出得起那份銀子!再說了,不買還不許人看看吶?我可是帶你來長見識的,你要是覺着沒趣兒,趁早回去!”
靈素道:“我怕被逮住……”
七娘噗嗤笑出聲來:“你傻啊,逮我們作甚,一看就是裏頭幹活的。達官貴人們只管看東西,哪裏會來看我們?!”
兩人一路嘀咕着就到了門口,一個行裏的小吏站在門口,見她們倆進來了,低聲囑咐道:“送東西走快些,手腳輕些兒,別把擺好的樣給弄亂了,快去吧。”
靈素打那人開口就吓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七娘看她的樣子憋笑憋得肚子疼,直擰自己的手。好容易轉過彎,到裏頭了,七娘不敢發出聲兒來,捂着嘴笑了半天。靈素狠狠瞪她兩眼,自己也笑了。
兩人就往裏走,這裏一連的屋子,都是三五間相通的。如今每間屋子裏都擺着長案,櫃臺,上頭托盤格匣羅列,裏頭裝着各樣東西,底下黏着箋子,上頭寫明了價錢。
靈素同七娘走去的地方,恰好是一處幹貨區,靈素一見是吃的就來了勁。只上頭擺放的東西都不怎麽認得,指着面上的幹果問七娘:“這是什麽!”
那幹果兩頭尖尖中間長圓,顏色黑褐,也沒什麽光澤,靈素覺着不管是栗子還是松子兒都比它好看多了。她聲音雖低,這裏頭安靜,那櫃臺後頭的人便擡頭掃了她們一眼,見是官行打雜的,沒有作聲。
七娘拍了一下她的手,才道:“這個是香榧,南邊落楓府才有,你要看着饞,不如買些嘗嘗去。”
靈素一看底下的價錢,伸了伸舌頭道:“喔唷,還是算了吧,這哪兒是幹果,比幹肉還貴了!”又不死心問七娘,“這東西也是樹上長的?那樹能種不能?”
七娘答不了這話了,裏頭的那位接了話頭道:“能種,怎麽不能種了。十年能開花,十五年能挂果,雌雄異株。結果又叫爺孫果,頭年開花,二年結果,三年成熟。怎麽,想種幾棵?”
靈素聽得直晃腦袋:“這麽算來,它要賣這些錢也不為過了,果然稀罕。”
那人一笑不說話了。
兩人又看一回,什麽燕窩魚翅幹鮑魚,雪蓮靈芝珍珠粉,還有個巴掌大的金錢鳘魚肚,竟然要賣八十兩銀子,宅子都能買兩座了,看得倆人咋舌不已。
一時聽着人聲,卻是有人往這頭來了,靈素還欲再看,叫七娘一把扯到了邊上,倆人只作行路狀,先往前頭人少的地方看去。
到前頭一處賣首飾的,一件件都裝在匣兒裏,這會兒匣子都打開着,靈素一眼看去,竟沒有重樣的。這會兒換七娘邁不動腿了,兩只眼睛跟點了蠟燭似的那麽亮,看一眼東西看一眼價錢,嘴裏不時發出嘶嘶倒抽涼氣的聲兒。
靈素看來,不過是些金銀塊子重新擰了個形狀,實在不曉得有甚好看,便拿神識還往之前的幹貨海味處掃。
就這麽會兒功夫,恰好前後都有人來,把她們倆給夾中間了,這下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七娘有經驗,索性拉了靈素在櫃臺邊上立着,乍看還當事來幫手的。
兩群婦人都是滿頭珠翠遍身绫羅,相互之間眼看着還認識,只稍稍打一聲招呼,就都往條案上看去。立時也顧不得謙讓了,看中了的趕緊讓身邊的使女們拿了到一旁會賬,生怕慢一步讓人奪了去。真有手慢的,就拿眼睛眼巴巴瞅着那個先下手的買主,只盼能讓與她一個。那先買了的便別過頭,只作沒看見。
一會兒功夫,不曉得哪個說了句:“聽說今日還有灤浦的好珠子……”四下一靜,忽然一陣衣裳悉索聲,早已并作了一群的兩群人霎時走了個幹淨。靈素還在發愣,七娘往前一步走到條案邊上,看上頭只剩下零星幾個匣子,方才看中的早讓人買走了。便長嘆一聲,面現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神仙難懂凡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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