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勘察
又說那一頭方伯豐同黃大少一起跟着老司長出了城,先坐了騾車到遇仙湖,又從遇仙湖搭了一條雙羊鎮來縣上送貨的船到了雙羊鎮。方伯豐便同老司長感慨:“這水路果然要好許多。運東西也便當,還快。”
老司長笑道:“那可不是!尤其還不算受罪。真要這一路坐着車去雙羊鎮,非得颠個七葷八素不可。還一路都不得直一直腰的。”
方伯豐便道:“今次這回水路通渠之事真是善政了。”
老司長一笑道:“那得看是不是真心要做這事兒了。”
方伯豐一愣:“老司長,這話……”
老司長咳嗽了一聲,點頭道:“你們兩個娃兒算省心的,說兩句閑話無妨。咱們縣裏,這兩年興的新政太多了。等回去你們若有心,不妨去翻一翻這兩年的公事歷。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有改的,得有一多半,沒得什麽好結果……啧,也不能這麽說。卻是有人從裏頭得了好結果的……今回這事也一樣。說是要通渠,誰知道呢?沒準到時候勘察到一半就說賬上的錢花完了,不了了之,又能說出個什麽來!”
方伯豐忽然想起之前在河運調度那邊幫忙時遇到的事兒,便道:“大的晚輩沒遇到過,不過去年冬天在幾處司衙裏幫手時,是聽說過一些小改動。什麽蠟燭換成了油燈,不點炭盆了改折過冬錢等話,都是些極小的事兒。”
老司長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嘆道:“不錯了,所謂大事也不過是牽連的人同銀錢數額的大小罷了,道理都是一樣的。就是撿那些從前有定例的事兒,改一個做法。因是新改的,就有許多能騰挪的地方兒,就能活動活動。蠟燭改成了油燈,這裏省下了一筆費用,只說是省儉的,可省了下來做什麽了呢?常例的開支都是有定數的,這省下了的也沒見還到官賬上。炭盆也是一個道理,本來是多少炭一日的,領了去點幾個火盆,大家暖和。這會兒給改成銀錢了,又怎麽個說法兒?嗐,這人吶,只要心眼子要往錢眼子裏鑽,多的是法子!”
老司長說的那炭盆之事,當日方伯豐便是如此想的。如今一聽,連眼前這許多人都在做的大事,說不定都只是個“幌子”,只能一嘆。
老司長見黃大少在那裏端坐着一聲不吭,便問他:“怎麽不說話?吓着了?沒想到這裏頭還能有這樣污糟事兒?”
黃大少立馬搖頭,有些羞赧道:“不不、不是。我、晚輩……沒聽、沒太聽懂這些……”
方伯豐同他同窗數年,大概知道他的,老司長可沒同他怎麽接觸過。這回是看到他一個借廪的巴巴地跑來說要跟着一起出去勘察幹活,問了幾句人也不算油滑,又聽他說想同方伯豐這個老鄉結伴,便索性一同帶了出來。這回見他真是沒聽懂的樣子,“啊呀”了一聲笑出來。
又問他幾句縣學裏的事兒,最後笑道:“你這張臉可真夠騙人的!聰明臉孔笨肚腸,就是說你這樣兒的!你可、你可往後怎麽好。讀縣學難道還想考官去?這樣子可怎麽做官!要麽招幾個厲害的師爺。只是到時候可就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老爺了!”
黃大少并不以為忤,正色道:“我爹娘沒叫我當官,也沒指望我能考上什麽。我娘說讓我在學裏好好結交些人,往後、往後等他們裏頭有當了大官兒的,別人要欺負我時就得掂量掂量了……”
老司長大笑起來,搖着頭道:“唉!這也是聰明人沒法子的法子了!你可真是……你爹娘也夠操心的。”
方伯豐開口道:“源朗兄說話卻是爽直得很。”
黃大少笑道:“我娘說跟聰明人就說實話好了,大家省心。”
老司長又笑,然後看着他道:“你眼力倒還不錯。”又說起他在學裏如何“結交”人的,聽說他最多的時候一個月請了十幾次客,老司長笑得差點岔氣。
如此一路說笑前行,方伯豐見老司長并沒有在鎮上停留的意思,便問起安排來,老司長道:“我們往鎮西頭看看有沒有去白鷺畈的船,若有就搭了人家的船去。”
方伯豐一聽這名兒,知道這是雙羊鎮西北邊的一個村,便道:“您是打算先到河端頭,再往鎮上來?”
老司長贊許地點頭:“趁着頭一天,先到最裏邊兒。這通水路的事兒,問鎮上同左近村莊的人,多半沒什麽用。他們能有什麽不方便的!能成富村大鎮,多半本就占了地利了。後頭那些村才是托賴行路的地方兒。能住人,自然該是有物産的。這能不能運出來,運出來費不費勁,費不費功夫,這差別可就大了。是以咱們還是從裏頭往外轉,不耽誤時候。”
方伯豐聽了大受啓發,他之前确實沒想到這一層,忙道受教。老司長笑笑,一行人到了西口,等了一會子,還真讓他們等到一條船。只是這段水路确如老司長所想,所謂到白鷺畈,并不真能到那個村子,不過是離那個村子最近的一處河浦。三人問過路,知道走過去還得半個多時辰,便謝過船家,又付了船錢,辨明方向接着趕路。
這時候日頭已過正午,走了一會兒,路邊有一棵大樟樹,老司長道:“停下來吃點東西歇一歇吧。”
方伯豐點點頭。這會兒天有些熱,中午大太陽一曬,已經很有些夏天的意思了。三人便在樹蔭下找地方坐。這樟樹也不曉得多少年了,幾根樹根已經拱出地面,上頭光溜溜的,眼見着不少人在此歇過腳。
老司長背的一個背簍,這會兒從裏頭取出一個竹筒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方伯豐也把背上的藤箧取下來,開始從裏頭往外拿東西。
黃大少傻了,他看看那倆人,問道:“咱們……咱們就在這裏?這又沒館子沒店的……”
老司長噗嗤笑出來:“你難不成還打算請客來着?”
方伯豐直接問道:“你出門都帶了什麽?”
黃大少二話不說解開來給他們兩個看,老司長看了先是一呆,繼而大笑。只見他包裹裏底下放着一身衣裳,眼看着料子比身上如今穿的這身只好不差。上頭整整齊齊幾筒青錢,又有幾串散錢,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想必裏頭放的銀子。丁點吃的沒有!錢倒是不少。
老司長笑得不成:“咱們這是勘察水路來了,你當是來掏羊鍋的?”
黃大少也急了:“老司長,這、這是往後都、都在荒郊野嶺地兒找、找吃的?”
老司長從自己背簍裏又取了一個竹筒出來遞給他道:“你先喝點水吧。這也不一定,若是能趕到哪個村裏,自然能尋着像樣的餐飯吃。若是合得不好,那就沒辦法了。咱們這就算好的了,要是去翠屏鎮走村計戶,一個村到下一個村就得走一天,哪裏找吃的去!有時候晚上都找不着地方借宿,只能在外頭随便對付一宿。幸好那周圍都是熟山,要是跟群仙嶺似的,那咱們走村還得帶上三班衙役才成了!”
笑一回,又給黃大少支招:“你啊,先同我們一塊兒對付一口。一會兒到了村裏,尋個人家,花點錢買些幹糧帶上,以防萬一。”黃大少聽說還有救,趕緊答應着。
方伯豐那裏取出一個竹編的盒子來,足有一尺來長,半尺多寬。把蓋子一打開,裏頭碧綠一片,整整齊齊碼着箬葉裹的尖角筒兒。他取過兩個遞給老司長,老司長只接了一個,自己從背簍裏取出個荷葉包來道:“我有這個了。”
方伯豐便又另外拿了一個,一起遞給黃大少。黃大少這輩子請人吃飯的事兒常有,叫人贈飯的時候可真沒怎麽遇見過,接了過來直跟方伯豐道謝,方伯豐笑道:“難得我請你一回,謝什麽!”
老司長聽了也樂,黃大少卻道:“我請客,你可從來沒去過。祁骁遠是瞧我不起不去,你做什麽也從來不去?”
方伯豐笑道:“吃請總要回請的,我可沒那麽些銀錢回請,還不如不去。”
說着話都剝開了筒兒,裏頭是一筒米飯。這飯蒸得水分正好,不幹不泡,被那箬葉一襯,晶瑩剔透的。一口咬下去,裏頭裹了餡兒。老司長吃的那個裏頭是香幹肉丁,黃大少兩個,一個是香幹肉丁一個是酸姜肉末的,方伯豐則吃着了一個筍丁火腿的。那一盒子裏頭尾叉着一共放了十個,不曉得攏共幾個口味的。
老司長吃了贊道:“好滋味,好想頭!這就跟吃飯一樣。不過也夠費工夫的。伯豐你可是娶了個巧媳婦兒啊。”又說黃大少,“你小子一看就是沒娶媳婦呢,沒人疼!”
黃大少點頭:“我娘說還沒合适的人。唉,要是我娘也在縣裏,多半也會給我預備點吃的帶着。”
老司長問他:“你如今住哪兒呢?”
黃大少道:“住在狀元坊。”
老司長一聽挺驚訝:“你家在縣裏沒房?”
黃大少皺了眉頭想了想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娘叫我住官學裏給的房子就好了。”
老司長疑惑起來:“你們家還真挺難琢磨。”又道,“什麽叫你娘在也會給你預備吃的,縣裏什麽吃的沒有?你自己買點帶着不會?都得往自己身上想想才好!”
黃大少醒悟過來似的道:“您說得對。下回我再跟你們出來,我就叫盒子鋪打幾個盒子帶上……”
老司長一口飯差點沒噎着,又笑又嘆又搖頭。
墊了肚子略歇一歇,三人繼續趕路,這時候西邊天上忽然灰蒙蒙起來,老司長看了看道:“趕緊的吧,一會兒恐怕得下雨。”
一邊走,一邊接着道:“這若是一下雨,這鞋子可就不能穿了。得換屐子。不過甭管換什麽,沒有不弄濕的。這會兒還好,天暖和,腳浸了水裏也還不算難過。要是到了秋裏,嘿,那一路走着,到了地方,腳跟冰塊子似的。不過這會兒也有這會兒的不好,天一暖和,這蚊蟲虻子跟人,趕都趕不走。山裏野地裏的蚊子還毒,胳膊上叮一口,第二天胳膊都腫的跟饅頭似的……總之啊,這出來就是受罪,都得忍着。”
黃大少聽了臉都發白了,他家中饒富,又就他一根獨苗,何曾吃過什麽苦頭?好容易如今“進學”了,“上進”了,居然日子變苦了,真是無處喊冤。
方伯豐倒是坦然得很,畢竟他就是村裏長大的,何況娘去得早,還輪上這麽一個爹,蟲咬凍冰這些,在他這裏不算什麽苦。
等他們趕到白鷺畈,果然沒過多久就下起雨來。
這村裏連個茶食攤都沒有,黃大少只好拿錢問農家買了些飯菜用竹筒裝了,又把老司長給他的那個竹筒裝滿水。老司長拿出幾張圖來,問起此間村民,在上頭不斷标注些要緊的東西。等都問完,略歇了一會兒,雨也停了,便又出發往隔壁村去。一個在這邊河裏放鴨的農戶用自家的小船送了他們一程,省了他們許多力氣。
等那邊也問清楚,差不多已近天黑,老司長找了這裏的裏長一起,幾個人點燈說到挺晚,當夜就借宿在了農戶家中。那時候靈素還在雙羊鎮附近找他們呢,哪兒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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