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納涼

又說靈素這日在上林埭逛了一會兒,聽些閑話,逛夠了,回到自家山上,披了鬥篷又往後頭山上去。

這回她直接掠過了群仙湖,往後頭高山上去。自上回冬天跑山上找過一回雪,她就知道這高山頂上可要比下頭涼快多了。果然到了草木稀疏處開始,涼氣大盛,同下頭的暑熱翻然兩個世界。

一路上見識了許多長相稀奇的物種,大約都是怕熱之輩,少往下頭去的,才會同常年在山林裏橫沖直撞的靈素不曾打過照面。

撿了些沒見過的蘑菇,還有些草籽一樣東西,看着有些像小米,只是這會兒還沒熟,用神識看去倒是白氣濃郁,靈素記下了地方,想着過些日子有空再過來瞧瞧。

又拐過一個彎,才到了她這回的目的地——寒冰洞。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這山北的這處深洞,有一泓清泉,清泉邊上結着厚厚的冰。靈素就是把主意打到這些冰上了。這會兒叫她脫了鬥篷用家夥去鑿冰是絕對不能的,只能用神識。将整塊整塊形狀各異的冰坨子收進了靈境。

收了有十來塊,便停了手。這地方甚冷,不曉得自己取走了這冰之後多久能再“長”出一塊來,是以也不想一下子取太多,等下回來看過再說。

山洞挺深,剛她取冰的地方還不算很裏頭,這會兒正事辦完了,她就想往深處瞧瞧。明明神識一探便知的,她還非要親身走進去看。這洞幾處連通着,到底走不完,往出走時她心裏卻想着:“若是能有這樣一個山洞放東西倒也極好。往後我種的東西多了,自然收的也多。靈境裏雖地方足夠大,可那些醬啊、醋啊、火腿啊什麽的,卻不能收到裏頭,這些需要“陳年”才好的東西,放在靈境裏就白瞎了。還得有個妥當的地方收藏才好啊。”

不過這會兒才剛種了一季糧食,且論不着這個,不過心裏想想。

從寒冰洞出來,往下走的時候順路薅草撿菇摘果子的,也沒個消停的時候。當然更不會忘了全年無休的撿糞大業。

回到群仙湖那邊,又去把那幾處鈎子和陷阱都收了一回,看大概夠了三鳳樓的貨,便停手了。又從後山抓了兩只花斑雞。這種雞得了靈素的全程保護,如今真是不得了了。春上新出的新苗雞幾乎都活了下來,許是夥食好又沒了禍害,之後竟又孵了一波。如今這雞群比去年剛來那會兒得壯大了快十倍不止,幸好這裏地方大,要不然都快活動不開了。

把兩只收拾好的肥雞往靈境裏一扔,拎着一桶活的魚蝦鳗鳝回家去。

方伯豐那裏,早先知縣老爺想方設法各處摳唆中飽私囊,固然叫人讨厭;這會兒經了一次端午官祭,忽然全心為民起來,只底下存了個“懼”,凡事都只求快,全不講章法,經常支使得底下人團團轉卻又不時橫生枝節忙裏添亂,實在也不怎麽招人喜歡。

方伯豐回家時已過半夜,見靈素還在堂屋裏等着,苦笑道:“唉,我也忙昏頭了,竟忘了叫人捎個信給你。”

他自然不曉得,靈素早跑去看過他了,又道,“明兒、不對,該說今兒了,和明兒能歇兩天。”

靈素問起,才知道是老司長的主意,這陣子他們一會兒捋舊賬,一會兒跑出去勘察水路,方伯豐特殊,光勘察水路就去了兩趟,回來兩處的細事還不時問到他頭上。今天就是兩邊的事兒疊一塊兒了,才弄到這麽晚。老司長吩咐他:“回去歇兩天,等官學讀書的日子再來。衙門裏要問起來,自有我答他們。”

靈素看看方伯豐紅絲滿布的眼睛,問道:“到底什麽事兒,這麽着急?”

方伯豐就着一碟涼瓜絲吃着靈素剛給他端出來的薄粥,嘆道:“也不是這個的緣故。實在是一下子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底下人手有限,事涉百姓,又不是只用力氣就能一直推進的活兒,許多事情都得這個等那個,那個等這個的。這時候多花點心思在調配上,或者還有效點。可……唉,只一腔着急,進展慢了便只會罰人。那明明沒辦法做完的事兒,做不完就要挨罰,便出了許多弄虛作假之事。等後續的活兒用上了前面的結果,才發覺不對,又要重新補。一來一去,徒耗人力,勞而無功不說,還叫底下人之間多生了許多龃龉,事情越發不好辦了。”

靈素不知道裏頭的細節,大概猜着是那位知縣老爺私心太重,從前的私心是忙着往自己兜裏撈錢,現在的私心是怕被神靈降罪,是以雖如今在這個“懼”的私心上生出一個“為民”的法子來,卻仍要被那個私心連累,明明是做民生大事,總透着那麽一股子氣急敗壞的意思。可憐底下這群人,被連累得夠嗆。

這粥是溫的,并不太熱,饒是這樣,吃完了還出一身汗。看着外頭月光裏靜立不動的樹梢,方伯豐道:“真是一絲兒風都沒有,都大半夜了,還這樣熱。”

這幾日白天大曬一天之後,晚上也散不完那點熱氣,還是潮熱潮熱的。若要比方,大約白天算明火燒,晚上像焖爐烤。城中居民,常睡着睡着便熱醒了,一摸一脖子的汗,只覺熱得滿天下無處可逃,真是苦。

等方伯豐洗完了澡出來,一推開卧房門,一陣涼意襲來,心神為之一爽,笑道:“這冰可真是好東西。”

這會兒他們房裏放的是靈素從山上取回來的冰,一早放上了,這會兒席子都是涼透的。如今這日子口兒,若沒冰陪着,一整天熱下來,涼席都是“溫席”。又先點過盤香,這會兒又開着紗窗,又透氣又清靜。方伯豐往床上一躺,還想說點什麽的,沒來得及開口,就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看外頭還暗着似的,換了衣裳往堂屋裏去,才發覺外頭已經日頭高起。再看卧房外頭,卻是用四根竹竿沿着窗戶上沿撐着幾張蘆席,擋住了天光,才叫那屋子顯得暗了。

雖是早上,太陽照着人身上已經發燙了,往自家菜地上看了一回,順手拔了幾根雜草,才往後院打水洗漱。

一會兒靈素推門回來了,見方伯豐已經起了便笑道:“怎麽不多睡會兒?可餓不餓?”

方伯豐道:“睡足了,倒不覺着餓。”又看看靈素面色,才道,“你昨兒也等我到那麽晚,早上還起這麽早。”

靈素笑道:“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就睡不長,想多睡會子也不成。”

兩人說着話,靈素從屋裏端出一碗菜茸米湯來放到方伯豐跟前,笑道:“沒胃口先喝點米湯吧。‘身累脾乏,飲以粥湯’,書上說的。”

方伯豐問她:“你呢?”

靈素道:“我吃了一大碗面,兩個包子。”

方伯豐失笑,又道:“果然還是練點功夫管用。”

兩人坐在堂屋裏,方伯豐坐在八仙桌的東位上,靈素坐他對面。天光從門裏窗裏直照進來,滿屋子亮堂。靈素細看方伯豐,這會兒眼睛裏的紅絲都消退了,只是下眼睑有些發烏,臉上因之前連着出去兩趟早曬得油黑,又瘦了些,只神情還是那麽溫和。

方伯豐低頭喝了幾口米湯,見靈素看他,擡了臉笑道:“怎麽了?”

靈素嘻嘻一笑不答他這話,反問他道:“你胃口可開點了?可有想吃的東西?”

方伯豐笑道:“嗯,這粥湯喝下去,肚子裏舒服多了。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只要你做的都好。”

靈素便道:“那等一會兒太陽曬不着了,咱們在院子裏吃酒吧。”

方伯豐想想這陣子自己忙得昏亂,還真沒什麽時候陪靈素,遂笑道:“好,都依你。想吃什麽酒?一會兒我出去買。”

靈素搖頭道:“不用,家裏有,自己釀的,一會兒你嘗嘗。”

之後方伯豐也閑不住,還屋前屋後劈柴斬草地忙了一陣子,直到日頭直照,沒個陰涼地方了,才躲進屋來。靈素從屋裏端出一碟子青菜香蕈餡兒的小包子并一壺清茶來,又指指外頭:“我們開了菜地,沒法子搭天棚了。要不然搭個棚子就能涼快許多。”說着話把東西往方伯豐跟前一放,“餓了吧?吃點這個墊墊饑。”

那包子不過小兒拳頭大小,她自吃了一個,方伯豐吃了倆,那一碟子攏共也就三個。方伯豐喝着茶笑,靈素問他笑什麽,他道:“從來你只要一這樣,準定是為了後頭留肚子呢。”

靈素樂起來:“一會兒咱們在院子裏烤肉吃。”

方伯豐一愣,笑道:“烤肉?這秋風起可還遠着呢,這時候烤肉?”

靈素道:“三鳳樓裏頭他們什麽不吃啊,什麽‘夏咬瘦,秋吃肉’,都是騙人的。一個個大鳗肥雞大甲魚吃得歡實着呢。”

方伯豐苦笑道:“肥雞大鳗?聽着可有些膩得慌。”

靈素笑道:“那就得看怎麽做了,你就請好吧。”

赤日炎炎,難得兩人都在家裏,這正屋裏果然有些熱了,便索性都搬去邊上竹屋。這時候才知道那位前房主的高明,這竹屋南北通透,整個一過堂風,起頂又高,上頭的草頂比瓦片隔熱,這會兒往裏頭一待,那真是痛快。

靈素在裏頭放了一個便桌,兩人先坐着喝了一壺茶,說了無數的話。長夏午後,悠悠蟬鳴,一時又犯起困來。便索性搬了竹榻過來小睡一覺。風過樹動影搖搖,難得的閑适時光。

小睡起來,靈素就開始忙活。

等到夕陽西下,兩人搬了個矮桌放到院子裏,靈素又從竈間端出來一個已經生好的炭盆,架上鐵絲蒙,便一樣樣放到上頭烤起來。方伯豐在旁邊幫手,大夏天的,還要圍爐,也不知道這倆人怎麽想的。

一會兒靈素叫方伯豐看着點上頭烤的東西,又往屋裏去抱了一個小泥壇子出來。這壇子外頭都挂着汗,顯是凍過的。方伯豐道:“你這什麽功夫去買的冰啊。”

靈素一笑:“你沒看見的時候呗。”

說着話打開壇子,往兩個大陶碗裏面倒酒。方伯豐端起一碗來,只覺撲鼻一股清新果子香,又涼又甜,叫人精神一振。喝了一口,酒味同果味融在一處,又有細密小氣泡裹舌,橘香清冽,清涼殺口。忍不住贊道:“太妙了!這味道太妙了!”

靈素那裏也端起碗來咕嚕嚕喝了一碗,笑道:“我先釀的甜酒,待酒釀出來後,不取頭酒,直接往裏頭兌果子燒、青橘汁、柚子汁和酸柑汁,加些熟水,再封釀二十一天後濾糟澄清,另外裝壇。那甜酒太甜了些兒,加這些酸香的果汁子正合适,等今年入秋,我要多釀些果子酒,等明年開春蒸果子燒。這果子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說着話兩人又一人來了一碗。這時候那網子上的東西也烤的差不多了。靈素從上頭夾了一個小串,從一邊抄起一個上頭鑽了細孔的小竹筒來,往上頭撒了些青鹽粉,遞給方伯豐道:“你嘗嘗這個。”

方伯豐接過來一看,上頭穿着六七塊指頭大小的什麽肉,這會兒烤得滴油,一顫一顫的肥嫩。趕緊咬了一口,只覺入口細滑微彈,越嚼越鮮,顯是水裏的東西,卻毫無腥氣,實在想不出來是什麽東西。問靈素,靈素笑道:“是鳗魚肝。”

方伯豐一愣,驚訝道:“這得多少鳗魚才能湊這些串。”

靈素哈哈樂道:“哪有那麽多串,這鳗肝只有兩串。喏,另一串在我這裏呢。”又道,“還有鼈肝也極鮮的,不過樓裏來吃這個的人,多半都是行家,可不敢少他們一塊肝。這鳗肝就沒關系了,沒什麽人問起的。”

這邊烤好的兩人吃着,她那裏有取出兩條剖曬過的魚幹放在火上烤着。方伯豐一愣:“烤魚幹?”

靈素笑道:“這是鲈魚,在鹽水裏浸過,再晾一天就成了。烤着吃蒸着吃都好。”

果然那魚幹烤完之後,蒜瓣肉,微韌鹹鮮,濃香四溢。自然又要喝酒。

之後又烤大蝦,最大的青蝦剖背點鹽,略晾一二天,直接趴在烤網上烤透,那蝦肉介于鮮蝦與蝦幹之間,其鮮味因了水分而愈顯濃郁,真是越嚼越香,吃過兩只,連唇邊嘴角都沾滿了鮮味。

兩人從太陽将将下山開始,吃到天黑透,喝了一碗湯後方伯豐嘆道:“這樣一日過來,往後再如何勞累我都不敢喊苦了。這福享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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