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卯時一刻的楚家宅院前，靜悄悄的，并沒有人來迎接葉如春。站得久了，葉如春也不敢動，又找不到人，她又等了許久，直到了卯正一刻，才有小厮放了門，伸了懶腰出門。

和葉如春四目相對。

今日的葉如春穿的白色舊衣，這是她弟弟葉祖揚的衣裳。她今年十七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紀，可是家中貧窮，談了幾樁婚事，都是不好的人家，葉海天嫌棄這些人家給的錢太少，也不肯嫁女兒，便拖到了十七歲。

按着葉海天的話來說，他這個女兒，容貌俊俏，聽話善良，就應該換個好價錢。

可是也有媒婆嫌棄葉如春身子瘦弱，能幹的事情可不多，行情不好。可不嘛，穿着十五歲弟弟葉祖揚的衣裳，竟然正好，除去袖口皺皺巴巴。

就這樣穿來了葉祖揚的衣裳，還要被小弟嫌棄。

葉祖揚直接問她；“你沒有衣裳穿嗎，為什麽穿我的？”

還是後來娘親按住了葉祖揚，笑着說姐姐穿着這身衣裳是去給祖揚賺銀子，這才讓葉祖揚消停了下來。

家中瑣事繁多，怎麽想都是千頭萬緒，葉如春嘆氣，走上前和小厮攀談：“叨擾您了，請問楚懷安少爺，今日起來了嗎？我是他的陪讀，要去學堂的。”

小厮本來看葉如春就覺得眼熟，此刻走近了，他一眼辨認出來了眼前的人：“你是那個叫葉如卿的是吧。”

葉如春點了點頭，如獲救星一般。

“那你還得再等等了，我們少爺啊，這時候還睡着呢。你再等半個時辰，約莫着他就能睜開一只眼睛了。”

葉如春如遭雷劈，半個時辰，那還得站多久啊，她腿根子已經泛酸，這時候肚子也咕咕作響。

這響聲被小厮聽到了。

“你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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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如春搖了搖頭。

小厮上下打量着葉如春，随後無奈道：“你現在外頭等一等，我去問問看內院，少爺起沒起。”

“那多謝您了。”葉如春本想要給這小厮一些通傳的好處，但她一摸自己的口袋，空空蕩蕩的，無東西可給，她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對着小厮你來我往地笑。

小厮見沒有好處，冷了臉往裏走，不一會兒，便回來對她道：“內院那邊說，少爺起了，你進去吧。”

語氣态度較之剛才，明顯不悅。

葉如春知道，這是在責怪她不懂規矩。沒錢也只能有此冷遇，只能受着。

但好歹，也沒真的刁難，也讓她進去了。

內院有人來接應，是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的侍衛，看着武功甚高的樣子，只是臉上沒什麽表情，像塊木頭。

他看到葉如春，便雙手抱拳：“葉如卿，少爺為你準備了飯食，你去吃些，等少爺洗漱完畢，用完早膳，便啓程去學堂。”

陪讀也提供飯食，這是之前告示上說好的，葉海天算盤打得好，将女兒支使出去，家中便也少了一張嘴，又可以省下不少的錢。

葉如春連忙道謝，準備先去填飽肚子。

飯食設在了少爺卧房前的庭院中，沿着長廊經過少爺卧房的時候，葉如春聽到了楚懷安在裏頭喊着“淩風，快進來”，剛才那位侍衛便走了進去。

楚懷安的随身侍衛，真是人如其名。

葉如春不敢多停留，在庭院中匆匆吃完了飯，站在庭院裏候着。

楚家是這城中最富的人家，經商賺了大錢，祖上就是富貴過來的。楚懷安的父親年輕時候實在沒地方花錢，便買了個官，在城中當起了員外郎。

在尋常人家眼裏，花那麽多錢買了個沒有用不入朝堂的官，簡直就是大傻子。

但是楚員外卻不這樣覺得。

士農工商，就算是腰纏萬貫，也是排在最末位的商人，楚員外最想要的就是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買了官成了員外，自然是受人尊敬了，但還不夠。

楚員外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成為最前頭的士，而這一希望全都壓在了楚懷安的身上。楚員外對楚懷安越是期待，就越得楚懷安反感叛逆，越不想要認真讀書。

所以才要找陪讀。

葉如春想到那一雙盯着自己的桃花眼，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她摸不透楚懷安的性子，她擔心的是自己的女兒身會不會被發現，只要好好地遠離，聽着吩咐做事，應該可以安然無恙。

她這樣安慰自己，給自己鼓勁打氣。

而後她就被人叫進了屋子裏去。

小丫鬟說：“少爺想起來有一位陪讀，叫你進去呢。”

葉如春對着小丫鬟道謝，跟着她進了屋。

屋裏的陳設都是葉如春沒見過的，字畫古玩什麽都有，就連角落裏的瓷器花瓶，都是精致的，供養着花的。

葉如春還能聞見屋內點的香，萦繞鼻間，讓人靜心安神。她伫立在旁，被楚懷安叫了幾次葉如卿，都沒反應。

等小丫鬟輕輕推了推她，葉如春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她。她上前應聲，低着頭仍然不敢看楚懷安。

“你不叫葉如卿？”楚懷安已經在用膳了，他喝着粥，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的這位陪讀，眼睛裏的詭異神色，都在想着等下要如何逗弄這個拘謹的小陪讀。

是叫了幾聲不答應，楚懷安本意是想質問，但葉如春聽了這話，心虛地以為楚懷安發現了什麽。她立刻回答：“不，我叫葉如卿的，我只叫這個名字。”

“那叫你你不應，少爺我說話不管用？”楚懷安吓唬她，故意撂下了碗，弄出動靜來。

“不是這樣的，是方才我在想事情。”

“哦，想怎麽，是不是說我壞話？”

怎麽敢呢，葉如春腰都要彎下去了，她說：“不敢，少爺您做什麽都是對的。”

楚懷安沒想到這人這樣聽話，怎麽說都不生氣，還是這樣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擺了擺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也包括在他身旁站着的淩風。

屋子裏只剩下他們二人，楚懷安對葉如春勾了勾手。

雖然是逗小狗的手勢，但有錢的是大爺，葉如春只能忍了，上前站在楚懷安的身邊。

一身的绫羅綢緞，藍色的衣裳，和葉如春這白色舊衣對比異常，楚懷安都不知道這世上還能有這種料子的衣裳。他上手摸了摸，只覺得硌手，也不知道這樣皮膚白淨的小陪讀，是怎麽穿得了的。

他抓住小陪讀的手腕，剛要說話，細膩的肌膚和掙紮着的反抗卻意外到了他，楚懷安一臉不可置信：“你做什麽，躲什麽？”

葉如春被吓了一大跳，這裏沒有旁人，她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楚懷安不知道啊。若是在這裏暴露，那楚懷安是不是會暴怒，會……

“我怕弄髒了少爺的衣裳。”葉如春随便扯了謊，找了個借口。

總覺得自己被嫌棄了，楚懷安不高興，小陪讀的手腕摸起來還挺舒服的，他還沒摸夠，既然這小陪讀這樣反抗，那麽他就偏要摸個夠。

手騰空出來，維持着握住手腕的姿勢，楚懷安對葉如春挑了挑眉，明示葉如春的手伸過來。

逃脫不得，又怕少爺生氣，葉如春只能顫巍巍把自己的手伸過去，對準着楚懷安的虎口，嚴絲合縫地讓楚懷安握着。

摩挲了兩下，楚懷安對小陪讀這個示弱的舉止很滿意，他這才換上一副笑臉：“小陪讀，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少爺請講。”

“你也看到了，我是什麽樣的人，城中我的傳聞也有很多，我也不是真心想要讀書，若不是父親逼迫，我也不會找陪讀。我當初選你，也是看你好欺負，想把你氣走，我父親每月給你五兩銀子，這樣，我給你五十兩，你去跟我父親說，就說少爺頑劣，你陪讀不下去，要走，如何？”

五十兩，夠尋常人家過上一兩年的日子了，楚懷安想，這小陪讀也許從來都沒見過這樣多的錢，會答應的。

到時候天高任鳥飛，他楚懷安還能做個霸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滿懷期待，等着小陪讀的回答，但是久久沒等來葉如卿的開口。

五十兩有什麽好猶豫的！

楚懷安不爽，又伸出了五根手指頭：“那一百兩！你一個小小陪讀，胃口這麽大？不能再多了，你只是陪着我讀書，又不做什麽事情。”

“少爺，不是這樣的，”葉如春嘆息，“每月五兩對我來說便是很多了，一百兩我也沒想過。只是少爺将我趕走了，您父親也許會再給您找一個陪讀呢？”

“你什麽意思？”楚懷安愣怔。

“我的意思是，五十兩還是一百兩，都有花光的時候，而少爺只要您念書，身邊總要有陪讀。那這銀子，不如讓我來賺，我保證少爺您說什麽，我都聽，不會有怨言。”

葉如春不能丢掉這活計，她不想要回家，挨藤條的打。

有些意思，也像是父親會做出來的事情。楚懷安莫名其妙地被說服了，他再看向這個陪讀，覺得不簡單。他用了力将人拉扯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想看清楚這小陪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