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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拓将自己下山後發生的一切細細禀報。

他悄悄跟着駱棋藺超二人下山，為看他們是否還去莊安村，要見什麽人。

不料，還在半山腰處，這兩人便起了争執。

駱棋邊走邊抱怨，一會兒罵封瑾，一會兒罵顏昭，還埋怨藺超拖他後腿，賣假消息給他的人更是被他問候了祖宗十八代。

藺超聽不下去，回嘴：“是你非要上山尋寶，見勢不妙便先丢下我跑了！”

駱棋一聽就炸了：“好心當作驢肝肺，我不回去救你，能被那女土匪抓住嗎？！”

平常在宗門時，藺超顧忌駱棋背後的大長老，不敢造次，今日他自己也不爽，便不肯慣着駱棋的脾氣。

兩人互相推诿，大吵一架。

便在這時，顏昭從山上下來，撞見他們。

駱棋正愁沒地方撒火，顏昭撞到他的槍口上，新仇舊賬一塊兒算。

藺超還在與他置氣，遂沒跟着起哄，但也并未獨自離開，而是冷眼旁觀。

話到此處，沈拓頓了頓，表情有點古怪。

小狐貍憂心顏昭安危，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

封瑾追問：“到底怎麽了？”

沈拓這才繼續說：“那小子挑釁顏姑娘，結果被顏姑娘胖揍一頓，顏姑娘瞧着細胳膊細腿的，卻是個狠人，将那小子打了個半死，另一個小子想攔攔不住，連着自己也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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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貍尾巴晃動的節奏慢下來，封瑾擡了擡眉毛：“然後呢？”

“然後……”沈拓仔細想了想，記憶變得模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怕顏姑娘把這倆小子打死了，線索斷了沒法向老大交差，便想出手把他們救下來。”

沈拓忽然感覺頭痛，手擡起來撐着太陽穴：“這時一道黑光從我眼前閃過，我沒看清那是個什麽東西，後邊兒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封瑾面色微變，仔細打量沈拓。

見沈拓神色頹靡，她右手掐了個訣朝他靈臺一抓。

片刻後，竟從沈拓眉心抽出一縷灰蒙蒙的穢氣。

小狐貍雙眼一凝。

是魔垢。

“果然是邪魔作祟。”封瑾做出判斷，“這魔頭該是沖着我來的，顏姑娘是受了我的牽連。”

她拍拍沈拓的肩膀，随後低頭看向腳邊蹲坐的狐貍：“我自會将顏姑娘尋到帶回來，你且先回山寨可好？”

沈拓以為封瑾在同自己說話，心道：老大要查的不是那倆小子麽？怎麽這會兒卻提到顏姑娘？

而且這語氣，溫柔得有點吓人。

他抖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站起來：“那邪魔可厲害了，老大自己也要當心。”

說完，便轉身離開。

留下一人一狐：“……”

待沈拓走遠，小狐貍搖了搖頭。

态度堅決，它要去尋顏昭。

“行。”封瑾由着它。

她從衣兜裏摸出六枚銅錢，就着手中那一縷穢氣打卦。

卦象顯示，在東南方向有人居住的地方，且周圍環境中有水。

東南方向。

封瑾心中默念，果然是莊安村。

她收起銅錢，熟練地将小狐貍撈起來捧在手心，禦劍朝東南方向去。

·

阿玲下山後在林子裏迷了路。

山林裏的夜間與白天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她自來到山寨後，就鮮少往山下跑，林中的路本就不熟，下山不久她便後悔了。

但冥冥中有個聲音不斷在腦海中念叨，催促她快點找到封瑾。

跟着阿玲下山的一名山匪在夜裏舉着火把四處探路，為阿玲的任性感到無奈：“阿玲，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另一人跟着附和：“對啊，老大下山匆忙，肯定有急事要辦，咱們就別添亂了。”

阿玲很生氣：“你們也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因為老大喜歡顏姑娘所以我就吃醋發瘋是嗎？！”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敢吭聲，但他們的神情已然說明一切。

“要回你們回！”阿玲奪過火把，“我自己去找，不需要你們跟着！”

“诶，阿玲！”

男人們自知闖禍，急急忙忙跟上。

可阿玲沒走幾步便退回來，她身前不遠處黑暗中亮起兩團綠油油的鬼火，細看，是一頭餓狼。

它身後黑暗中，不斷有綠光浮現，粗略估算，至少六七頭野狼。

男人們也變了臉色，他們被野獸包圍了。

“阿，阿玲！”男人嗓音發顫，兩條腿直打哆嗦，“快射箭！”

阿玲這才想起來自己帶了弓箭，她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竹箭，搭在弓上。

嗖——

箭射歪了，擦着最前面那頭狼頭頂飛過。

吼！

狼群憤怒，蜂擁而上。

三人拔腿便跑：“啊啊啊啊啊！！！”

兩個男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将阿玲護在中間，跑在後面那一個很快被狼群追上，叼住他的腿将他拽倒。

男人命懸一線，眼看就要喪命于狼口。

倏然嗖的一箭射來，射穿他身上那頭狼的腦袋。

阿玲喘着氣抑制不住手抖，大聲喊他：“別停下，快跑！”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可他腿受了傷，跑不快，還拖了一地血。

阿玲箭筒裏最後一支箭也用完了，還有兩頭餓狼在後面追。

難道他們就要死在這裏？阿玲心裏後悔。

那兩頭狼先後躍起，撲向阿玲。

便在這時，地面上倏地蹿起兩根青藤，閃電般纏住兩頭狼，藤上的尖刺狠狠紮進皮肉。

惡狼痛得嗷嗷直叫，奮力掙紮，卻越掙越緊，不多一會兒便斷了氣。

阿玲三人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身後響起輕緩的腳步聲，他們同時回頭。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名女子，女子左手托着一只古銅色的羅盤，右手掐訣，剛才救下阿玲的兩條青藤，便是她喚出來的。

夜色中，阿玲借着月光看清女子身上的衣服，驚訝：“拂雲宗？”

此女穿着打扮與先前上山那幾個小賊十分相像。

正是與顏昭一同下山，組隊不成便兵分兩路的畢藍。

畢藍解開毒藤術，那兩頭狼先後跌在地上，發出噗通悶響。

她瞥了眼羅盤上萦繞的黑氣，對阿玲三人道：“這山中野獸活躍，你們沒什麽事的話，便盡快回家吧。”

阿玲站起來，拽住畢藍的袖子：“你是修仙之人？你會不會飛？”

畢藍沉吟須臾，應她：“會。”

“請你帶我去找個人！”阿玲懇求道，“我怕她有危險！”

從今早聽到黑天霸的名字到現在，她一直惴惴不安，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預感，将要把她逼瘋了。

畢藍似在猶豫，片刻後看向她身後兩個男人：“我只能帶你一個。”

阿玲便對他們說：“你們先回去！”

說完，不等男人們反駁，她乘上畢藍的飛劍，嗖地一下消失在林間。

·

顏昭醒了，睜開眼。

一張幹枯褶皺的老臉出現在她眼前。

這張臉上眼泡腫得老高，裏面嵌着兩枚顏色各異的眼珠，其中一顆黑底白瞳，是極罕見的陰陽眼。

不遠處，駱棋和藺超死狗似的趴在地上，鼻青臉腫，一動不動。

顏昭胳膊能自由活動，将她抓來的人沒有綁她的手腳。

“醒了？”

陰陽眼老頭視線落在顏昭身上，眼珠子邪異地轉了轉，仔細打量着她。

片刻後，老頭問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顏昭不應，還翻了個白眼。

我管你是誰。

淪為階下囚還那麽淡定嚣張的小家夥不多見，老頭不惱，桀桀陰笑，自問自答：“我就是黑天霸。”

顏昭終于多看了他一眼。

長得挺出人意料。

“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麽是這副模樣？”老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是封瑾那個女人把我害成這樣！她斬滅我的肉身，害我魂魄虛弱，不得不奪舍一個行将就木的凡人！”

顏昭其實一點也不好奇，黑天霸說了一大堆，她絲毫不感興趣。

此時此刻，她腦子裏想的是：今天走得有點着急了，該把中飯吃了再走的。

下了山寨就不會再回去了，她肚子餓了又得自己找東西吃。

她自己其實好養活，不像那只狐貍那麽挑嘴。

想起小狐貍，顏昭眼神暗了暗。

原以為只有人心易變，沒想到狐貍的心思也是不定性的。

這時，屋門吱呀一聲打開。

先前在半山腰見過一次很會烤魚的男人走了進來，對陰陽眼老頭說：“村長，您吩咐的事情辦妥了。”

顏昭瞥眼看向此人。

龐大也認出她，震驚：“是你！”

自稱黑天霸的糟老頭皺起眉：“你們認識？”

龐大回過神，趕忙向黑天霸回禀：“屬下先前與您說起過，有個女人在山裏裝神弄鬼，差點壞了咱們的計劃，就是此人！”

“原來是你。”黑天霸輕嗤一聲，看向龐大笑容邪詭，意義不明地說，“陰差陽錯，算你一件大功。”

龐大欣喜若狂。

顏昭覺得這兩個人莫名其妙。

倏然，嗖嗖幾道劍氣穿破窗戶，龐大一個驢打滾躲開自救。

黑天霸後退一步，抓住顏昭的肩膀，一轉眼，他們便來到院中。

顏昭掀起眼皮，看向懸空而立的人影。

封瑾腳下踩着一道劍氣，發辮随風搖擺，左臂臂彎中撈着一只銀狐。

顏昭撇嘴：“嘁。”

下一瞬，黑天霸扣住她的喉嚨，朝空中那人放話：“封瑾，你若敢動手，我便殺死你的小情人！”

“……”

封瑾和狐貍同時沉默。

顏昭愣了須臾，後知後覺：“啊？”

小情人是這麽用的嗎？